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
起身推开窗户。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道身穿道袍,长发结髻,身形清瘦的道人,斜挎着一只包袱,手握浮尘,正穿过众人,从古镇另一头缓缓而来。
身侧是匆匆走过的行人。
他明明身处其中。
却又像是在另一幅画卷当中。
风尘仆仆,也遮掩不住那股出尘之气。
不是玄真又是何人?
在他目光落去时。
人群当中的玄真道人,也是忽然抬起头来。
隔着百十米,两人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陈玉楼下意识拱了拱手,后者亦是如此,行了一记道礼。
片刻钟后。
屋内。
陈玉楼提起煮沸的井水,泡上几盏茶水,分别推到封思北和鹧鸪哨身前。
“多谢陈掌柜。”
玄真道人抱了抱拳,一脸感激。
他从前日下山,一路走来,披星戴月,几乎不眠不休,总算没有错过当日约定。
“道长客气了。”
陈玉楼摆摆手,顺势坐了下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他也不耽误,直接进入正题,毕竟此行事大,容不得半点马虎随意。
封思北中年入青城山修道。
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寻找地仙村入口一事。
一年里,总有数月往来于巫溪,足迹几乎踏遍了巫山棺材峡的每一处。
只是,地仙村实在太过隐秘。
加之棺材峡地势惊人,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峡谷,以及满壁遍布的鸟道险径,还有无数以计的盐井矿洞。
根本无迹可寻。
“按照封家先祖留下的训诫,地仙村应当藏在某一处洞井当中,而赋文中又有一句话,叫做好个大王,有首无身,欲访地仙,先寻乌羊,所以按照我的猜测,可能与巫溪一段传闻有关。”
听他问起。
方才抿了一口热茶驱散困倦疲惫的封思北。
也不迟疑,迅速将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简单梳理了一遍。
“什么传闻?”
鹧鸪哨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
眉眼间不禁露出惊奇,下意识追问道。
“许多年前,巫溪山洪爆发,水患天灾连年不断,无数人畜死伤,成为江中鱼鳖腹中血食。”
“正当上下束手无策时,山中一个虬髯黑袍的隐士走出,自称巫陵大王,能驱使阴兵疏通河道。”
“此人也确实手段通天,开山修河,自此水患杜绝。”
“此事引起朝廷注意,因其治水之功,活民无数,特地封赏金银,又赐下巫陵王的官位。”
“不过,等他获封王位后,却是暴露本性,穷奢极欲、生性残暴,欺男霸女,祸乱乡民,最终引起众怒,被人抓住斩下头颅。”
“下葬时,以羊头修补,所以,后世又叫称其为乌羊王!”
封思北在此间多年。
对这些传闻了如指掌。
更关键的是,他封家最早便是巫溪地方上的豪族,从此地起家,要不是明朝时受到皇命诏令,前去京城为皇帝修陵。
不然直到今日,封家应该还在巫溪居住。
只可惜,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曾经盛极一时的封家,如今却是早已经没落。
“所以,道长的意思,先行找到乌羊王陵宫,便能顺理成章,寻到地仙村入口?”
鹧鸪哨神色平静。
他走南闯北,类似的传闻听过太多。
已经不足以动摇。
只是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错,山中留有许多遗迹,石人神像,残垣断壁,但迟迟不见乌羊王陵。”
“这一次有诸位相助,借天星风水、寻龙点穴,应该就要轻松许多!”
第456章 棺材峡 百尺鸟道
“玄真道长放心。”
“为周全万一,这趟不仅有陈某和道兄,还特地请来摸金、发丘两派传人,再加道长所在的观山一脉,四派一门,不信这世上还有找不到破不开的大斗!”
听到封思北这句话。
陈玉楼只是淡淡一笑。
眸光澄彻,眉宇间尽是自信。
“四派……都来了?”
封思北听得心头一跳。
本以为能够请动陈玉楼和鹧鸪哨联手,已经是十拿九稳,没想到,他手笔竟是如此之大。
连摸金校尉和发丘天官都给一并请来。
身为观山后人。
他很清楚,倒斗四派各有所长。
摸金、发丘最擅形势风水、寻龙观星。
搬山道人,生克制化、分甲填海。
卸岭之辈则是蜂拥而起、毁山平丘。
加之。
这么多年,封家虽然不在江湖露面,但他也是四处行走,倒斗行里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是门清。
摸金还好说,毕竟出了个张三链子,以一己之力重振摸金派威名。
但发丘派,已经多少年不见踪影了。
如今……
陈掌柜竟然找来了发丘后人?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祖上造孽,而今人家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一心相助,要不是碍于身上那件道袍,他都恨不能当场给陈玉楼磕一个。
“是,等晚一些,为道长引荐。”
陈玉楼摇头一笑。
昨夜白半拉喝了不少,晚上又熬夜通读陵谱,这会还没睡醒。
“这……贫道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闻言。
封思北哪里还会迟疑。
他话都说到了这一份上,摆明了是有着绝对的信心。
“道长客气。”
说话间。
门外传来一阵叩动声。
陈玉楼起身过去,从酒楼伙计手中接过食盒。
先前下楼去迎玄真道长时,他就特地吩咐下去,让酒楼准备一些早点。
看他样子就知道,这一路上肯定是不眠不休。
“道长,也不知你口味,随意吃一些。”
“今日休息,明天入山,你看如何?”
打开食盒,各种早点琳琅满目,大都是本地特色,陈玉楼还真不清楚他喜欢什么,干脆每样都来了一份。
“这……太多了太多了。”
看着一碟碟点心放好,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封思北既感慨于陈玉楼心细如发,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又折服于此人肚量之深。
说实话。
他这一路,内心其实惴惴不安。
毕竟,观山与四派之间,用血海深仇形容都为不过。
当日天师洞内一番秉烛夜谈,看似琴瑟和谐,但终极只是无根浮萍,只是口头承诺。
但眼下……
陈玉楼所作所为,让他终于明白,眼前此人实在是谦谦君子。
与他一比,自己反倒是小心之心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陈玉楼打趣道。
见状,封思北也不好推辞,三人围炉而坐,食指大动。
“哦对了,道长,还有件事忘了询问。”
“当然瓶山下那位前辈身份,可曾查清楚了?”
片刻后,陈玉楼率先放下碗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