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先生 第58节

  韦八现在是我的重点怀疑对象。

  他师承常老仙。

  而常老仙当年能够在金城立柱称神仙的最重要一个手段就是给老袁爷这个金城霸主续命。

  而张宝山给我的资料里提到,韦八在金城及周边的一众上了年纪的富豪中信徒极多,很多人都会定期去他那里拜访,逢年过节更是重礼不断。

  其中很有一些人曾经患过重病,甚至已经被医院确定不治,可在拜访过韦八后,不仅离奇康复,而且还表现得比患病前还要健康。

  资料里举了三个案例,都是年老体衰寿数将至,经过韦八治疗后,恢复健康,甚至出现青春复现的迹象。

  这是典型的劫寿续命手段表现!

  看到这些内容,我心中涌起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很想现在就找上门去,问清楚当年是不是他劫的我的寿,找到那个借我的寿续命的人,拿回属于我的寿命!

  凭我的手段,以有心算无心,击垮韦八,易如反掌!

  就算证实当年不是他,但以常仙门在金城多年经营的人脉势力,以及地仙会的大买卖,一定也可以问出来85年曾在金城这里请过续命的受主有哪些。

  到时候顺藤摸瓜查下去,不信找不到那个受主!

  这冲动来得是如此突然猛烈,如同烈火焰烧灼着我的胸膛,让我坐立难安,一刻也不想浪费。

  我站起来,穿上外衣,就往外走。

  风雪正急,风冷得厉害。

  我竖起领子,把手插进兜里,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是。

  那是掷钱问卦用的大钱。

  过去将近十年,我都一直用这招来磨心定性。

  冰冷的大钱瞬间让我冷静下来。

  我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掏出大钱抛向空中。

  字。

  字。

  字。

  连续三次,都是字!

  这个结果如同冷水般扑灭了我胸口的火焰。

  我定了定神,重新再抛三次。

  依旧是字!

  字,天生杀机!

  这是心魔。

  这段时间过得太顺,无往不利,杀伐过多,导致自己的信心过度膨胀,再加上刚才喝了酒,以至于产生了无所不能的错觉。

  这是术士的大忌。

  一旦陷入这种错觉不能自拔,也就离疯癫不远了。

  妙姐说过,心魔是每个术士必然要经历的劫难,学了外道术就一定会有心魔,所以才要时时磨心养气,自我警醒。

  我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大雪,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汽,按住胸中炉火般的沸腾,转回屋内,脱了大衣,摊开笔墨纸张,开始写清静经。

  最初心思纷乱,写得缭草急切,笔锋如刀,充满杀机,写到一半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字迹变得平稳端正,越写越是顺滑,全文一气呵成。

  写完回头再看,竟然是越往后写得越好,尤其是最后一段,比以往刚开始写的时候还要端正齐整。

  我换了一张纸,再次从头写起。

  这一回只剩下最后三十多字没能稳住。

  这心境上终究还是向前突破了一小步。

  直接去找韦八摊牌,是最下选择。

  就算斗法能赢,也容易打草惊蛇,而且一路这么走下去,杀伐过多,影响太坏,只怕到时候第一个要办我的就是张宝山和老曹了。

  太平年月,过于激烈的手段不能使,只有润物无声,徐徐图之,才是正道。

  还要再稳一稳。

  我把那份资料收好,不再去想它,收拾了笔墨纸张,便到院中打拳,完成晚课。

  一套拳打完,酒意尽消,神清气爽,正要回屋洗漱休息,却见何芳兵从对院走出来,径直到了院门口。

  “我来收拾碗筷。”

  何芳兵这样说。

  我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不用绕弯子。”

  何芳兵绞着手,回头看了眼自家院子,“能进去说吗?我跟我妈说的是来收拾碗筷。”

  我把她让进屋里,她这才说:“有件事情,我没敢告诉我妈,我怕她担心。”

  我给她倒了杯茶,“是请碟仙请来的东西没送走吗?”

  何芳兵诧异地看我一眼,“你看出来了?”

  “在医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东西是趁你失魂才附到你身上,你的魂招回来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排斥走。最近一段时间你可能会出现多梦失眠,无意识写下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杂字片段,这都不要紧。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你回去抓了煮茶喝,能够减轻症状。”

  “我不是担心这个。”何芳兵从兜里掏出个叠着的纸条,“今天早上睡醒的时候,我发现床头放着这个,字迹是我的,可我完全不记得写过。”

  我没接纸条,“我只管治病,不问因果,这是行规。”

  何芳兵说:“这上面写的,要给你看。”

第九十四章 探底

  这就有意思了。

  我仔细看着何芳兵,笑了起来,“这样啊,上面写的是什么?”

  何芳兵犹豫了一下,固执地把纸条递给我,“你看看吧,我看不懂。”

  我慢声说:“你可是大学生,一个字条有什么看不懂的?要是记不住的话,就打开纸条,念给我听。不急,先喝口茶吧。”

  何芳兵端起茶杯,放到嘴边。

  没等她真张嘴喝,我就说:“喝了这么多,不渴了吧,现在可以念了,你可是大学生啊,文化人,一个小纸条有什么看不懂的?”

  何芳兵就原封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展开纸条,然后看着纸条怔怔发呆。

  我问她,“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吗?不,应该是你的名字才对,你的名字是什么?”

  “何……芳……兵……”

  她虽然看纸条,但眼神并没有焦点,声音变得缓慢低沉,仿佛在梦呓。

  “对啊,纸条是给周成的,那名字下面写的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你写的,就算不看,也一定知道吧。”

  “必……须……死……”

  何芳兵必须死!

  她突然砸破面前的茶杯,举着破茬儿就往脖子上扎。

  我抓住她的手腕,把自己茶杯里的残茶泼到她的脸上。

  她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周先生,你干什么?”

  我说:“你刚才被身上的东西给迷住了,想拿茶杯自残。”

  何芳兵惊恐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破茶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我解释说:“大概是医院里的环境不好,我给你招魂的时候,又被人给打断,没能继续完成,虽然把你的魂叫了回来,可也有别的东西跟来了,要是当时能把仪式顺利进行完,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何芳兵看着我,“你当时没把我的魂叫上身?”

  我表现出懊悔的样子,赶紧改口,“哪能呢,我这本事既然叫魂了,就算不小心被人打断,也可以安排你的魂妥当上身,只不过被打断之后,上得不是那么及时,才被那东西给趁虚而入了。放心,刚才我已经施法把那东西赶走,你不会再有事了。”

  这些话说得跟之前有些矛盾,但何芳兵却好像不记得了一般,没有任何质疑,只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真没事了?用不用再做做法事,开点药什么的?”

  我肯定地说:“绝对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

  何芳兵沉默了片刻,又问:“万一那东西很狡猾只是装成被驱走了,实际还缠在我身上,我得怎么办?”

  我断然说:“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何芳兵固执地说:“万一呢?我看很多故事都说这种东西狡猾阴险,特别可怕,要不然您给我个符什么的护护身吧。”

  “完全没有必要,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这算我自己来求诊,跟之前招魂不算一回事,孝敬我会照奉。”

  “这样啊……那好吧,医者父母心,我给你个符解解心疑。”

  我起身到桌旁,先倒一小杯小烧,再点起一根蜡烛放到正南桌角,然后拿出两张黄裱纸,铺一张垫一张,提笔在上面那张画上符架,在里面连写了七个龙飞凤舞连成一串的安字,捏一小撮香灰放到上面,仔细地包好叠成三角形状,用烧酒打湿一角,右手并食中两指,从烛火剪下一朵火头,往打湿的那一角上一按。

  火头好像活过来一样,一下子就钻进符纸里,打湿的那一角变成了焦黑色。

  我立刻将桌上杯中酒全都倒进嘴里,把三角符举到脸前,对准烛火噗地喷出酒雾。

  酒雾遇烛火燃烧,发出篷的一声大响,在空中化为一大团刺眼的火光,还有黑烟随之升起。

  借着火光黑烟的掩护,我迅速摸出一根缝衣针,顺着焦黑的符角塞进去。

  火散烟消,我把处理好的三角符翻过来交给何芳兵,叮嘱道:“除了洗澡,平时不要摘下来,有邪防邪,无邪护神,睡眠也能好很多。千万不要拆开,一拆开就不灵了,还会遭到压在里面的法术冲击,弄不好再失一次魂都有可能。只要不拆开,就一直有效。”

  何芳兵接过三角符,仔细地揣进口袋里,奉了三百块钱的红包孝敬,这才收拾碗筷离开。

  我返身回到桌旁,把笔墨都收拾了,最后拾起垫着的那张黄裱纸。

  画符的时候沾的墨有点多,渗透下来,在这张黄裱纸上拓印出一模一样的痕迹。

  翻转过来,对着烛光一照,连成一串的七个安字,变成了七个杀字。

  七杀针符!

  拆者必死!

  想借符探我的底,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何芳兵不拆符,自然不会有事。

  可她要是拆了,那就死有余辜!

  我把这张黄裱纸凑到烛火上烧了,然后收拾妥当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来送饭的是何强兵。

  何芳兵天刚亮就坐第一班车回学校去了,据说是上午有课,走得很急,连早饭都没吃。

  给我送来的早饭,是何强兵做的。

  杂粮粥,小汤包,拌菜,简单可口,味道极佳。

  他不做厨子开饭馆确实可惜了。

  但何强兵自己对此却是一点也不可惜,等我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问:“周先生,我已经是你的门下了,你可以教我去法林寺的法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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