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语的声音有些慌乱,低声说:“刚才钱慧慧突然找到我,说了件事,想找你帮忙,你还记得钱慧慧那个邻居吗?”
“邻居?什么邻居?叫什么名字?”冯一鸣有些莫名其妙,听到钱慧慧的名字就下意识的想挂了电话。
“方涵,开了家建筑公司,钱慧慧父亲以前就是在那家公司里。”
“哦……”冯一鸣想起来了,自己当时在工地上救了钱慧慧父亲之后,过来打招呼的中年男子,后来钱慧慧出事的时候,还跑到医院去探望,和自己在病房门口撞见,也是从他口中,自己才知道当时在工地上救的那个工人是钱慧慧的父亲。
“具体情况我让钱慧慧跟你说。”
话筒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低的啜涕声,冯一鸣不耐烦的说:“不说我就挂了!”
“不要!”钱慧慧尖叫起来,“方伯刚才打电话给我,我没办法只好找你帮忙。”
“能不能不说废话!”冯一鸣气道,周围彭时年、顾仁都围了过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方伯被人追杀,他说有人要砍死他……”
“莫名其妙!”冯一鸣真想直接把手机扔河里去,“谁追杀他?为什么追杀他?青萍居然还有黑社会!你是香港电影看多了吧!”
“真的,是真的……”话筒那边的钱慧慧已经涕不成声了,喃喃说:“要不是方伯,我家早就撑不下去了,求求你……”
“真是圣人啊!”冯一鸣冷嘲热讽道:“帮别人忙的时候这么热心,轮到自己就缩回去了!”
“……”
“好了,把他手机号码发给我!”冯一鸣也懒得发脾气了,说:“把电话给李语。”
“喂,这事很麻烦?”李语有些不安,刚才钱慧慧跟他说的时候,可没提到什么追杀的词,李语心想自己是不是被这小姑娘给算计了。
“不知道,我让老彭过去看看呗。”冯一鸣笑着问:“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钱慧慧会找到你,嫂子不是在羊城嘛,啧啧,你胆子也够大的!”
“呸!”李语干脆利索的挂了电话。
冯一鸣扁扁嘴,把手机递给彭时年,说:“联系下这个人,这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有人要追杀他!”
“他说了个地址,不敢出来,让我们去接他。”彭时年挂断电话,走过来说:“声音抖的厉害,估摸事不小,而且还问起老板你了。”
“问起我了?”冯一鸣在心里琢磨了会儿,这段时间自己没招惹什么人,应该不会是谁给我下的套吧?
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冯一鸣还是上了车去赴约,让于海带了几个安保队员跟在后面。
拉开面包车的侧门,冯一鸣点着一根烟,看了看周围,是一片老居民区,条件不好,原来都是老一代国企工人的聚集地,现在住户都不多了,交通条件很差,连路灯都没有,躲在这种地方倒真是有一套。
随着呼吸,烟头一明一暗的闪动,冯一鸣隐约看见面前人那张惨白的脸,之后听见对方一连串的颤抖低语,“我要检举,我要检举……”
“检举?”冯一鸣打了个哈欠,说:“要检举去公安局啊!找我干什么?”
朱涵一把拉着即将关上的车门,急促的说:“是高速路的问题!”
冯一鸣缓缓转过头,松开关车门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朱涵。
“说!”
第两百二十七章 实情
冯一鸣撇着嘴懒洋洋的听着,还以为是青萍到平江的青平高速公路呢,结果说的却是正在施工的青萍到新闸、江河的高速公路,张长河特意把这块肥肉留给黄鞍、白恩士手下那批本地人,和这边基本没什么关系。
“哦,你意思是严重偷工减料,导致个别路段质量极差,对吧?”冯一鸣低头看看手表,都快8点了,说不定老妈都已经回家了,他也懒得绕圈子,直接问:“那个路段二包的是谁?”
高速路承接方是省一建,但是肯定是层层向下转包的,关键是二包的是哪个单位,这件事如果捅出去很可能在市里掀起轩然大波,冯一鸣实在不想去管。
朱涵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知道对方虽然年纪小,但是眼光毒辣,问到点子上了,低声说:“是市交通局下面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现在工地上的都是四包的工程队。”
“交通局?”冯一鸣重复了遍,扭头看了眼朱涵,这厮能找得到我头上,难道会不知道交通局是白恩士的基本盘,冯一鸣依稀记得丁向中提起过,白恩士在升副厅之前是交通局的老大。
“你知道我是谁,所以才来找我?”
朱涵扒着车窗不肯放手,苦苦哀求“那个工程队是省里北边的,第一次来青萍做攻城,高速路上做的那点手脚,如果是其他地方还能多撑些时间,大不了后面再修补。但是青萍路段地质环境很复杂,基本都是从群山中穿过,短时间内都有出大事的危险。”
冯一鸣笑了,说:“所以你良心不安,见义勇为,愤然举报……”
“您可以到市里打听打听,我朱涵对工程质量有多看重。”朱涵低下头勉强笑笑,眼神闪烁,车里没开灯,对面的年轻人似乎和黑暗化为一体,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低低的笑声缓缓消失,又陷入一片寂静,冯一鸣按下关窗键,搭在窗上的那只手青筋毕露,却无力阻止车窗的缓缓上升,转头看了看那张绝望的脸,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我说!我说!”就在彭时年准备踩下油门的时候,朱涵嘶哑的低吼声传来。
冯一鸣点着一根烟,笑了笑,说:“其实你也清楚,你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不过你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绝对算不上蠢货。”
朱涵看着车窗边随着烟头亮起时的阴晴不定的半张脸,迫不得已交代了事情的所有过程。
朱涵倒的确是个极为看中工程质量的建筑公司老板,但正是由于他这个特点,导致了同行们一致的排挤,这次好不容易在高速路上接到个五包的活儿,把自己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大侄子带进来熟悉情况,没想到就是这小子闯下了大祸。
都说“金桥银路”,大家都知道里面的潜规则,这条路你修的太差不行,到时候结款都结不了,但是修的太好也不行,白居易修了那条“白堤”,被后面的继任者骂了几百年,你得了名声,我们毛都捞不到一根……
关键是隔壁路段的工程队偷工减料太过厉害了,朱涵在这一行干了近二十年了,一眼就看出来,以后十有八九得出问题,但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因为对工程质量的看重,已经吃了太多亏,除了跟大侄子念叨了几句,朱涵并没有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没想到前天大侄子和隔壁那只工程队的一个小伙子打了一架,第二天就写了举报信投到市建委、交通局去了,当朱涵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浑身冰凉,他很清楚,别说大侄子了,就连自己这十多年打下的基业也很可能成为水中镜月。当大侄子失踪的消息传来,朱涵第一时间就开溜了。
冯一鸣听到一半就笑了,真是无辜膝盖中枪啊,朱涵的这位大侄子真是个二货,被打了一顿就敢写举报信,居然还投到对方老家去!
“所以说就算你不想参合进来,他们也不会信你。”冯一鸣笑眯眯的说:“所以你就找到我,打算把这黑锅送给我?”
冯一鸣心里很明白朱涵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如果这件事有冯家,哪怕只是冯一鸣的插手,都可能最终导致市里的一场政治角力,到那时候,朱涵要脱身相对就轻松很多了,至少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
“铃铃铃……”冯一鸣低头看看,是老爸的电话。
“喂,老爸,你回家没?”
冯伟安的声音似乎有些心虚,低声训斥“好不容易放你出去一天,野的都不想回家了?你妈已经吃好饭,准备回家了,你快点回来!”
“厄……好的,马上到!”想起这几个月老妈如影随形的作风,如果接下来一年多都是这待遇,冯一鸣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挂断电话,冯一鸣接过朱涵塞过来的一叠纸,低头看了几页,不耐烦的冲窗外说:“我要的是证据,这只是份材料!你是觉得咱们俩多少有点渊源,还是认为我年纪轻,碰到这种事肯定是义愤填膺,被人一怂恿就冲锋陷阵?”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能救下钱慧慧的父亲,对于很可能出现人员伤亡的工程,我不信你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