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鸣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来的短信,冲里屋喊了声,“老妈,小姑他们大年初二来拜年。”
“知道了。”冯母点点头说:“你小姑发话了,到时候要尝尝你的手艺。”
冯伟安正在厨房里洗菜,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的哼哼,惹得冯母柳眉倒竖,又要发火,头痛的冯一鸣赶紧在中间劝和。
今儿一大早就这样,冯伟安因为前几天被儿子和好友轮番当枪使,心里憋屈不已,这些天一直在找冯一鸣的茬呢,但无奈老婆却看不过眼,几个回合下来,乖乖的缩到一边,只偶尔抽冷子说几句怪话。
“老妈,年后就要开始装修了,有方案了没?”冯一鸣拉着冯母笑吟吟的问,“听说分的房子位置很不错,依山傍水的……”
那当然,朱涵再不懂事,也知道拍冯一鸣的马屁不容易,但可以曲线救国去拍老板父母的马屁,但凡在市里和冯伟安扯得上关系,朱涵无不退避三舍,更别说市一中的公房了,早早就挑了最好的一套送过来。
冯母兴致勃勃的拿过平面图纸,指手画脚的说:“虽然离市区稍微远了点,但面积够大,加上书房,三室两厅,以后你回青萍工作,就住在家里。”
“呃……”冯一鸣手指在空中画了两个圈,半天没找到什么词,老妈想的还真够远的,现在就盘算以后工作的事了。
“三室两厅,以后你结婚都够用了,小书房先给你爸爸用,等有了孙子孙女就整理出来……”冯母正兴趣盎然的说着心里的打算,突然看到丈夫也站在边上探头探脑,瞪了眼过去,厉声喝道:“菜都洗完了?儿子烧饭让你洗洗菜还委屈你了?”
冯伟安看了眼仰头盯着天花板的儿子,悻悻离开,这小子这几天在老婆面前上了不少药,一个劲儿的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说到一半,冯母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冯一鸣的耳朵,低声训斥道:“冯一鸣你给我注意点,要是毕业之前弄个孙子孙女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真弄个孙子出来,您还不高兴的提前去办离休手续啊!冯一鸣摸摸发红的耳根,心想前世您退休在家,每天闲得无聊,看到别人家孩子就眼热,甚至还说出“不结婚也无所谓,但得给我弄出个孙子来”的话。
“那个张晶晶呢?”
“她老家是燕京的,回去过年了。”冯一鸣偷看了老妈的脸色,低声说:“要不年后让她来拜年?”
“哼,大学毕业之前用不着!”冯母想起张晶晶那张冷清淡漠的脸庞,说:“还不知道你们能处多久呢,说不定毕业之前就分手了……”
冯一鸣无语了,这么咒儿子!有您这样当妈的吗?
回青萍后,已经连续烧了好些天的饭了,冯一鸣厨艺有回升的迹象,很快捣鼓出一桌菜,一家人坐下饮酒,电视机里不停传出声声祝福,窗外偶尔响起阵阵鞭炮声,即使紧密门窗,也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喜庆的硝烟味儿。
喝了两轮酒,冯伟安的脸色也好看点了,原因很简单,今晚喝的是儿子从江河带回来的好酒,听说是花了大价钱收来的。
虽然前景未明,虽然爱人远在北地,但眼前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一幕还是让冯一鸣心满意足,他拾起筷子轻轻敲在碗边,伴着酒意吟唱道。
“萧疏白发不盈颠,守岁围炉竟废眠。”
“剪烛催干消夜酒,倾囊分遍买春钱。”
“听烧爆竹童心在,看换桃符老兴偏。”
冯母虽然是中文系老师,但对古代诗词其实了解不深,疑惑的看了眼丈夫。
饶是冯伟安大学专业是历史,但也思索良久,才从脑海中翻出这首诗。
“《甲午元旦》?”冯伟安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首诗算不上什么名作,但通篇读下来,通过“萧疏白发”“童心在”谁都听得出来,作者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叟,虽然诗文说的是新年,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沧桑。
而眼前的冯一鸣却少年朝气、英姿勃发,正是大步向前、绝不后顾的年龄,何来如此感慨?
冯伟安沉默下来,默默思索这几年来,儿子身上所发生的种种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视为愣头青的儿子开始变得如此的心机深沉,好似饱经风霜。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我是,什么?”冯母放下电话走回客厅,疑惑的问:“冯伟安,怎么会有美国电话找你?”
“找我?”冯伟安也莫名其妙,问:“是不是你哥哥那边……”
“不可能,我二哥、三哥都回国了。”冯母补充道:“如果是我哥哥那边,不会说是找冯副市长啊。”
冯母上面一共三个亲哥哥,大哥在魔都,剩下两个都在美国,不过今年过年请假回国,连外婆都跟着回来了,现在都在余杭,大年初四冯家还要去余杭拜年。
冯伟安目光游移不定,半响后才说:“那我过去看看。”2002年,国外电话只能通过人工转接,必须得跑到学校值班室去接电话。
“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纵横四海笑傲天涯永不后退”
冯一鸣貌似镇定自若,看着电视屏幕中那位命运多舛的女星放声歌唱,突然站起身,笑着说:“美国的电话,我英语口语好,说不定帮得上忙呢,我也去看看。”
冯伟安算是确定这个越洋电话到底是找谁的了,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抓了把瓜子才出门,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冯一鸣却心里惴惴不安,如果真是魏军、梁刑在美国打来的电话,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肯定是出了大事……
第四百一十二章 梁刑的怒气
晚上十点多钟,校园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家里看春晚,等着熬到十二点再放鞭炮、吃饺子,父子俩走在小道上,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找你的?”冯伟安瞥了眼越来越不安分的儿子,冷笑道:“真够能折腾的,都弄到美国去了……”
冯一鸣缩着脑袋,心里正七上八下,随口说:“现在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是人家打错了。”他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有的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真是魏军的越洋电话,冯一鸣直觉不会是报喜的,以魏军的性格,干不出这种溜须拍马的事。
走进值班室,大年夜还不能下班的后勤员工勉强笑笑,指指电话机就出门了。
冯一鸣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拿起话筒,拜托是好消息……
“喂,我是冯一鸣。”
“我魏军,冯少……”
魏军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冯一鸣清晰的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突然一顿刺耳的训斥扑面而来。
“冯大少爷,您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少不经事?做事不过脑子的?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老梁,老梁,话筒给我!”
得,看来真不是好消息,冯一鸣一屁股坐下,大声说:“魏军,就让老梁说!”
“哼!”梁刑怒气未消,说的话愈发难听,“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候,捅出这种大篓子,你指望谁帮你擦屁股?”
“什么篓子?”冯一鸣隐隐约约猜到,这是指中播网上那几篇关于非典的文章。
“还给我装傻充愣!”梁刑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让聂维那小子放那几篇文章过去,知不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
“这个……”冯一鸣挠挠头,看了眼身边的老爸,嘴巴凑近话筒低声问:“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