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赖濯宁降生的时候,他爹一反常态的对外宣布,赖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赖家有个儿子叫赖濯。赖家对整个江湖都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随着我年岁渐长,我开始明白爹爹的苦衷,为什么非要隐瞒我的身份。当时赖家的地位早已不复从前,只不过剩了一具空壳在硬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赖家已经举步维艰,那些人他们非但不帮忙,竟然还落井下石。”
十多年前,江湖各大门派联合对付赖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赖家的兵器谱。
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在那个雨夜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赖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说到这些的时候,尤宁反而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原本柔弱的面容近乎扭曲,眼里也充满了深深的仇恨。
“就为了一本兵器谱,他们就灭了我赖家上下数十口人。可笑的是,在那些人当中还有不少曾经受过赖家的恩惠。全都是一帮披着人皮,忘恩负义的畜生!”
赖家锻造兵器皆为神兵,江湖上许多人士曾慕名而来,请求赖家为自己锻造一把所向披靡的兵器。
而赖家锻造出的兵器上面却沾满了赖家人的鲜血,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在那场屠杀当中,只有少数的人逃了出来。那时我爹已经深受重伤,根本就是凭着一口气在强撑着。”
一同逃出来的,还有管家和他的儿子。
那时赖文峰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跟管家商量了一件事情。
他们决定把当时身为管家儿子的尤阿四和赖濯宁的身份对换。
反正在她出生的时候,对外宣称是个男儿。如今身份换了,她就可以恢复女儿身,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了。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在破庙里,爹牵着她和阿四哥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从今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依为命,为赖家好好的活下去。”
管家伏在地上给她爹磕头,郑重而决绝地许诺:“请家主放心,奴才一定会拼死保护小主人的安全。”
那之后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赖濯宁了,只有尤阿四和尤宁。
她改名换姓,做了管家的女儿,和尤阿四他们一起离开了故土,四处流浪。
“我们没有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待的太久,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地方。可是有老爹还是阿四哥陪在我身边,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尤宁望向道衍,原本因愤怒狰狞的脸忽然变得柔和。
“后来因缘巧合下,我和阿四哥去了三阳教,这一待就是七年。”
说着,尤宁脸色露出一丝微笑,在三阳教的时光真是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不用东躲西藏,不用害怕会被人发现。师父,还有师兄们对她和阿四哥都很好。
“三阳教本来不收女弟子的,可是师父却为我破了例。我也知道,师父对我和阿四哥的身份有过怀疑,可是师父却从来没有多问一句。”
尤宁眼眶慢慢泛红,笑着说:“如果我们能一直待在三阳教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一切也都还可以挽回。
“后来老爹的身份被人无意中识破了,过了这么久,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我们。”尤宁眼神变得狠厉,似乎陷入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那些人已经发现了老爹,肯定会追查到我和阿四哥的身上,为了不连累师父师兄我们决定下山,从此绝不提跟三阳教的关系。”
道衍忍不住说道:“傻孩子,不管你是赖濯宁也好,尤宁也好,你都是师父的弟子。谁要是敢伤害你和阿四,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尤宁缓缓摇头:“就是因为清楚师父的脾气秉性,我和阿四哥才一定要离开。”
绝对不能因为他们的一己之私,而让整个三阳教都陷入危机。
“后来我们又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却又被无伤阁的人查到了线索。”
所以也就有了几年前的那一场追杀,她也在那场混战中受了重伤,导致武功尽失,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如果不是无伤阁步步紧逼,尤阿四就不会想着求助阎罗殿来摆脱追捕。
尤阿四答应为阎罗殿效力三年,可是这阎罗殿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
“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本可以不必发生的。”尤宁阴冷地看着他。
南宫炎无视她投过来的怨恨无比的眼神,淡淡地说:“无伤阁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如果心有不甘,可以来向我寻仇,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哈哈哈。”尤宁仰天大笑,随后一字一顿道,“真是好一个不必向任何人交待。楚阁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午夜梦回时,你可曾噩梦缠身,不得安枕?”
“并没有,叫你失望了。”南宫炎表情始终平静如水。
尤宁却是十分憎恨他如此不痛不痒的模样,仿佛那么多人命在他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
之前说是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可是销得了吗?
尤宁红着眼睛,既然今天要算账,那就把之前的一切都算个清楚,算个明白。
“你派人追杀我们,害我武功尽失这些我都可以原谅,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老爹?”
尤阿四为了她,说什么都可以不计较,连自己亲生父亲的仇都可以不报。
但是她却不可以,因为那是用性命护她周全的人啊,这么多年来,她早就视他如生父了。
何况,是尤宁亲眼看在他倒在自己的面前。
即便生死一瞬,他都拼着最后一口气对她说:“宁宁,快走!”
说尤宁恨透了南宫炎,司马镜悬,倒不如说她最恨的人其实是自己。
因为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老爹是这样,尤阿四也是这样。她都已经受够了。
他们都劝尤宁放下仇恨,她是赖家最后的血脉,要好好的活着。
只要她活着,赖家的根儿就还在。
可是仇恨却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慢慢生长着,如万蚁噬心,附骨之蛆,反复地折磨着她。
第九百六十七章 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