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夫看了女伴一眼，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而是对叶景诚问道：“如果你选择交戏院包底费，即使五五分账又如何。”
“因为我交不起这笔钱，也不敢和六叔你五五分账。如果六叔肯让多半成利给我，小子就心满意足了。”叶景诚干脆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对方。
“哈哈哈，年轻人够坦诚。”邵一夫眉头似乎有放松下来的感觉，继续说道：“四成半就四成半，不过包底费一定要的，这次就优惠些收你一块钱吧。”
“一块钱？”黄晶惊愕道。
“那就多谢六叔了。”
叶景诚同样是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位独裁的邵大亨不好说话。或许是邵氏困局已经走到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不然邵大亨岂会让一个新人来跟他讨价还价。
“我打听到嘉禾在一号会上映一部叫《疯劫》影片，似乎和你那部《人肉烧腊铺》是同个类型，恐怕到时你们需要打一场擂台。”邵一夫说道。
叶景诚回答道：“有竞争才可以分出好坏，相信到时候不会让六叔你失望。”
随后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叶景诚和黄晶就先一步离开。
至于邵一夫要的那一块钱戏院包底费，叶景诚当然不能直接拿一块钱给对方，临走前主动替邵一夫结了账。
两人走后，方怡华问邵一夫，道：“六哥，我不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戏院包底费至少二、三十万，你就这样便宜那个小子？”
邵一夫叹了一声气，说道：“梦兰，你觉得我志在那二、三十万？”
出于对邵一夫的理解，方怡华马上反应过来，说道：“难道你是把解决邵氏困局的难题寄托在这个人身上？六哥，你是不是太看高他了？”
邵一夫摇了摇头，说道：“说不上是寄托，起码留个希望不是？”
……
1979年10月30日，《人肉烧腊铺》由于没有受到其他影片的影响，如期在邵氏影院的午夜场进行试映。
期间叶景诚因为资金不足并没有大肆宣传，只进行在戏院门前贴大海报一系列简陋的方法。
至于邀请参加首映仪式的影评人更没有几个，都是黄晶通过自己关系硬拉来的，大都是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对影片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夜晚十一点正，叶景诚携两美到来。
只见影院门前放着他亲自设计的大海报，背景是各种烧制好的腊味，男女主角大刀小刀在对‘食材’进行处理，桌上更摆着一个狰狞可怖的人头。
“心脏病以及胆小者勿入。挑，搞一张海报就想吓唬大爷。”边上传来一阵咀嚼声。
叶景诚回头看去，大大小小十多个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来闹事，其实他们就是在影院名传一时的咬蔗帮。
这些咬蔗帮大都是三五成群进入影院，特色就是每个人总喜欢带上一根甘蔗到里头啃。
对于影片的好坏反应非常激烈，遇到好的影片，他们会不顾其他观众感受大声喝彩。遇到不满意的影片，恶劣一些的会直接用手上的东西往屏幕砸。
看在对方一次过光顾自己十多张票，叶景诚好意走过去提醒，道：“兄弟，最好不要买那么多吃的进去，我听说有人看完这部片连吐了几天。”
叶景诚并不是无的放矢，影片在上映之前，剧组的员工已经先睹为快。
原本拍摄的时候还不觉得恐怖的镜头，经过叶景诚特效处理以及营造气氛，特别是添加女配角被肢解那一幕，一个工作人员当场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这个咬蔗帮的带头人并不如表面那么有胆，看到叶景诚煞有其事的提醒，确认道：“兄弟，你说真还是说笑啊？”
“反正我就和你说了，听不听意见随你。”说完叶景诚就进了影院。
这时候被提醒的那个人，最终决定听取叶景诚的意见，把手中的食物都放了回去。倒是他身后的同伴，看到他的举动好奇问道：“阿大，怎么你不买东西吃啊。”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骂骂咧咧说道：“我…减肥不行啊？”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明所以的同伴只骂了一句：“神经病。”
进入影院的叶景诚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同的锺楚红和郑纹雅一左一右，两个人不像在剧组时偶尔有说有笑，相反可以察觉到彼此之间的敌意。
幸好两人都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并没有说打算故意让为难叶景诚，不然随便搞出些事都有够叶景诚头疼。
至于黄晶这个死肥仔，昨晚又不知道到哪里风流，现在居然坐在角落位打瞌睡。
五分钟后，影院的灯光顿时全部熄灭。
唯一的光源来自放映机，没多久就有画面投放在屏幕上。叶景诚回头看了看影院上座率，观众之间显得有些稀疏，可能连七成都不到。
果然没名气没宣传还是不行啊，他身处的可是邵氏四家龙头影院之一，这里的上座率都这么低，其他影院上座率恐怕连六成都到不了。
当然，并不只是叶景诚的问题。邵氏这几年千篇一律播放武侠片，早已经让观众产生眼觉疲劳。除非是武侠爱好者，否则更多人愿意去嘉禾旗下的戏院看电影。
叶景诚只能放宽平常心，这个年代电影知名度除了宣传，只有通过观众之间口耳相传。只要这部电影的口碑传出去，自然能吸引更多人来消费。
哗！
所有男性观众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大屏幕之上，影片一开始就是郑纹雅躺在床上上下其手，没有任何暴露的镜头下反而引发观众无限的遐想。
“这条女好正点。”
“那给你当女朋友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我有你就够啦。”
说完这对小情侣继续观看影片，男生身体往后倾斜，看着女朋友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他真说漏嘴回头肯定得跪榴莲。
还不等观众有更多的遐想，郑纹雅扮演的阿娟突然反转猪肚就是屎，毫不留情将把男主角踹到衣柜处，一顿破骂将泼妇发挥得淋漓尽致。
登时让男观众身躯一震，真要和这种凶巴巴的女人在一起，再阳刚都得变成阳痿。
“我丢，男主角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大鼎绿帽带下来，还不当一回事。”
“谁叫他自己性无能，满足不了老婆。”
“擦，如果是我早死了算，免得丢人现眼。”
观众们很快进入状态，这也算是对影片的一种肯定，只不过大都是对男主角阿昌的无能所谩骂。
这时候叶景诚看到郑纹雅的异样，知道她是因为角色被骂而生闷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于，说道：“阿雅，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来看，正正是你很好融入这个角色，观众人才会对你有认可的举动。”
影片终于来到重头戏部分，锺楚红扮演的亚凤想取代表姐成为烧腊店老板娘，故意在家中摆放和男主角拍摄的婚纱照，阿娟见到倍受刺激，对自己的老公一阵拳打脚踢。
“我怎么从刚一开始就到这条女，就感觉她的眼神怪怪的？”
“你也是这么想？我总觉得她不像正常人。”
“啊——”
第023章 热烈反响
随着影院中一声女性的尖叫，观众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这下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亚凤的眼神不对劲，从那剪下来的一则新闻报道，原来她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为了令男主角阿昌下定决心，亚凤直接拿刀在阿娟腹下捅了几刀，特别是她那丧心病狂的眼神，直让不少观众有些发怵。
本来以为这个场景过了之后能平复下心情，没想到更加血腥恐怖的一幕还在后头。亚凤直接在浴室替阿娟放血，并且把她身体一块块肢解下来。
特别是在男主角打开冰箱那一刻，阿娟狰狞可怖的人头再次带来冲击。
“老公，不如我们回家吧。”
“我不行了，呕——”刚才还在证明自己大胆的一个人，拿着手里的食物大吃特吃，这下反而是全部吐了出来。
他的同伴阿大一边替他梳理后背，一边幸灾乐祸说道：“幸好，幸好。我刚才没买吃的东西进来。”
后来阿娟甚至被做成一系列烧腊，看到客人们一个个吃得起劲，甚至赞扬男主角的腊味比以前还好吃，原本窸窸窣窣咬甘蔗的声音早已经静止了下来。
“嗯，好吃好吃。”
“老板，帮我打包多一份烧骨，我带回去吃。”
“咦，怎么还有根毛？”影片中，任达桦从牙缝剔出一根弯弯曲曲的毛发。
阿娟被两人做成烧腊贩卖，尽管观众知道他们吃的是普通的烧骨，但联想刚才那一幕幕恐怖的画面，忍耐力再好的观众多少有些反胃，忍耐力差些的已经吐了第三遍。
就是叶景诚身边的锺楚红和郑纹雅，再次看到这部影片依然觉得不适，叶景诚一开始安抚了两人几句，后来看她们实在受不了只好提前送她们回去
走出戏院门口，叶景诚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送女伴出来的人，戏院门前甚至能看到几堆呕吐的渣滓。
其中一个女生正扶着墙呕吐，呕吐完还不忘对身旁的男朋友威胁道：“如果你以后敢对不起我，小心我把你宰了弄成烧肉吃。”
送走了两个女人，叶景诚再次回到影院中，又有不少人受不了刺激吐了起来，甚至在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时，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吐了一裤子。
毕竟这个年代的恐怖片都是番茄汁加白眼，像《人肉烧腊铺》这种写实的死法以及恐怖气氛，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次日，各家戏院的影片销售情况，都以文件摆放在邵一夫桌面。
侧旁的方怡华打开其中一份文件，汇报道：“六哥，《人肉烧腊铺》第一轮放映，除了龙头影院的上座率在七成左右，其他戏院上座率甚至不到六成，平均上座率为58%。”
“嗯。”邵一夫点了点头，露出难得的笑容，说道：“对于一个没名气的制片人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出乎我意料。”
不知道方怡华是真为院线考虑还是唯恐天下不乱，对邵一夫吹耳边风道：“六哥，这部戏上首映上座率已经这么低，加上类型又是小众的恐怖片。我建议分出两家龙头影院和四家小型戏院上映其他影片。”
邵一夫摇了摇头，叹道：“梦兰，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果断不留后路。”
他给叶景诚的待遇并不是全线放映，而是旗下三家龙头影院加上十二家小戏院，另外一家龙头影院和六家小戏院被抽出来播放《金臂童》。
现在《人肉烧腊铺》才上映一天，方怡华就想再抽走三分之一影院，如果是这部戏成绩不行那还无可厚非。
问题是相比平均上座率三成的邵氏武侠片，《人肉烧腊铺》的成绩已经很对得起他们，甚至因为邵氏近年来的名声影响到它的上座率，如果换到嘉禾这个上座率起码提高两成。
邵一夫自从1978年以一千六百万美金投资《地球浩劫》失利后，对投资影片事业的兴趣已经大减，重心偏移到无线电视台这一块，他有意培养方怡华成为自己的执行人。
如今邵一夫还不是无线电视台最大的股东，方怡华从不客观的处理方法已经使得许多人对她产生不满，甚至在背后给她留下一个‘一刀砍’的绰号。
很难想象邵一夫日后成为最大股东，她嚣张的烈焰又会猖狂到什么地步。甚至乎可不可以跟他那两个在无线当高层的儿子和平相处，都是一个问题。
方怡华没有说话，邵一夫摇了摇头问道：“嘉禾那边什么情况？这一次我们可是同类型影片对垒。”
“邹纹怀似乎很好看这一部《疯劫》，加上在我们这里探到消息，事前已经做足宣传功夫，昨日试映上座率超过七成半，预计前几日票房至少有三十万。”
邵一夫无奈的笑了笑，尽管邵氏开始走下坡路，但在港民心目中依然是龙头宝座，嘉禾现在是千方百计想要夺走这个荣誉。
“再看一下情况吧，现在我是人老机器坏，不像这些年轻人英勇好斗。”
……
“你好，麻烦给我四张《人肉烧腊铺》的电影。”
一行四人来到旺角一家影院，带头的年轻人来到销售窗口购票。如果叶景诚此时在场，肯定认出这四个人，不正是上次一起吃宵夜的周星池以及魏秋华吗？
“你等等，我看一看先。”售票员低头查了查票，对周星池说道：“你运气好，刚好剩最后四张票，不过不是连位票，要不要？”
“肯定要啦。”周星池应道。
“一共二十八元，多谢。”
周星池不舍的掏出钱包买单，不忘问道：“电影票又会这么好卖？”
“是啊，《人肉烧腊铺》这两晚六点到八点的票几乎都能卖完，听说有一个人看完吐了十几次第二天依然来看。”售票员答道。
“太夸张了吧。”周星池不太相信。
“夸不夸张我就不知道，不过制片人估计赚大了，按照这个情况票房两百万是最少的。”
周星池听后只是咂咂舌，本地票房已经有两百万。如果再加上大头的海外票房，恐怕有个六七百万吧？
如此算下来，叶景诚这个制片人至少能分到三百万。对他周星池而言，别说是三百万，三百块都是不小的数目。
来到魏秋华三人身边，周星池将刚才了解到的情况，以添油加醋的方式说道：“华姐，听说叶生这部戏很可能冲破三百万票房，如果我是你就尽量把握机会。”
说是说让魏秋华把握机会，其实他不过是想通过对方搭上叶景诚这条大船。毕竟叶景诚上次对他鼓励的话或者是出于敷衍，但是对于魏秋华的赞扬却是真的。
看到气氛变得凝重，文鳕儿适时说道：“先不说这些，我们进去看一遍吧。”
另外三人各有心事点了点头，和大部分观众一样，四人看到血腥的一幕幕，或多或少感觉到反胃，周星池更是在过程中吐了两次。
“华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刚回到座位上，周星池附在魏秋华耳边说道。
魏秋华摇了摇头，说道：“阿星，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