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88节

  

  第二天一早,李和是第一个醒,刚穿好衣服,就把老四屋里的门拍的砰砰响,“赶紧起来,你看看都几点了”。

  “起来了”,老四大概是知道要坐飞机,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到后半夜才迷糊了一会。

  两个人赶紧收拾了大包小包,路过巷口买了两个煎饼,兄妹俩一人拿了一个。

  巷口还不时有打招呼的,“回去过年了啊!”。

  李和不忘回应,“回去了”。

  运气好的很,到了主干道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奔机场。

  下了出租车,老四紧紧的跟着李和,一步也不敢离,“哥,真不会摔下来吗?”。

  “我说你胆子这么小呢”。

  换了登机牌,进卫星厅的时候,没有所谓的安检,只是询问带了什么东西,也没查包,主要关心的是行李是否超重,对老四脖子上挂的军用水壶也是视而不见。

  老式的苏制客机,拼老命也载不到30人,上了飞机,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一片,都是争先恐后的抢行李架,都是大包小包,晚一步的话,就没地方放行李了。

  李和也不做君子,把老四搂在怀里,使劲往里挤,这不会比坐火车简单。

  待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兄妹俩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空调,机舱里也有点沉闷。

  初次乘飞机的人往往一登机就急着拍照留念,老四在旁边看的羡慕,抱怨道,“哥,咱怎么没带你那相机呢”。

  “有什么值得显摆的,想做让你天天坐,直到让你坐到吐”,李和对此不以为然,他不是差钱的人,老四也有了介绍信想什么时候做就能什么时候做,而且还是何芳她们学校副部级院校的钢印,妥当的不能再妥当了。

  李和那时候也想坐飞机,奈何何芳那时候还没到现在这位置,这也叫有关系好办事。

  坐飞机难,钱是一方面,主要的难度是这介绍信,介绍信一般必须是县团级以上单位出具的才有效,像一般的小县城只有县委、人大、政府、政协才可出证明,一般的普通人谁能找上县长或者副县长去签字?

  所以坐一次飞机,真的可以吹牛吹上好几个月。

  航线不多,飞机也没有晚点,准时的飞出了跑道,老四紧紧的抓着李和,紧张的不得了,直到飞机平稳了才松开了手。

  飞到中途的时候,李和还抽空去飞机的客舱后面抽了根烟,因为不是密封舱,都是不禁烟的,其实他是蛮喜欢这种人声鼎沸的环境的,越干净,越整洁,他反而是不自在了。

  中午十一点钟左右,飞机就到了省城的机场,小机场没有廊桥,都是直接从悬梯上走下来。

  许多人为了在悬梯上拍个照,故意留在最后,没有了登机前的争先恐后。

  停机坪上有好几架运7,这是西飞照苏联安-24型飞机的基础上研制生产的双发涡轮螺旋桨运输机,也让李和心生感慨,国产客运机的序幕终于拉开了。后来几乎所有的航空公司都使用运7飞机进行航班运行,运7飞机一度成为中国民航的主力机型,每天承担的航班占全国航班总数的1/5。

  省城的机场很是破旧,没有后来一点繁华的影子。

  机场旁边没有什么吃的,李和决定到客运站旁边吃点东西,在门口招了一辆出租,一个提着红色小皮包的女孩子抢先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面钻,李和快速的用脚抵住车门,毫不客气的问道,“有个先来后到吧”。

  东奔西跑的经验告诉他,在客运站、火车站、机场这种地方千万别讲谦让,如果谦让了,道德上是正确了,可受罪不舒服的是自己,分明是自己难为自己。

  该捍卫的就不能轻易放手!

  就跟去公厕蹲坑一个道理,千万别讲什么谦让,该上就上。

  女孩子挤不进车门,从夹缝里出来,捋捋衣服褶皱,很是不高兴的道,“谁抢着了就是谁的,这也是规矩”。

  “哎,你们真逗猴,要走赶紧走”,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从车窗里伸出头。

  李和把车后门拉开,对老四道,“你先上车”。

  “没那么便宜”,女孩子堵住车门,面色不虞的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老四悄悄的拉拉李和衣服,低声道,“哥,要不算了吧,旁边还有车呢”。

  “一边去”李和把老四拉到一边,不耐烦的对女孩子道,“让开”。

  “到底走不走啊”,出租车司机又扯开了嗓子。

  要不是女孩子,李和早就上手揍了。

  女孩子趁着李和不注意,瞬间就钻进了后车座,对着李和蔑笑。

  李和很是生气,掏出二十块钱给司机,“师傅,这我对象,正跟我闹脾气呢,麻烦你给送到客运站,要是中途要改目的地,千万别搭理。瞧好了,这可是20块钱,我记住了你车牌号,人送不到,我到你单位找你去”。

  “还是你们搞的得味,晓得了,给你送到”。

  女孩子要争辩,司机一踩油门已经跑开了,女孩子急的直拍车窗都没用。

  李和得意的哈哈大笑。

  老四却是没笑,心疼那二十块钱呢,“我回家非跟阿娘说,你又拿钱败”。

  “那要不要告诉她你脚上这双鞋三百多块”,李和不怕她告状,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那是我不要,你非给我买的”。

  “反正你也穿脚上了”。

  李和见一辆出租车过来,赶紧拦着了一辆,两个人上了车,才往客运站去。

  一下出租车,老四就指给李和看,“你看?”。

  “那个蓝衣服的,刚才那个女的”。

  刚才跟着抢车的女孩子正路上左右摆手拦车呢,可惜没有一个出租车愿意停下来。

  李和乐了,这个出租车司机真心是负责任啊!

  女孩子大概看见了李和,怒气腾腾的过来,气急败坏的骂李和道,“你缺德不缺德啊!”。

  李和视而不见,对老四道,“走,吃饭去”。

  “先买票吧,买完票,再等车”,老四提议道。

  “那跟我一起进去,这里乱的很”,李和不放心,这会儿所谓的治安就是个笑话,什么抢包的,领着几个孩子骗钱的,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拽着裤腿不让走的,低声喊住宿2块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没事,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孩子了”,老四总觉得李和有点管的宽了,还是把她当小孩子。

  “那你在这等着,哪里都不准去,这里骗子多的很”,李和把行李放下,就去售票厅买票去了。

  老四把行李移到墙角,就坐在行李上,百无聊赖的等李和回来。

  

194、光棍啊

  

  老四等了好一会儿,左右张望也见不到李和,托着下巴发呆。

  突然噗咚一声,一个人扑倒在她面前,她着实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看见李和也站在了他面前。

  “不是让你看好包吗?”,李和上来就责问老四。

  老四见身后那个蓝色的小包不见了,慌张坏了,忽然见那个包被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搂在手里,“怎么,怎么在他手里”。

  “手挺长的啊”,李和见躺在地上的人要爬起来,上前在他背上又踢了一脚,然后把包捡起来拍拍灰,丢给了老四,“拿着”。

  地上的人,三十多岁,脸面细长,还是不死心的勉强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李和道,“阿们这还有朋友,包拿过来,这事就算拉倒”。

  这小偷对老四手里包还是不死心,他凭着多年的经验,手一摸就知道是厚实的钞票。

  这两年有钱人也多了,偷盗事业越发红火,管的也不严,倒是有恃无恐,嚣张的很。

  李和拎起包,冲他勾手,“要包是吧,过来,我给你”。

  小偷咧开嘴笑,真过去了,这招屡试不爽,只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也有几个听话的。

  有旁边围观的人,正美滋滋的瞧着热闹,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没有想着见义勇为,也没人去想着报警的。

  刚才那个出租车的女孩子也在旁边,不屑的骂了句,“软蛋子,以为多能耐呢”。

  小偷刚到近前要夸两句李和识相的话,就被李和大耳刮子扇到了地上,疼的哼哼唧唧。

  “你长的这么丑,想的倒是挺美”。

  旁边的人都哄人笑了。

  “走了”,李和拿好行李,招呼老四就走,他包里有五六万现金呢,万一警察来了见着了,他也说不清了,简直是没事找事。

  当事人走了,这事才算散场。

  两个人坐上回县城的汽车,下来汽车的时候,饿的腿肚子都打转了。

  就先在车站门口,一人买了俩烤红薯,边走边啃。

  还是照例先去了李隆他们的废品站。

  “三哥,三哥”,老四一到路口就开始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开学至今没有回家,止不住的都是想念,心里都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出来招呼的却是段梅,端个喂鸡的食盆很是惊喜的说道,“你俩咋今天回来了,阿娘早上还说呢”。

  上下打量着小姑子,打扮的比城里姑娘还像城里姑娘,具体哪里变了也是说不出来。

  收废品的场地上又搭了好两间小瓦房,还有一排的鸡笼猪圈,外面还有不少鸡在到处跑,门槛上还有一条狗在龇牙咧嘴。

  李和笑着道,“你们把这当家了啊”。

  “可不是当家了吗,天天来回跑也不算事”,屋里比较乱,段梅也没把他们招呼进屋,搬了个小板凳房门口,倒了两杯水放在椅子上,继而问道,“午饭吃了吗?没吃我去弄,锅碗瓢盆都有,吃的也有”。

  “不用,等会回家吃晚饭了”,李和吃了点红薯已经顶过饿劲了,“老三他们呢?”。

  “一会就回来,给刘老四修屋顶去了”。

  “你们真的不在一起做了?”,他们分开单干,李和在电报里也是听李隆说过了,此时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分了,搅合在一起,总不是事。你说都在一起做的,我跟大壮媳妇过来忙得脚不沾地的,他老四宝贝他媳妇,这不让沾那不让碰的,好像真是祖宗供着了。倒是也没少分一分钱”,段梅说的噼里啪啦,看来也是有怨气。

  老四道,“嫂子,你跟壮子媳妇不忙活就是了,他们三个男人又不是忙不开”。

  “不忙怎么办,靠他们三个怎么行,平常忙得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还不是心疼你哥,要不鬼来遭罪。你看分开了吧,他老四媳妇也不娇贵了,忙得比咱还凶呢,现在都挺肚子显怀了,也顾不得休息,一心钻钱眼子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人吧。分开好,分开了我跟壮子媳妇还利索呢”。

  李和心里早就有谱,也符合他预期,他也巴不得分开的好,亲戚朋友合伙的生意未必就是好生意,没有规章制度,多干少干,总有一个人会咬牙。

  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老三,既然锻炼的目的达到了,他反而并不怎么关心生意的结果。做生意的第一要素是效率,麻烦在于,与人合伙做生意的人恰恰是不懂生意的人。

  懂生意的人根本就不会与人合伙,因为他们懂得创业时合伙的危害性,三个和尚没水吃,这就是最浅显的道理。

  “老四媳妇怀孕了?”。

  “怀了三个多月吧”,段梅见大伯子侧重点跟她不在一条线上,说的也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散伙这件事情上,谁也怪不上,不说三个男人的问题,就是光三个女人在各自男人身边吹枕头风,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怕自家吃亏,也早晚吹散了。

  这件事老四已经做的很实诚了,散伙是大壮点出的话,刘老四也附应了,李隆也同意了,最后分家的时候,刘老四只是拿回来了本金和分红,剩下的场地和拖拉机都是让给了大壮和李隆两个人,他另起炉灶了。

  李和也找不出刘老四的不是,更是说不出什么瘪子话,这刘老四做的仁义地道。

  大壮和李隆俩回来了,李隆开着手扶拖拉机,大壮就站在车座边,离多远就看见了李和,拉开嗓门大笑。

  李和见到俩人欣慰的一笑,都是壮实了,也是更加的黝黑了,常年在田间地头让他们变成了十足的庄稼人,但也有了一股生意人的狡黠。

  李和还是开着拖拉机回了家,大壮主动留下,让李隆夫妻也就跟着回去了。

  回家两天,王玉兰又在李和婚事问题上,絮絮叨叨,“不能城里姑娘瞧不上你吧?”。

  王玉兰第一次对儿子的优秀产生了怀疑,这都多大了,还没在城里混上个媳妇!

  她隐隐也听人说过,城里的姑娘傲气着呢,眼睛都在脑袋上呢,瞧不上泥腿子的。

  “我还不大,着急什么”,李和没办法只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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