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196节

  驼子很不高兴的道,“还能开玩笑不成,你要想送也行,你看有没有地方收”。

  刘传奇嘴一憋,要是个男娃还好送,谁会收个赔钱货。

  “我意思是你这娃要是进了户口,你五保可就没了,不合五保的条件了”。

  李和道,“他这又不是办领养手续,跟五保有什么冲突?”。

  收养法还没出来呢,他觉得刘传奇有点小题大做了。

  刘传奇没好气的道,“不到派出所报个案,这孩子要不要上户口了?”。

  李和一想也对,索性不说话了。

  驼子道,“还能种地,没五保就没五保吧,户口上了吧”。

  刘传奇道,“我给你开个证明,你自己去派出所,口袋别忘记装两包好烟,不需要我交代了吧”。

  刘传奇走后,驼子道,“添丁入口,今年不是一个人过年了,好的很啊”。

  今天是年三十,李和也不好在这里多留了,就先回了家。

  老四跟老五又开战了,缘由是老五把老四的鞋子甩到了房顶上。

  新鞋子老四一直没舍得穿,留着过年穿呢,老五见不得她好,拌了几句嘴,就把鞋子给她甩了。

  老四把老五推地上以后,就不理她了,站在椅子上拿了长竹竿把鞋子挑下来了。

  李和对这俩活宝也是习惯了,就装作视而不见。

  李兆明坐在门口正跟李兆坤聊天。

  李和惊得下巴掉了,这哥俩怎么可能尿一个壶里?

  李兆明对李和道,“我刚刚还说呢,你跑哪里去了”。

  “在驼子那呢,二婶在家里都烧好了?”,李和心里嘀咕,大过年的,家里不忙着烧饭,来这干啥呢?

  “正烧着呢,我早上还想着呢,冬子今年不在家过年,好像少了多少人似的,不热闹了,结果早上就接到他信了”。

  李和见李兆明手里拿了个大红本子,还满脸笑盈盈的,就试探着问,“喜事?”。

  李兆明笑呵呵的道,“也不算啥喜事吧,冬子得了个三等功,还给家里来了信,可把他显摆坏了”。

  “那冬子在部队不错啊,奖状给我看看吧”,李和不想扫他面子,这个哏必须捧着,哪怕他没兴趣,也要表现出有兴趣。

  “给你看看”,李兆明瞬间找到了知音。

  李和打开奖状一开,是抗冰救灾三等功,恭维着说道,“以后对提干有帮助,哪怕不留部队,转业到地方工资也有上涨”。

  “那就好,不管怎么样,以后不回来种地就成”。

  “冬子人机灵,肯定有出息”,李和真不知道冬子以后人生轨迹会怎么样了,已经完全脱离了上辈子轨道。也算明白李兆明过来的意思,不过他找李兆坤炫耀就是一时糊涂了,他真不了解他这亲哥吗?

  李兆坤连亲儿的前途都不在乎,哪里会在乎侄子的前途,李兆明完全是做给瞎子看嘛!

  李和又赞扬了几句,李兆明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年夜饭,段梅掌厨,比王玉兰也不会好多少,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哪里大方的了,不过鱼肉都是有的。

  李和尽管对年夜饭不满意,可也不能挑弟媳妇的不是,也只能一个劲的说好。

  王玉兰说,“以后二和娶了媳妇,两家媳妇轮流烧”。

  刚开始吃,她就是开始畅想未来,越想反而越觉得美滋滋的。

  李兆坤道,“美死你,还没上床就开始说梦话”。

  “什么叫俺说梦话,大过年的你会不会说话”,王玉兰性子见涨的很快,李兆坤每退一步,她就要趁机进一步,好像慢慢已经摸出了诀窍。

  李兆坤只顾喝酒,不再搭理她。

  年初几,李和还是照例把几个亲戚走了一遍,给了姥姥那边500块钱,老太太身体比以往强了不少,很是不错。

  初五的时候基本走完了亲戚,不过家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亲戚。

  他姑父今年不但破天荒的登了他家的门,还送了两瓶酒。

  尽管他们一家人每年都到李福成这来,但是除了他姑姑,他姑父和二个老表从来不来他们家,李和他们一家子自然也是不去的。

  李兆坤以前跟这姑父在酒桌上打过架,两个人就彻底恼了,至死就没往来过,见面都是不打招呼的。

  酒桌上打架不是稀奇事,还有姑爷在酒桌上跟老丈人干架的呢,更稀奇的是亲爷俩喝酒喝恼了干架呢。

  所有姑爷跟大舅子干仗不算个事。

  李和也不知道这里面谁对谁错,虽然他知道他亲爹是不讲理的,可也只能帮亲不帮理。

  他姑父在县酒厂上班,四十出头,人长的体面,见到李兆坤很是亲热的问,”大哥,今年没出去玩牌啊“。

  ”没去“,李兆坤听见玩牌很不高兴,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带他玩牌啊,现在是一缺三啊!

  

207、老奶

  

  李兆坤对这妹夫总是不那么待见,何况两个人还掐过架,要知道他可是家里的老大,哪有妹夫跟老大顶牛的!

  这个妹夫已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和脸面,他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哪怕时隔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李和对这姑父的性子不是太了解,但也没什么好印象,李兆坤过世的时候,他连个面都没露,甚至两个老表都没来,只有一个姑姑来了。

  两个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得这么薄情寡义,人死了都放不下。

  李兆坤虽然人混了点,除了在家里做点妖,外人真没祸害过。

  李和碍于姑姑在,还是给姑爷和一个大老表散了一支烟。

  他大老表带着一副少有的金色丝框眼镜,脸面白净,斯文秀气,果然瞧着就不像农村里出来的。

  “喝水吗?我给你们倒点水”。

  李和这声姑爷没喊出来,李兆坤表示很满意,“黄满柱,你来阿家,真稀奇”。

  黄满柱脸色立马黑了,他也知道李兆坤混不吝的性子,想不到自己这么低声下气了,李兆坤当着小辈的面还是让他下不来台。

  李兆云道,“哥,满柱早就想来了,可他那个破酒厂,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瞎忙瞎转悠,过年也落不着什么休息,就算来咱爹妈这了,也就匆匆吃个中饭,每次都是急吼吼的走了,想跟你来讨个近乎,也拉不下脸面,这不今年得空了,想通了,就来你这看看”。

  “我县城也没少去,也没见你喊我喝一顿酒”,李兆坤尽说大实话。

  不要说李兆坤了,李和在县城上了两年高中,老四在县里念了三年高中,现在李隆又在县里搞收购站,都是不知道李兆云家里门朝哪里开。

  “行了,咱俩多大了,多少年的事情了,还记得心里,过去就过去吧,不要让孩子旁边看笑话”,黄满柱说的很是豪气,从带过来的袋子拿出两瓶酒,“你瞧,这是咱们酒厂最好的酒了,保准你没喝过,咱哥俩中午试试,怕你酒量退步了呢”。

  李兆坤视而不见,要说以前他会稀罕,现在从五粮液到茅台,红的白的黑的都尝过了一遍,他还有什么好酒没喝过,只是道,“中午在哪吃?”。

  黄满柱被这话噎住看了,李兆坤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老子大过年的登你门还带了好酒,你居然问我在哪吃!

  王玉兰在旁边纳鞋底充耳不闻,她表面上也能跟李兆云过得去,可自从有一年第一次找李兆云开口借五毛钱,李兆云没借,对李兆云也就没那么热心了。

  再说,以往这一家人过来,也只有李兆云过来打了一个照面,匆匆两句话,能显出什么交情。

  顶多因为上面有老人在,两家不好过分难看罢了。

  人情方面,两家也算对等,李和跟老四考上大学摆酒,李隆结婚摆酒,李兆云确实都是来了。可王玉兰也没差啊,李兆云家办过乔迁,老大结婚酒席,孙子满月,王玉兰都是托李兆明兄弟俩带过去的,各家都没沾过各家便宜。

  所以她王玉兰可以说一句不亏心。

  李和本来想给姑姑面子,打个圆场,毕竟李兆坤是个混人,可见王玉兰不吭声,他也就不吭声了,看来他老娘也不待见这两口子,长辈们的矛盾,不管对错,他参与不参与都不合适,就坐门槛上盯着老五写作业。

  李兆云笑着道,“哥,妹子吃你一顿饭都不行啊”。

  李兆坤道,“家里米缸里都跑老鼠了”。

  黄满柱一拍大腿,笑着对李和道,“二和,你看看你爹多记仇,当年的玩笑话,这都记了多少年,不就酒桌上那点胡话嘛。大哥,我今天给你道个歉行不行,咱哪说哪了”。

  李和笑笑,不好表态,只是随口应付道,“有什么话说开就是了”。

  旁边一直闷不做声的大老表,也突然开口道,“大舅,你们喝点酒都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那点事哪里值当记一辈子”。

  这句讨好的话,李兆坤不买账,“我酒量可比你爹强多了,他喝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可分得清”。

  “大哥,我们先走了”,李兆云想不到自己亲哥这么不给面子,脸面涨红吗,然后又笑吟吟的对李和道,“二和,有时间去县城到我们那玩,我们就在南门酒厂家属院,一打听我名字都知道,你跟浩子老表两个可以多叙叙”。

  李和笑着应了好,不过也就当做场面话了,他跟这老表黄浩,两辈子加一起也没说过几句话,有什么好叙的。

  一家人硬是被李兆坤挤兑走了。

  “什么东西”,李兆坤见人走了,才重重的骂了一句。

  李和道,“能过个场面就行,何必那么僵,阿奶知道了也不高兴”。

  “呸,要什么场面,这一家子从来就没正眼瞧过老子”,李兆坤说的很愤慨。

  李和心里悱恻,有几个能正眼瞧你的?

  老四却突然道,“我看那样子像求着咱家什么事,老姑可从来没这么和气跟人说过话”。

  王玉兰好像也回过味了,纳罕道,“这确实不是兆云的性子,她在城里有吃有喝有穿,能求着咱啥?”。

  李兆坤道,“不管啥都不答应,愣着干啥,赶紧做午饭啊”。

  不管冲谁说的,老四很自觉的站起来去做饭了,她在家的时候,王玉兰算是闲下来了,不过老四做饭舍得放油盐,也没少让王玉兰嘀咕。

  下晚的时候,老奶喊李和过去陪酒吃饭,“你姑爷还在呢,过去喝两盅”。

  李兆坤本想说不让李和去,可看老娘要吃人的眼神,只得摆摆手,“去吧,去吧”。

  走到屋后,老奶止住步,突然道,“大孙子,奶问你个事”。

  李和道,“奶,有啥事,你尽管说,咱俩有啥不能说的”。

  老太太道,“你是不是认识县里的什么领导?”。

  李和对这话没什么准备,不过还是实诚的回答道,“认识一个,你也见过,就是去年开车来咱家的那个何军,以前是公社的干事,刘传奇也认识,估计咱大队不少人都认识他”。

  “你姑姑这次来,有个事要你帮忙,就看你能不能应着她”。

  李和道,“奶,我能有什么事能帮得了她的?”。

  “你姑姑说,你认识县里哪个领导。这次刚好你老表要升上去,就靠这领导说话,指望着你递个话,搭个人情”。

  李和搂着老奶肩膀道,“你太瞧得起你孙子了,我一直都在外地,家里的事我哪里使得上劲啊,你说对不对?”。

  “你不能跟你爹一样讨厌你姑父吧?”。

  李和更是无奈的道,“他们啥矛盾我都不知道,哪里能说讨厌”。

  “能是啥事,就以前两个人喝酒,你姑父嫌弃你爹穷,不正干,损了几句话,两个人酒桌上打起来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说了什么话?”,李和很是好奇的问道。

  “就说你家里米缸能跑老鼠了,还有一些埋汰话。俺当时也听着生气,当时人多,你爹也拉不下脸,可没想到两个人能打起来....”。

  李和又听老太太说了好多,原来这姑父刚跟老姑结婚的时候啥也不是,也是在家种地的,后来做民兵抗洪保大坝的时候立了功,县里有嘉奖,趁运势得了一个县酒厂的差事,后来也会钻营,更是谋了个小科长。

  至此就算得意了,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了,何况是李兆坤。

  他听完笑着道,“这有点难办啊”。

  “你姑父这人俺也瞧不上眼,天天人模人样的,拽的二五八万。可这次不看你姑父面子,你就看你老姑面子,还有你老表面子,你老表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的挺好呢”,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闺女和外孙子,她虽然偏心儿子,可也没道理不帮着闺女,再说还有外孙子的前途呢,外孙子也是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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