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314节

  “真好。真好。”李老头接过何芳怀里的孩子,拨弄了几下,说,“哎呀,你们俩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们不能怪我吧?”

  两个人在一起,好像并没有出他的意料。

  何芳笑着说,“我想通知你,也没地啊。没事,现在补还来得及。”

  李老头说,“补,必须补。补双份。”

  李和亲自给老头泡茶,问,“喝什么?龙井还是铁观音?”

  “肯定是最贵的那个!”李老头太清楚李和的尿性了,李和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好茶必定是舍不得分享的,所以他说话就不必客气了,只管挑贵的就对了。

  “别这样啊,说的我好像连杯茶都舍不得给你喝似得。”李和顺手也要给一起进来的于德华倒一杯,“你也喝点。”

  于德华却是摆手说,“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于德华走后,李老头才开口问,“你们这些年都怎么样啊?”

  李和道,“瞎问啊,我住这么大的豪宅,有老婆有孩子,你说我过得着怎么样啊!”

  “也对,也对。”李老头难得没有反驳,年龄大了,估计没心力计较了,却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问,“你不能把那些,那些,都卖了吧?”

  李和不屑的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成气候?于德华没跟你说?我现在做的都是大生意,分分钟几百万上下!”

  “没卖就好,没卖就好。”李老头松了口气,不过却不大理会李和吹牛。

  何芳把孩子交给旁边的阿姨,也回道,“好着呢。你这身子还不错吧。”

  “挺好,挺好。”李老头对着何芳问,“你们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何芳道,“等晚些时候还要回去呢。”

  

380、帝王绿

  

  380、帝王绿

  李老头说,“这会回去不太好吧,我这报纸上也看了不少,没个准头。 ”

  李和没顺着他这话继续说,只是看着他那稀疏的杂色眉毛道,“你老了。”

  是的,李老头老了,虽然背还是直溜的,可是那头发更白更少了,脸面更加干枯了,只是精神头瞧着还是不错的。

  “少扯犊子了,老子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的。”不管李和的眼神是讪笑的、鄙夷的、同情的、还是怜惜的,李老头都不买账。

  何芳笑着说,“叔,我看你身体是好着呢。你怎么突然来香港了?”

  李老头说,“我是担心你们啊。泰国本地的华报,各种消息满地飞,我是不确定,这不就来香港打听一下。结果到了香港一看,这各种消息也没一个靠谱的,这报纸都分颜色的,各有各说法。”

  李和明显不信,说,“没其他事情了?”

  “我孙子都上初中了,也不需要我照看了。我闲着也闲着,我现在在泰国帮着我儿子做点生意,这两年玉石火,没事我给他掌掌眼,也就这么点用处了。这两年找了好几块不错的翡翠料子,准备在这边的拍卖行寄卖。本来只想看看于老太的,想不到你们也在这,这就刚好来了。”

  李和还是不信,继续问,“真没其他事情了?”

  “顺道再去美国看看我闺女。”李老头说的面有得色,显然对目前的生活比较满意。

  李和道,“切,我以为你真有这么好心,特意来看我们呢。”

  李老头道,“混账话呢,我的翡翠料子在哪里不能卖,我非大老远的跑香港?我要是想去美国也照样可从泰国乘机,何必到香港来绕一圈?”

  李和嘀咕道,“说不准是来会什么老情人的呢?嘿嘿,这个谁清楚呢。”

  “我这么大年龄了,你还开我玩笑!”李老头气的拿棍朝李和的脚踝敲了一下。

  何芳说,“他开玩笑呢,你在这坐会,中午在这吃饭,我去厨房忙。”

  “好,好。”李老头高兴地应道,“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都有点想了。“

  他跟李和仔细谈了些这些年的过往,从开始的不适应到喜欢,到再也离不开,大约是儿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和闺女都是有不同寻常的依恋的。

  李和道,”挺好,恭喜。”

  李老头道,“你们真的不准备在这里定居了?这里环境挺好的,比泰国都要强。我意思是你们都留着就留着。你们要是能留下,我也就拾掇我儿子在这里开个翡翠珠宝店,到时候,咱就能聚一起了。”

  “不了。她脾气你知道的。”李和是不会留这里的,他原本想劝何芳留这里,奈何何芳也是不乐意的。这时候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一张到香港的单程证可以卖到四五十万,移民监满一年可以拿到香港身份。何芳快满一年了,李和真心想劝她留下,在这里起码日子不错,也能照顾孩子。

  对何芳来说,只有通过工作和劳动,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获得社会认同。

  她怎么可能安心于在家相夫教子呢。

  吃饭的时候,李老头从口袋攥出一个满天色的翡翠八卦,把上面打结的红线撑开,挂李览的小脖子上了,笑着说,“没什么好送的,这个是我自己雕的,给孩子了。”

  “李叔,这个太贵了吧。”何芳要拒绝,耳濡目染,现在她对玉石这块也稍微有点了解了,这块翡翠八卦雕件,绿的深邃,直觉告诉她肯定不便宜。

  李和反复在挂件上摩挲了下,才问,“这是帝王绿?”

  绿色均匀细腻、纯正饱和、浓郁深沉。

  李老头哼了一声,说,“算你长眼了,玻璃种帝王绿。”

  “这就是玻璃种?”李和笑着问,“不后悔?”

  将来没有二三千万想都不用想的,最重要的就是非常难于买到,更不要以为能买到便宜货,这东西压根就不存在便宜货。

  再说,帝王绿拍出上亿的价格都是正常事。他自己以前也没少收藏翡翠玉石,可是肯定没有这件好。

  帝王绿翡翠是翡翠中极品中的极品,也成为祖母绿翡翠,其色泽浓绿怡人,在浓郁的绿色之中并无丝毫偏色,绿的正,绿的辣,绿色虽浓却仍不失娇艳,虽然被满浓绿却仍不失玻璃般的水头。

  正是因为帝王绿翡翠这种天生的及其完美无可挑剔的品质,使得许多人对于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切慕热爱,却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

  “我送都送了,有什么后悔的,这是我在缅甸珠宝交易会上拍下来的,老坑里面的,原本雕了两个挂件,一个送拍了,一个给孩子了。”

  缅甸玉石的交易已经为缅甸政府所把控,禁止私人开采,想私下里找料子不是那么容易。

  李和调侃道,“我怕你将来脑袋缺氧啊。哭了我可就不管了。这价格将来不会低于500万。”

  李老头讥笑道,“就是现在送拍也不会低于800万。”

  何芳把李览脖子上的挂件取下来说,“真的太贵了。”

  李老头摆摆手说,“那些年,我在你们那白吃白喝不说,你们还待我诚心,跟我谈钱多俗气。咱不用计较这些。”

  李和对何芳道,“既然李叔要给就收下吧。”

  这时候李览大概是饿了,又开始茫然大哭,何芳只得先收下挂件,然后抱着孩子上楼喂奶了。

  李老头道,“你小子娶了这样的媳妇是赚着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在切菜,手上划开了口子,也没矫情一声,嗯,还笑嘻嘻的跟我说话,我当然就想啊,这么乐观的姑娘,再怎么以后也不会差。”

  李和得意地道,“这还用你说。”

  “你这有家有孩子了,就好了。按我话说,你这些年还是没怎么变,还是这性子。倒是何丫头变了不少。”

  “都是这么大了。怎么能不变。”李和想了想道,“你刚才说要在这开珠宝店?”

  李老头点点头,“家声要扩生意,我自然能帮他就帮他,其他不敢说,我这对招子还是雪亮的,没什么东西能蒙我眼。”

  李和道,“我在铜锣湾有的是铺面,你随便选一个,送你了。”

  不管是远大还是金鹿在香港都有不少的物业铺面,所以他才敢开口让李老头随便选。

  现在李老头送他这么贵的东西,他自然也不好小气。

  李老头冷哼道,”我差你一个铺面的钱?”

  “你这意思是你现在不差钱了?”

  李老头傲然道,“那是当然。”

  李和乐呵的直笑,想想也对,李老头的眼力劲加上他儿子的财力,在玉石这行想不发财都难。而且珠宝玉石这行当水深,最靠的也是眼睛了,没好眼神,想赚钱容易,想赚大钱就难了。

  李和见他居然抽起来了雪茄,就好奇的问,“你不抽烟锅子了?”

  “不抽了,有一年病了,医生说这烟不能抽了。为了能多活两年,就偶尔抽点雪茄,当做念想。”

  “不错。”李和认真的道,“我是说真的,你要是开珠宝店,我有的是铺面。”

  “行。算我租的。”李老头同意了。

  “那也行。”李老头诚心要给钱,李和也不能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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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头磨盾了一会,突然道,“要不这样,你要是真有铺子,你卖我也成。 ”

  他以为李和只是客气,不相信李和真有铺子。

  “你要买?那再好不过了。我说有就有,这种事我还能蒙你不成,我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李和也不一定乐意继续做包租公,他说,“那等你儿子过来去看铺子,还是你自己去看?”

  “我自己去看。”李老头四周看了看,见何芳不在,才嘿嘿笑道,“你是什么人我当然了解,咱爷俩不是外人,咱俩唠唠,不入六耳。你这人跟我年轻那会一样,都是那种宅心仁厚傻瓜蛋,招姑娘喜欢,特别是那种自以为聪明强势的姑娘。”

  “别乱说。我招哪个姑娘了?让人家听见了,还以为我是流氓呢。”李和把老头酒杯给倒满,然后碰了一杯,奚笑道,“你能跟宅心仁厚沾的上边吗?”

  李老头感概道,“谁没年轻的时候呢,我那会也是个翩翩少年,也招姑娘疼的。佳人有意村夫俏,红粉无心浪子村。就是这么回事。”

  李和笑笑,没打断这老头的自我陶醉。

  酒足饭饱以后,李和给他找了个空房间,安排他去休息了,这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

  李和也去睡觉了,可是睡醒以后,头还是晕的很,再看看神采奕奕的李老头,他知道他是没法再陪酒了。

  他喊司机去接汤老头,他需要人来陪酒。他这老乡第一好的是酒量,说不准两个老头在一起喝喝,能喝出个共同语言。

  汤老头高高兴兴地来了,平常隔三差五的要拉着李和喝酒的,李和邀他上门他没有不来的道理。

  一听说是来陪客的,立马就把面馆的一摊子事情丢给了他老伴,他自己抱了一大罐子的药酒来了。

  他拍着李老太的肩膀道,“比你年长几岁,喊你一声老弟,今晚必须不醉不归。”

  李老头给了他一根雪茄,然后眯缝着眼对着汤老头头上的那颗痣瞧了瞧,才道,“老哥,头有痣,主富贵啊。”

  汤老头谦虚的道,“哎,就是开个小面馆糊口度日,我识得富贵,富贵可识不得我。坐,赶紧坐。”

  饭菜上好后,何芳和老四、老五几个女人早早的就吃好了,抱着孩子去海滩上遛弯了。

  只剩下三个男人,你一杯我一杯,李和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两个老头喝,他是没精力再喝了。

  “老哥是有故事的人啊。”李老头跟汤老头碰完杯,吧唧一口进了肚子。

  汤老头抹了下嘴,道,“十三四岁当了娃娃兵,枪杆子比我人都高,嘿,就那样东跑西跑,侥幸得了一条命,这不后来才到这里安生立命,算是饿不死了。老弟你是皇城根底下长大的,那是不知道我们这种苦命人的难处啊。”

  说完还晃晃头,叹了口气。

  “言重了。各家有各家难啊,皇城根底下后来就没了规矩,谁都活的不容易啊。”

  “这皇城根底下的吝啬人是一等一的啊。”

  李老头疑惑地问,“老哥何出此言?”

  “民国19年?还是2o年,记不清了。那一年阎老西几个人逼蒋光头下野,正跟老蒋打的火热呢,哪成想张学良从北边带兵过来了。炮火冲天,人仰马翻,我当时就吓怕了,你想想我这当兵是求饭吃的,哪里真卖命,哥几个还没商量好逃跑不逃跑,结果大部队就被打散了。没辙,脱了一身皮混进了北平城。当时一进城,身无分文,又饥又渴,见一大户人家,我跟我一个兄弟商量,进去讨个吃的,怎么也要混个饱肚子。你想想,那青堂瓦舍,门楼高大,怎么可能讨不到一口吃的?”

  李老头吐了个烟圈出来,笑眯眯的说,“是啊,都不容易。老哥你继续说。”

  还给了汤老头一个鼓励的眼神。

  “谁知道这家的财主不是个东西啊!听了我们几个的来意后,好一顿羞辱,那香喷喷的葱花饼直接扔给了狗,待那狗吃饱了后,他还让那狗来咬我们!你说这可气不可气!”汤老头借着酒劲,重重的捶了下桌子,继续说,“哥几个虽然是穷苦大头兵,可没受过这等窝囊啊。可这户人家也不好惹啊,你当这是普通人家?打听一下,人家说了,那前门大街一整条街都是人家的!乖乖,你说我们敢惹不敢惹。我们本来就是散兵游勇,就不敢多事,可这肚子里的气不撒出去,怎么也不舒坦啊,哥几个越想越来气啊。”

  李老头道,“你说的那户人家可是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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