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758节

  有时候,他觉得何芳有点大题小做了,可是何芳对自己偏偏又是无所谓,吃啥喝啥从来从来不怎么讲究,偏偏在孩子的问题上非常的细作,这个不能吃,那个又不能喝,整的俩孩子遇到什么稍微合口味的东西,跟发现新大陆似得。

  “爸爸好吃。”李怡要往他老子嘴里塞,同时还不忘记注意在井边洗碗筷的老娘。

  “自己吃吧。”李和摸摸闺女的脑袋,又叮嘱李柯道,“把妹妹看好了,别让她玩水。”

  李柯把手扎开,然后又握成拳头道,“放心吧,她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李和道,“差不多就回去午睡。”

  新郎新娘从里屋出来,李兆坤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哎,那个被单带着,果子在哪呢?”

  跑前跑后,精神奕奕。

  李家的坟头已经成为传说,那些迷信风水的人,偶然路过的时候还会观摩一番。

  坟地风水这些东西,原本是李兆坤和瞎子串通起来蒙人的,但是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蒙着蒙着自己都信了。

  所以,去年李兆坤又重新找了瞎子商量,给老李家的坟地做个风水保护,万一有嫉妒的,给破坏了,那可咋整!

  回来的路上,还顺道救了桑永波的闺女桑春玲。

  “哎,你们捡着田埂走。”眼见自家地里的麦苗被人给踩踏了,自然有人发出不满。

  李庄之所以被称呼为李庄,就是因为姓李的多,此刻上喜坟的,除了外姓和外姓的媳妇没过来,能来的都来了,稀稀拉拉的队伍足有一里地。

  老李家是本地土著,五代人都葬于此,坟地原本是分散在淮河两岸的,后面因为修河提需要动迁,李福成和另外几个堂叔伯兄弟一商量,干脆重新启出来,把骨头捡捡,在无人管理的乱葬岗上刨土挖坑,合在了一处,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成了大家嘴里所谓的风水宝地。

  李兆坤对李阔小俩口指着堆的坟头道,“那是你太爷,那是你堂太爷,那个是你祖太爷,那个祖太奶奶....”

  坟头很简单,无非就是一连串的小土包,上面长着一些椿树和桑树,要是不注意看,根本就不能知道这是个坟头。

  在场的人除了李兆坤和李福成堂兄弟几个,再无外人其它人能在这十几个坟头里面分出谁跟谁了,就是李兆明和李兆辉兄弟俩都不行。

  “知道了。”李阔哪怕已经睁大眼睛努力听,可是照样分辨不清,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已经打定注意,李兆坤让他磕哪个他就磕哪个!

  “那个是你太爷,多放。”李兆坤在旁边对李隆道,“后面是祖太奶奶,其他都稍微放一点。”

  这里坟头多,可是放纸钱不能搞大锅饭,平均主义,要亲疏有别,他亲爷,也就是李福成的亲老子,坟头自然要多放纸钱,至于其他家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命薄,死得早,”李福成此刻突然有所感,他八岁没了老子,接着老娘改嫁,虽然还没到流离失所的地步,可是一辈子也是苦不堪言,“都没福气啊。”

  这说的既是他老子,也是他自己。

  他那么小,没了老子,自然可怜,没有福气。

  他老子短命,没看到后面的变化,没有享过福,当然谈不上什么福气。

  “过去了就过去了。”李兆坤虽然不耐烦李福成说这些,可又不好摆脸上,纸钱起火后,他指挥李隆道,“草拨拉拨拉,炮仗放上。”

  和烧纸钱不同,鞭炮绕着整片坟地包了一圈,并没有单独放置在哪个坟包上,这一溜的坟头都是李家的,鞭炮齐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鞭炮放完,李兆坤在坟头撒了一把果子,见李阔俩口子还在那发呆,就催促道,“磕头,三个。”

  李阔慌忙把准备好的被单铺在地上,俩口子在被单上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这边坟头磕好,又把被单挪到了另外的坟头,接连五个坟头,都是他的直系长辈。

  所有的做完,李兆坤才招呼大家走人。

  冷风挂起来,小雪慢慢的从天空落下来。

  这个春节,老四和老五都没有回来,王玉兰闷闷不乐,他对李和道,“你也不管管她们!”

  “有时间我就打个电话。”李和苦笑不得,管教闺女,不是你做老娘的责任吗?但是他又不得,他老娘现在慢慢的已经对他形成了依赖,他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年三十的最后一个集市这边农村习惯把这天叫做“光蛋集”,具体意思没人明白,也许指代的是只有穷光蛋在在这一天赶集,也许指的是集市的东西早就让人抢光了,反正就是这么称呼。

  杨淮和李沛哥俩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今天你睡我家,明天我睡你家,在家待不住,非要凑热闹赶这光蛋集,结果大中午的就被人当做小痞子给揍了。

  杨学文和李隆是又气又急,李兆坤当场就扛了铁锹要往镇上去,王玉兰一个劲的给杨淮俩孩子擦红药水。

  “咋回事啊?”李和拉住李兆坤,虎着脸问被揍的肿着眼睛的杨淮,“好端端的,人家打你干嘛?”

  他老李家是和老杨家是洪河桥的大户,虽然哥俩常年不落家,可是却是洪河桥的名人,因为在洪河桥,再没有比这哥俩洪河桥的辨识度高的同龄人了,一身潮装,花钱又大方,买东西从来不问价!

  整个洪河桥,同龄人里,就没有比这哥俩还要富裕的!

  家里都严父,拿钱不是那么容易,可是同样,家里还要慈母啊!

  经常随手一掏,就是千儿八百的崭新毛票,想不出名都难!镇上开店的,摆摊的,就没有不认识这哥俩的!

  一看到这哥俩过来,个个都恨不得把这脸上的堆起来的肉挤下来,笑的能有多灿烂就多灿烂。

  所以,李和很纳闷,明知道是老李家和老杨家的崽子,这镇上还有谁敢下这手?

  一听李和这么问,杨学文俩口子也把目光钉在自己儿子身上。

  杨淮看看李沛,李沛又看看杨淮,俩人倒是没有一个敢先开口。

  “说话啊,哑巴了!”杨学文暴躁的很,荆条已经拿在了手里,眼看就要抽在杨淮身上,他是真气急了,据说是因为自己儿子耍流氓呢!

  他虽然不信,可是人家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他儿子吧?

  “我说。”杨淮不忍心杨淮挨打,“他对人家批发部的女孩子吹了个口哨,人家女孩子没搭理他,他还坐在门口继续吹。”

  他觉得自己才冤枉呢,人家店老板出来明明揍的是杨淮,他只是在旁边拉了个架而已,想不到会被殃及,不过好在他不像杨淮那么惨,眼睛肿了,他自己只是衣服口袋被撕破而已。

  “就这?”李和还没来得及乐,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杨淮已经被拿着荆条的杨学文追着打了。

  “狗鈤的!让你不学好!”

  杨淮再年轻,腿脚再好,可是在雪地里跑,哪里比得上怒气冲天一心要给他颜色瞧瞧的杨学文,他被绊倒在雪地里,尽管本能的护住头部,可是砸下来的荆条,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惨叫。

  “你他娘的,有病啊!”第一个上前护着杨淮的不是李梅而是李兆坤,他一胳膊肘子就把杨学文抵到了一边。

  “你别管。”李梅上前拉住李兆坤,不让他老子插手,咬咬牙对杨学文道,“你给我打,打累了我来打。”

  ps:最后一个小时,期待有奇迹哦...

  

1104、无妄之灾

  

  她俩孩子,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她没有重男轻女,对闺女,她比儿子还疼的多,总想把自己小时候的亏欠和没有享过的福下意识的补在闺女身上,并不指望她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好好上学,安稳嫁人,有的过就行。

  但是对儿子,她是严格要求,费尽心思让他出去读书,总希望儿子能有担当,将来有个大出路,哪怕不能跟两个舅舅比,可也不能学流氓吧!

  这让她很丧气!

  她最怕的就是儿子随了她老子!

  眼前看这趋势,已经有这个迹象了!

  要不然她哪里能气成这个样子!

  杨淮用手护着头,荆条甩在手背上,出现一条条的血棱子。

  “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和一看,不得不上前拉架,夺了杨学文的荆条,拉起杨淮道,“谁让你一天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胆子挺肥啊,调戏人家姑娘,别说你爸,我都想抽你。”

  这俩崽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本性善良,说当街调戏人家姑娘,李老二还是有点怀疑。

  “我没有!”杨淮欲哭无泪,“小沛瞎说呢!”

  “你弟还能污蔑你不成!”要不是荆条被李和给夺走了,杨学文就继续抽了,他是被气的够呛。

  李和按下杨学文举起来的手,“让孩子说话。”

  杨淮懦懦的道,“我吹口哨是没错,可不是对人家女孩子吹的,我俩就在人家店买完擦炮,正放着玩呢,刚好那丫头出来,听见我口哨,捂着脸莫名其妙的又往屋里跑,他老子被她给撞了,然后看我继续在那吹,就神经病要来打我!”

  “是这样?”李和看向李沛,和李沛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我也以为他对人家女孩子吹呢。”李沛尴尬的很。

  “谁对女孩子吹了!”杨淮对李沛很不满,要不是李沛乱说话,他老子能这么抽他嘛!

  说着说着眼泪水就不争气的下来了。

  “就你会胡说八道!”李隆没好气的朝着李沛的脑瓜子拍了一巴掌。

  “就你还委屈了!”杨学文对着杨淮踢了一脚,“好的不学,就学一些歪门邪道的,跟谁学的吹口哨啊!这是臭流氓才能干的事!”

  这下子包括李梅在内的老李家一家人终于不说话了。

  除了李兆坤还能有谁啊!

  甚至,李和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老子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潜移默化中,他的口哨技能居然是跟着李兆坤学会的。

  仔细想想,他老子确实是个全能复合型的人才,会吹唢呐,会柳编、竹编,会唱小调,会吹口哨,就是不会过日子,不会种地。

  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这吹口哨的水平,李兆坤不懂什么旋律,也不明白什么叫曲谱,就是根据自己广播和大喇叭听过的然后吹出来,还特别好听,在口哨这一项,李和至今没有发现能超过他老子这水平的。

  所以,现在,杨淮会吹口哨他也不觉得奇怪了,如果口哨算音乐,他们家好歹算是音乐世家了!

  他想不到为什么都喜欢把吹口哨和没教养,甚至和耍流氓联系起来,他就挺喜欢吹口哨的,大概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给自己一点乐趣吧。

  想当年,他李老二可是当着全班姑娘的面吹口哨的!

  像王慧这种活波一点且会吹口哨的,直接就跟着吹,反调戏回来!

  当然,要是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吹,就有点骚扰的嫌疑了,挨揍是挺正常的。

  “吹个口哨而已。”李梅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她这等于是护着她男人,要不然真的可能惹恼她老子,这是变相的骂他老子是臭流氓啊!

  “哪家批发部的?”李和问李沛,既然孩子受了委屈,他得给找回来。

  李沛挠挠头,“庆华批发部。”

  “原来是这狗东西。”李兆坤狠狠的道,“老子得找他去。”

  李和道,“我去吧。”

  他老子去了并没多大用处。

  “不好麻烦你。”杨学文准备自己去,如果这点小事自己都解决不好,在洪河桥他就算是白混了!

  “张庆华是我初中同学。”李和叹口气道,“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我还得找他麻烦去。”

  如果真是杨淮俩孩子错了,他不但得捏着鼻子认,还得带孩子上门道歉,但是现在明显不是俩孩子的错,受着了委屈,总要过去讨个说法,否则两家在洪河桥的名声就算完蛋了,说不准还得被戴个仗财欺人的帽子,他们可担不起。

  “给我好好教训一顿。”见俩儿子和女婿都去了,李兆坤就不再坚持要去,只是气呼呼道,“白瞎了老子每年从他那买了那么多东西,老三这次办酒席,烟花炮竹,烟酒糖果全是他家的,奶奶个熊,现在一点人情都不讲了!”

  李和见老娘还在那发呆,就道,“那你们准备晚饭,一会就回来。”

  杨学问也对李梅道,“你回家吧,准备在这过年啊?”

  今天是年三十,可不是像往常一样想待到什么时候就能待到什么时候。

  路上雪大,开汽车是不可能的,李隆把刘大壮家的拖拉机给开出来了,然后把俩孩子给推了上去。

  镇上冷冷清清,大部分的店铺和公家单位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前店后家的店铺还在开着门,后院的烟囱还在冒着烟。

  张庆华的庆华批发部是典型的前店后家,前面是三间门脸,后面三间是一家人吃喝睡的地方。

  已经是二点多钟的样子,店面还没有关门,因为零零碎碎的还会有几个客人,比如偶尔会有缺蜡烛的,缺红灯泡的,会进来店里,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多赚一毛钱自然是一毛钱。

  张庆华三十来岁,前额光秃秃的,只有顶上还未谢,穿着黑色皮袄子,正坐在柜台后面抽烟,猛然看到从门口进来的李和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想不到老李家的人来的这么快。

  “哟,二和,来了。”张庆华打完招呼,又对着李隆和杨学文尴尬的道,“坐,坐。”

  

1105、夫妻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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