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879节

  衣服鞋子啥的,还得从咱们这地方买,菜地都是咱们的人过去帮着种的。”

  方琼道,“他们重工业发达,轻工业本来就弱,总要看人家的优势吧。”

  方九章乐了,“优势?口岸上,进来的一车车木头、板材,除了卖这些,他们啥都没了。小的都干不了,还能指望他们玩啥大的?

  你个丫头,就是看问题不透彻。”

  转过头又问李览,“你也读过书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览想不到火会引到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俄罗斯跟咱们不一样,他们进行改革的时候,有点着急了。

  我听说,俄罗斯现在连像样的汽车都生产不出来了。

  因为已经没了汽车全产业链,比如最简单汽车玻璃、汽车轮胎国内都没法生产。

  像咱们国企那时候,再困难,都有国家兜底,坚决不让产业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掉队,这是后来民企得以发展的基础。”

  这些他都是从他老子口中听说的。

  李老二在高尔基的汽车工厂倒闭了,发了一场感慨,李览听完之后终于改变了对国企的偏见。

  方九章高兴地道,“你娃娃读书还没读傻,不错的。”

  方琼听了这话,嘟着嘴,满脸的不愿意。

  李览读书没读傻,反过来听,就是她读书读傻了?

  方九章滔滔不绝的道,“讲个简单的,以前毛子的农机多牛啊,再看看现在,说起不来就起不来了。那个生产钢圈、轴齿的厂子经营不好,说关门就关门,受影响的是农机厂,从别远处的厂子进,或者国外进口,这成本上来,就愈发难做了。

  农机厂不好做了,其它生产液压件、仪表线束的厂子就跟着倒霉,一环连着一环。

  最后全整没了。

  咱们不一样,企业发展困难,政府补贴,后面撑不住的时候,私企有机会补进来。至于国企,该退休也就退休了。”

  李览对这个老头忍不住高看了一眼,想不到在这种问题上会有这么深的见解。

  “九爷,你懂的真多。”

  “拍马屁。”方琼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

  方九章瞪了她一眼,笑着对李览道,“要是你老子在,那说的更好,我很少服气谁,就你老子,那我得写个服字,看啥问题都明明白白,他啥时候有时间过来玩玩啊?”

  李览道,“年底吧,大概有时间。”

  这是他老娘计划中的安排,他老娘要来,他老子也是肯定要来的,要不然一个人留在家,肯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

  

160、方全的场面

  

  就差吃饭需要他老娘喂了。

  煽情点来说,就是他老子越来越依赖他老娘了,你情我浓,有时候,他都有点看不过眼,生为亲儿子,他也需要回避。

  方九章道,“那好,我就等他年底来了,听说戒酒了?那就是可惜了,要不然还能陪他喝几杯,他酒品真好,不会耍赖。”

  方连同道,“李览陪你喝也是一样的,酒量不差的。”

  方九章道,“酒可以喝点,我好几个老战友,打仗没丢命,就栽在烟上,等查出来肺癌都是晚期,想治没法治。

  想想,这么死得多憋屈啊?是不是,趁着自己没烟瘾,就赶紧给戒掉。

  我开始见你老子的时候,那一根接一根的,说戒了不也戒了嘛。”

  何龙把锅盖掀开,加了一点香葱、大蒜,把鱼起锅,方老六要帮忙,他就让开了位置,自己点着了烟,笑着道,“九叔,这话是没错,可做人吧,总得有点爱好,不抽烟不喝酒,活着还有什么劲啊,要我说,这玩意随心,想抽就抽,不想抽了,再去戒也不晚。”

  方九章在此苦口婆心的劝小辈戒烟,何龙拆台,很让他不高兴,因此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你家虎子,那烟抽的凶,你不管就算了,还唆使自己外甥抽,真不像话。”

  “唆使?”何龙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赶忙撇清道,“他抽烟可不是我教的,看他抽烟我也吓一跳。”

  李览道,“我刚刚学会,还没俩月呢。没事,我就是抽着玩的,碍不了事。”

  方九章点点头,“那就好,心里得明白,这玩意不是好东西。”

  挨近中午,门口的人越来多了,不需要方连同一个个去喊,掐着时间点,就都来了。

  因为白天有出去上班的、干活的、忙事的,人并不多,统共才两桌。

  受了昨晚的教训,这一次,李览坚决不肯多喝了,也没人强行劝酒,他喝完两瓶啤酒,扒完两碗饭,就麻溜的下桌了。

  刚点起来一根烟,一抬头,就看到方琼提着装着渔网的水桶在前面的路口。

  他赶忙小跑两步追上去,拐过弯,才问,“你去干嘛?”

  方琼道,“我去捞鱼。你去吗?”

  李览道,“你可拉倒吧,用渔网太祸害了,只要不是傻子,一网下去都是鱼,没一点意思。”

  大兴安岭地区,山多、水多,树多,鱼多,三花五罗丶十八子丶七十二杂鱼,一样都不缺。

  有句老话叫水至清则无鱼,这话在兴安岭地区行不通,在清澈的河面上,经常能看到厚实的鱼群游过。

  所以,像方老六刚才下河捞鱼,根本就没费着什么功夫。

  方琼道,“我不下河,我去水泡子,专门找小鱼,晒鱼干带回学校。”

  这里到处是沟沟坎坎,满目是深浅不一的水塘和泥沼地,里面的鱼类极多。

  李览道,“不是我吓唬你,小心陷进去,你可别去了,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琼笑道,“这是你家,还是我我家?我能不清楚,又不是冬季化冻,现在里面的土板实的很,想踩都踩不下去。”

  李览很坚持的道,“别去了吧,水泡子里哪年不淹死个把人?”

  从小记事起,姥姥就没和他说过什么重话,更别提揍他了。

  他有一次跟着姥姥回乡,就因为靠着水泡子太近,挨了一顿狠揍。

  再后来,又是因为这种破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也挨了他老子揍。

  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妹妹那呆萌的小眼神,一脸的不可置信。

  方琼道,“你去不去?好啰嗦哦,我又不是去过一次两次了。”

  “你真去,我可喊你爷了。”李览威胁道,“那边真的是很危险的。”

  方琼白了他一眼道,“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能有点冒险精神?”

  “如果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话,我拒绝。”李览不以为意的道,“不开玩笑的,要不这样吧,我拿鱼竿,我们去钓鱼?”

  撒网需要贴近边缘,沿着水泡子走,而钓鱼简单,只需要找一个固定的钓点就可以了。

  方琼没理他,转身把水桶和撒网送回了方家的库房。

  李览在那等着她,想不到她却顺着方家墙根,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中国最北端的小乡村的夏日纯净、纯真、纯美,他非常的喜欢这里。

  要说不好的地方,就是下雨的日子太多,而且是说下就下的那种。

  没雨的时候,他喜欢下河,他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暑假在这里学会游泳的。

  开始学的是狗刨,后来在少年宫的泳池里也没纠正过来,自始至终野路子。

  对于游泳,他有瘾,整日的泡在江边,逐渐喜欢到深水区,偶尔还能遇到从对岸游过来的毛子。

  很多次,他有冲动,想游到对岸,可惜这个想法不现实,每次刚到中心线的位置,总感觉对岸有大狙在瞄着他的脑袋。

  想到对岸,只有老老实实的走口岸。

  不过走口岸过境,他没有多大的兴趣,他都去过好几次了,对岸人烟稀少,没什么意思。

  这天他刚从河里上来,还没到门口,就发现停在附近的几辆车子,聚着一圈人,没有刻意打听,随意听了两句,原来是县里的领导在这里迎接。

  方全的车子到达门口是挨近下午二点钟,他从车上下来,先同迎接他的人寒暄了几句,大概是应承了什么,浩浩荡荡的一圈人顷刻间就散干净了。

  李览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心想这场面比他老子回乡的场面还要大。

  他老子就从来不参与县里的任何活动,基本就是个透明人。

  看到他过来,就站起身,被他一个熊抱,差点没喘过气。

  “大侄,我昨天才知道你来的,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方全笑着道,“怎么,你老舅带你出去浪荡没有?”

  李览笑着道,“没有,钓鱼、游泳就挺好的,懒得跑远。”

  在他的记忆里,方全一直都是又高又胖,还有一脸浓密的大胡子,挺符合艺术家的气质。

  

161、服务

  

  性格上,却是典型的北方汉,重情义,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李览只见识过他在李老二的面前短过气,在外人面前自然是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架势。

  方全道,“晚上咱们去县里喝,别在家里,好不好,家里恐怕你也吃腻了。”

  “你那边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别都往小览身边招。”老姑奶抱着孙子一直没有撒过手,嘱咐儿子道,“去哪里喝我不管,就只准你叔侄俩,别整些不三不四的人,晦气。”

  方全笑着道,“这点道理我还能不懂,你放心吧,肯定没外人。就在家里的几个年轻的,都是亲戚没外人,我不是孩子了,这些不需要你说。”

  老娘都明白的事理,他出入社会,闯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姐夫是什么人,他窥不清全局,但是至今没见过他姐夫有什么难心的事情,所谓的富豪榜上的商业大佬,见着了他姐夫,无不点头哈腰。

  他这些年在商场上横冲直撞,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说想剥他皮吃他肉都是轻的,因为他姐夫叫李老二,就没人敢报复他。

  他姐夫就和他说过,做事只要守规矩,不犯法,就能给兜底,他就越发得意,没有他不敢抢的蛋糕,现在不管什么行业,他都要插一脚。

  他姐夫如此地位,李览又是唯一的儿子,把李览往外人场合上乱引荐,别说他姐夫饶不过他,就是他表姐都能手撕了他。

  李览道,“我所谓的,人多也挺热闹。”

  人无高低贵贱,但是现实是社会确实是切切实实的存在阶层,人分三六九等。

  他是受益者,却不喜欢这样,他更殷切企盼的是一个平等而人与人互相尊重的社会。

  方全道,“那就听我的安排吧。”

  转过头对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从老娘怀里接过来孩子,这些年,老娘的病情已经有很大进步,身体比以前好很大,不但能做家务,还能做一些地里农活,不过也是有限度的,身体吃不消。

  “抱个孩子的力气我有,”老姑奶拒绝把孩子交给儿媳妇,笑着道,“你们刚到家,洗洗吃点东西,不用你们瞎操心。”

  她有这个心,小孙子却不愿意领这个情,看到家里的大黑狗的那一刻,俨然置奶孙情于不顾,扭着身子,从她的怀里跳落下来,追上了大黑狗。

  大黑狗在前面跑,孩子在后面撵,老太太在后面追。

  方全道,“小时候,她可没这么宠我们,都是我们跟着她后面照顾她。”

  老太太年轻会就有癫痫病,他老子细心,从来不敢离她超过半小时,舍得让她做一顿饭,就是灌个开水也不准,不管去哪里都是把她给带着。

  后来,等他们这些孩子稍微大了些,照看老娘的责任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老太太去哪里,他哥俩都要细心在身后跟着的。

  发家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老娘国内国外的做治疗,好多年没发病了,但是根底还在,他们离家,照顾他老娘的重任再次落在了他老子肩头,好在家里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繁重的经济负担。

  他老方家这辈子都不会为钱再犯愁了。

  不止一次,他向父母提出,一起到城里,不习惯南方,那就去黑河或者冰城,条件也比家里好太多,病情有个反复,可以及时到医院就医。

  方连同犹豫,儿子说的在理,但是老太太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年年跑医院,她对自己的病情门清,癫痫不是绝症,可也难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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