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家大人怎么样了?”老太太说出大家心底的担忧。
待人都散了,陆友财担忧的问何小东:“哥,咱们不把东西拿出来,会不会耽误救那孩子家的大人啊?”
“或许会,”何小东答道。
“那……”
“你若是那个人,你是希望我们把东西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何小东换个方式问他。
“不拿。”陆友财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何小东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这么做,是在尊重孩子家人的选择,是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为选择做出牺牲。”
何小东的话陆友财记住了,当有一天他需要抉择的那一瞬间,勇敢而有担当。
因为包袱里并没有值钱物件,那些东西就被留下给孩子使用了。只是被要求最好妥善保存,万一以后孩子家人寻来可以做个鉴证。
晚饭的时候,何小东跟柳氏商议:“我晚上要跟朋友一起去抓蟋蟀,最近几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此地是蟋蟀的重要产地之一。每年秋季,都有全国各地的人蜂拥而至,抓蟋蟀,收购蟋蟀。
运气好的话,抓到一只品相好的蟋蟀,能顶上一个工人两三年的收入。
所以除了何小西,家里人都没有怀疑何小东的话。柳氏甚至在帮他收拾要带上的衣物和干粮。褚凤雏也回家拿了跌打药和防蛇虫的药。
陆友财对抓蟋蟀也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说:“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也眼睛发亮的看着何小东。
“我先去看看,趟条路出来,下次再带你们。”何小东不动声色的哄着众人。
在何小东走了一段时间以后,何小西趁其他人不注意追了过去。在村外的山道上追上他:“哥,你忘记带火柴了。”
意思是,别想骗我,我知道你干什么去的。火柴都不带,你抓的哪门子蟋蟀?
抓蟋蟀都是晚上挑灯去抓。寻着蟋蟀的叫声找过去。
“我的朋友手里有手电筒。”
被何小西盯着看着,终于不再试图用谎言搪塞她。
“拿着吧,万一能用上呢。”
“照顾好家里,我会尽快回来。”
何小西问他:“哥你有多大把握能找到人?”
何小东看看山路尽头:“人没死就可以找到。”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不好说服何小西,又解释道:“何小南和她娘都不是能吃苦的人,她徒步抱着孩子过来,说明她原来藏身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我猜测,她极有可能是被这次抓捕人贩子团伙给吓出来的,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说明地方也不远,
而且,看那孩子饿得那样,她应该是仓惶出逃,走之前没顾上喂孩子。”
对于何小东的离家,除了何小西,家里没有人太担心。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何小东演了许多年,演技早已纯熟到最亲近的家人也发觉不出异常。
此地经常流传哪里的人抓到一只蟋蟀王,卖了大钱的传说。所以家里人也对何小东的外出“淘金”寄予厚望。
有村里人没见到何小东,就随口问一句:“你家当家的没在家吗?”不待柳氏回答,露露就答道:“我爹抓蟋蟀王,抓到卖钱,抱个弟弟。”
坐在一起闲话的女人们就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得“咯咯咯,嘎嘎嘎”的笑成一团。
都是马氏的功劳。
露露问她:“奶奶,我爹怎么还没回来啊?”马氏就回答:“你爹去抓蟋蟀王了,抓到卖钱买好吃的给你和弟弟吃。”
跟后世的彩民同样的心理,都喜欢以中大奖互相调侃。好像说多了就真能好梦成真一般。
以往马氏三句话不离口的是露露的弟弟,现在又多一个蟋蟀王。还把两者有机融合在一起。
“弟弟从哪里来的啊?”
“你爹逮到蟋蟀王,卖了钱就能去沪市给露露抱一个弟弟回来。”
沪市,曾经的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在这个年代是时髦的代名词。不是后世,华国崛起了许多大城市。沪市的神话时代渐渐没落。
现在的人们,对沪市特别的推崇和向往。就连乡下老太太哄孩子都拿沪市说事儿。
那二位来家访的军人,晚间就在村部歇息。第一日平安渡过去。乡人淳朴忠厚,能通过政审的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这家访跟走个过场差不多。问几个固定的问题,跟未来的军属谈谈话。不像是来接收兵源,倒像是来接收小学生生源。
有些老实疙瘩的家长,竟然跟他们说:孩子不听话你们尽管打,没关系。
他们还要跟对方解释:部队不允许打骂体罚士兵,主意以批评教育为主。
现在的人觉悟高,去到部队的不管是农村兵还是城市兵,一概刻苦训练,积极要求进步。根本用不着打骂。
部队打骂体罚士兵,得到九十年代左右才有所抬头。
第237章 一个锅只能配一个盖
这日晚饭后,两人睡前在屋内说着这两日的见闻。
高个子说:“这里的人我感觉都挺能打的。”
那日被陆友财一个侧踢踹到树上的个头矮一点的军人,摸摸还隐隐作痛的背部。心说:可不是能打,踹地我这一脚,现在还疼着呢。
正说着话,门外有人敲门。
两人以为是来找他们聊天的村民,打开门却发现是个小姑娘。
这么晚了,男女有别,两人可不会让一个女孩子家进到屋里来。
左右各一个挡在门前,像两尊门神似的。矮个子问道:“你好小老乡,有什么事吗?”
何凤英说话之前,下意识的拿手挡着嘴:“我有问题想跟领导反映,我要举报我们村要去当兵的陆友财,借着他哥是副村长的便利弄虚作假。”
要说是别人,这二位可能还不能立马把名字和人对起来。陆友财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经过他们这两日在村里的走访,陆友财身体素质和思想品德上都是水洞村这批人里拔尖的。难道还有什么情况是他们没了解到的?
见两人丝毫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何凤英往两人身后的屋子里瞟了几眼。娇嗔的瞪了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暗示意味明显的眼神。
可是两人木呆呆的一点不解风情,没有想让开路的意思。
何凤英心里焦急:怎么跟何六斤跟她说的不一样啊?何六斤可是说了的,只要她晚些时候单身一个人过来,稍稍有点暗示两人就会把她叫进屋里。
她跟何六斤约定好了,只要进了屋,这两人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办,她就大声喊。到时候何六斤就会带人冲进来。逼迫两人就范。
现在连门都不给进,叫喊有用吗?何凤英迟疑的往何六斤藏身的地方看了看。没看到人。
反倒是把高个的军人引得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何凤英怕他看出端倪,赶紧掩饰:“我怕被人看到对我打击报复,咱们能进屋里说吗?”
一边说话,一边照着何六斤交代的把胸往前挺了挺,用手把上衣的下摆拽得绷紧了。让胸前的凸起更明显了。
两人是正直,又不是傻。跟陆友财那是误会才会救错人,这会明显是有人要对他们使美人计。哪里能上当。
矮个那人脸色一整,问何凤英:“你想反映陆友财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事情完全跟何六斤交代的走向不一样,让何凤英有些失望,挤出一个笑容:“陆友财体检造假,他有病,体检的时候肯定他哥帮他蒙混过关的。”
矮个军人动动后背的肌肉:呵呵,他有病?有病打人都这么狠,没病的话打人是什么样?
问何凤英:“他有什么病?”
“铁骨瘤,他让狼咬过,咬过之后伤口一直不愈合,转成铁骨瘤了。”
何凤英说得信誓旦旦的。
那两个军人却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她,敷衍道:“嗯,这位小同志,你反映的问题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个问题我们会汇报给上级彻查的。”
给了她一个糊弄人的回答以后,两人动作一致的把门关上了。把一脸呆滞的何凤英关在门外。
何凤英有些傻眼,不知道这样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何六斤也想不通这事成功没有,只能转述了一遍给何二喜听。
把何二喜听得火冒三丈,骂他:“你们这帮饭桶,这么明显敷衍你们的话竟然听不出来。”
骂完以后,才想起来,这些人都是泥腿子。不是他这样的跟前国民政府的官僚们打过交道,能听出来。
又有些气闷:新政府的傻兵蛋子什么时候也学会糊弄人了?不是说他们自诩人民的子弟兵,与百姓鱼水情深,血脉相连吗?也学狡猾不好对付了。
突然,窗户外头“喀嚓”一声。“谁?”叔侄俩窜出去查看。
外头静悄悄,静谧的月光洒落一地,照在空落落的庭院里。“喵呜”,一只小奶猫从锅屋的房顶蹿上墙头。
两个人舒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待两人重新回到屋里,旁边的夹道里,才蹑手蹑脚的出来一个人。
那人像是个吸收日月精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一般,美艳不可方物。瞪着受到惊吓的大眼睛,逃回房间去。
不是春草又是哪个?
春草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想起那日跳河被救起后回娘家求助,她娘家爹说的一席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
往前数几年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不要学着那些疯疯张张的女人闹腾。
你自己不能生,还不许男人在外头养个女人生,还能让你男人断了香火。
他家侄子小孩子不懂事,你让你公公婆婆说说他,不是什么大事。
我老朱家没有被休回家的闺女,你想离婚随你,但是离了婚不许登我老朱家门,回来我也一根绳勒死你。”
她娘家邻村就有一个媳妇提出离婚,娘家和婆家都不同意。那女人被婆家关起来,生生给折磨疯了。
娘家靠不住,没人救她,她得想法子自救。贸贸然提出离婚肯定不行,得谋划好了才能提离婚。
这家人是一家子魔鬼,不是人。就她偷听到的这些,就能让他们吃枪子。就算她去死,也要拉着他们垫背。
半夜,何家的大门被敲响。何小西点了油灯,拎起门边的一根木棍。
“姑奶,有人敲门。”小驹揉着惺忪的睡眼,也被吵醒了。_
“开门,是我。”是大哥的声音。何小西把门打开一条缝,看了看,果然是她大哥。
把门打开,才看到何小东的身上背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马氏和柳氏也起来了。看到何小东背个人回来,赶忙都上前把人扶下来。
“我的个老天爷呀,你从哪捡回来个人?”马氏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也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今年大灾,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给口吃的就是有善心了,普通人家,没有余力帮助更多。
马氏的抱怨,更多的是在为柳氏抱不平。何小东出去一趟捡回来个女人,不由得人不多想。
估计不出两日,就会有流言传出来,说何小东出去一趟带回来个小老婆子回来。
普通农家,小老婆子是能随便娶的吗?那都是败家的由头。
而且现在国家有规定,一个锅只能配一个盖,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娶多了就是犯法。
“干娘,我能是那样的人吗?这女人是我抓蟋蟀的时候在山里碰到的,她昏迷不醒着,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我怕再让山里的野物给糟害了,只能给带家来了,
等她醒了,问清楚她家在哪里就把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