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锅巴何小西抹上自家制的酱烘干了,酥香可口。
马氏给三个孩子,一人舀了一碗水。
门前响起锣鼓声,小驹像一阵风一样刮进来。“老太太快来看,到咱们家这儿了。”
女人们全挤到门前。“老太太你快看,大毛爷爷过来了,”小驹指着何大毛的方向,给马氏做着讲解。
实际队伍里最招人喜欢的,是大头娃娃和猪八戒。但是因为蚌壳精是自家人扮的,当然要给自家人捧场。
所以,等蚌壳精经过的时候,何家人大声的叫好。
露露坐在她爹肩膀,看得手舞足蹈。
回到家门口,大人们就都进了家,不再跟着秧歌队伍往前去。作为主人何小东当然也得留下来陪客人。
他闺女不愿意了。坐在他的肩膀上:“走啊。”不停的催促着。
对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乡村,这样一年只有三两次的秧歌表演极具吸引力。
何小东被缠得没法,只能对着客人们歉意的笑笑,扛着他闺女又追着队伍去了。
大家也都极宽厚,并不在意他的这点小失礼。彼此招呼着进屋喝茶聊天。
马氏一转身,看到陆友强家的三个闺女,正羡慕的看着何家父女离开的方向。
低声叹一声,招呼她们回家。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起闲话。招娣娘说:“你们知道吗?大炮媳妇天天督促着老俊媳妇减肥,
把她饿得,半夜爬起来把她嫂子挂在锅屋房梁上的生咸肉都给啃了一块。”
现在最热门的话题是关于陆友强家的。不过人家闺女在旁边,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人闲话,只能捡着些其它话题说说。
终于等到秧歌队伍散了。孩子们才三三两两的回来。回来以后,还学着秧歌步子自己哼着调子跳着。
席开三桌,大家团团围坐开始吃喝。
今天要商议家事,胡营长和袁毅那边,何小西只能给送过去一桌让他们自己吃。
陆友强家,他老娘正躺着床上哼哼着。大腿上都是燎泡。
陆友强媳妇躲在西间不敢出来。陆友强老娘哼哼一会,等精神养足了就大声咒骂一通。等骂累了,再闭门养神。
“大哥,我以前找人算过命,村东的那口井对咱们家有方碍,不能用,最好是把它给填上。”
陆友盛媳妇还是没死心。不停的游说,试图让陆友强改变主意。
“真的吗?”陆友强有些犹疑。
“当然是真的,你看咱家,这些年出多少事,你们家佳樟没了,我们家佳龙总也说不妥个媳妇,现在佳会刚出事,咱娘又出事了。”
陆友盛媳妇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好似挺有道理的。仔细想想,都挺无稽的。
她家大儿子找不上媳妇是他儿子实在太孬了。那种摋角子货色,要长相没长相,要能耐没能耐,最基础的人品都没有。
谁家的闺女前世没修德,今生没长眼能看上他那样的。
她小儿子陆佳会为什么出事?她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至于老太婆为什么被烫伤。她这个罪魁祸首真有脸把责任推到井的原因上去。
陆友强家失踪的那个儿子,更是跟她脱不了关系。
村东井下陆佳樟的那一缕冤魂,也不知散尽了没有?
第347章 引狼入室
鬼神之事,一般乡村人家都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来应对。
陆友强虽然是村干部,也不能免俗。
看到他有些迟疑,陆友盛媳妇马上说:“村东的那口井,一年有一半时间水都是特别浅,有时候还是干枯的,有跟没有对村小学真没什么区别。”
陆友盛也说:“对咱们家就不同了,那口井对咱们家影响太大了,哥你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这么墨迹干什么啊?”
“这事我跟小学校长商议一下吧。”答应过的事情,陆友强也不好出尔反尔。毕竟,如今的水洞村他也做不到一言堂了。
想到此,他有些后悔当初没听弟弟的话,阻止陆爱国进村班子。
如果没有他引狼入室的话,村里应该还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像现在,这么点小事他要做主,都要受人掣肘。
陆友盛媳妇听到他的推脱之言,面色不豫。说:“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们家好啊?
我给你们家生了两个男孩,不是我,你们就断子绝孙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在你们家就这点脸面都没有啊?
让你做点小事,还是为你们家好的事,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的,要是求你为我办点事,是不是还得对你三跪九叩啊?”
一边说,一边咽咽呜呜的哭上了。
“大哥,看在你两个侄子的面子上,这事你也得认真当个事办,这可关系你两个侄子的前途啊!”她说着,就跪在了大伯哥脚边。
软硬兼施,这些阵仗陆友强哪里能招架得住?
大伯哥不能扶兄弟媳妇,只能说:“你起来,起来说话。”吩咐他弟弟:“把你媳妇扶起来。”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死赖着不起来。
里屋床上,陆友强老娘原本还对小儿媳妇心存怨怼。此时听她说得真切,一切关乎她的金孙的前途命运。
就连她腿上的烫伤都是村东的那口井在作祟。哪里还能躺的住?
挣扎着拄着拐杖起身。来到外间,扶着板凳坐下。一拐杖砸在大儿子身上,骂道:“你们两口子一股子坏水,
你让你家那个破烂娼妇挑唆的,见不得我孙子好。呸,不要白日做梦,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害我的孙子。”
陆友强被打骂得焦头烂额。只得割地求和,签订不平等条约。“娘,我填,我把井给填上还不行吗?”
得到承诺,陆友盛媳妇马上眉开眼笑的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她婆婆,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娘,你还伤着,怎么就起来了?我扶你进屋躺着吧。”
还不忘给她大嫂和侄女们上眼药:“娘你看,你伤这么厉害,你大儿媳妇和孙女都不偎边。要是你孙子在这儿,怎么也不会这样。”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心满意足的带着陆友盛回去了。
陆友强媳妇伺候着婆婆还落不着好,被老太婆的拐棍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何家的酒席上,大家推杯换盏之间就把何中槐出族的事情决定了。
“咱们这一支,老少几辈子就没出过作奸犯科的人,家门不幸啊,大孩娘早早去了,他爹娶进来这么个搅家不贤的女人进门,
歪待他们兄妹不说,把几辈子的清誉都败坏了。”三奶奶家大伯摇头叹息道。
“按说我一个外人不该说什么,但是我们老两口眼睛不好了,心里亮着呢,今天我就多句话。
像刘氏这种女人,你们做长辈、做大伯哥的早该出来管管。”冬伯的一番话,说得族里人都很羞惭。
何小西家的实情如何,大家一直都知道。但是怕得罪人,大家谁都不愿意多管闲事。
刘氏这样,除了她自身的原因,外界的姑息养奸也是重要原因。
也难怪冬伯说话。当初山上躲避洪水的时候,刘氏带头去冬伯家抢东西。如此无耻之尤之人,族里都没对刘氏和何中槐做出惩戒。
这次看似说得冠冕堂皇的。就是不知道何小西送出的礼物,在其中占了多大的作用。
何小西认为,西何的问题在于自上而下都腐烂枯朽了,除非破后而立,不然只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无非是找个时间把这件事情公布一下就算是完成了。
最近就有一个极好的公布的时机。何陆两家的联姻,村里半数以上的人都会出席。应该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场合了。
何二叔很欣慰。虽然哥哥一辈子烂泥扶不上墙,好在侄子并不随他。他们这一支,在水洞村也不算是落寞了,依旧后继有人。
一高兴就喝高了,何小西赶紧收拾房间给他们安顿。
都是准备好的,被褥拿出来铺上就行。
何二叔和表哥结婚都迟,孩子们都不大。都正是贪玩的年纪。
很快就跟小驹和大妞他们玩到一起。跟着陆拥军山上水里玩得乐不思蜀。
何家和陆家的亲事就在眼前,两家人忙得团团转。其它事情都靠边放,陆爱国一门心思放在弟弟的终身大事上。
何小西提议两家的酒席在一起办,学着后世人结婚时候的操办方式。
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陆爱国一般都是能妥协就妥协。爱护弟弟妹妹没底限的人就是好说话。
何家答应在陆家老宅安新屋,牺牲巨大。他们也得适当做出补偿不是?这是陆爱国的想法。
若是让他知道实情。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家实力坑哥的宝贝弟弟,一手在背后推动的,不知道是不是要泪洒当场。
何小西不要出酒席钱,擎等着收礼金就好了。消息一出,羡煞了村里一众同龄的小姐妹。
最开始大家羡慕的是何小东夫妇。不用办酒席,擎等着收份子钱,一场婚礼下来,不得净落二三百块钱。
随即又传出消息,何小东说了,收的礼金他一分不要,全给妹妹做压箱钱。
这世上总是有一种哥哥,叫做别人家的哥哥。
陆友强好容易遇到陆爱国,赶紧抓着他说关于填井的事。
“爱国啊,正好看到你,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咱们村东的那个井……”
别人家的哥哥陆爱国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听陆友盛的哥哥跟他多啰嗦,关于把村东的那口井填上的话题。
“噢,淘井的事啊?等我忙完咱们再仔细商量,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说。”
第348章 填井
陆爱国哪里是真的忙啊?有那么多长辈,那么多兄弟子侄帮忙。哪里有需要他忙的?他纯粹就是没事瞎忙,加各种帮倒忙。
比如,他怕结婚的正日子天气不好,跑了几十里路去找人给算那天天气如何。
然后那人告诉他那天有可能有雨。于是,他又找了各种关系借了一大堆篷布回来。
结果,到了正日子那天,天气晴暖,艳阳高照。不仅正日子没见到雨,之前和之后的十几天也没有雨。
为了这件事,被陆大嫂拿来做了好久的笑料。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的情况是,陆友强找不到机会跟他商议这件事,被陆友盛媳妇猜心是不是故意的。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陆友强给诓骗了。觉得陆友强那天就是先答应,敷衍住自己,然后找各种理由推脱。
自以为想明白一切的陆友盛媳妇,一下子被愤怒淹没了。跑到他家一通打砸。
陆友强家这些年已经被她搜刮家徒四壁。她大嫂结婚时候陪嫁的一只破木箱子都被她找借口讹去了。
所以陆友强家也没有什么可砸的。最值钱的一口锅早在之前就给砸过了。如今可砸的就是几只豁口碗而已。
霹雳乓乒一通砸。之前砸破一个洞,刚补上的锅和几个豁口碗全部遭了秧。
木丫和妹妹们躲到屋里不敢出来。陆友强媳妇站在一旁木然的看着。
他们家老太婆躲在东屋里装睡着。她是既心疼东西,又不敢招惹小儿媳妇。
陆友强去乡上开会了。找不到正主,打砸了一通之后,陆友盛媳妇只能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我为你们家做牛做马快二十年了,你们家老的少的就没把我当人待,变着法子糊弄我……”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