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投胎
如果忽略陆佳龙的年龄,还真是一个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
陆佳龙嫌弃他奶奶手脏,“你自己吃就好了,我吃这一个。”陆佳龙推开他奶奶递给他的油饼,拿起篮子里剩下的那一个。
“嚯嚯嚯,还是我孙子孝顺,不枉奶奶从小那么疼你。”老太婆笑道。拿着油乎乎的手,就想去摸她孙子。被她孙子嫌弃的躲开了。
不过这个小细节,并没有影响老太婆的心情。祖孙俩对坐着,把两个油饼分别吃到了肚子里。
油饼很美味。毕竟陆友盛媳妇做的时候用料十足,下了本钱的。
不久以后,住在隔壁的陆友强媳妇,就听到东屋里有异响。但是她平素就胆子小,也不敢过去查看。
又过了一时,东屋里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天恰逢周日,小学生也不用上学。全村人大人孩子齐上阵,准备开始淘井。
“今日淘井,各家各户,男女老少,有铜盆、铝盆、搪瓷盆、木盆、木潲的,全都拿到井台那里集合。”
……
村里专门抽了人手,拿着铜锣边敲边吆喝,通知大家到井台那里去。
村长陆友强,是被敲铜锣的声音给敲醒的。扶着宿醉发蒙的头,踩着虚浮的步伐起来。问他媳妇:“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敲?”
他媳妇站在门前,轻声回答:“说是井里水深,怕一天弄不完,早点开始干。”
这个时节的水,比夏季稍微浅一些。但是还是比枯水季水深。刮完一井的水,比枯水期耗时要长。
刮完水之后,还要等待一下。因为怕猛然把水井里的水抽掉,井壁会因为没有水的支撑塌陷。
所以,何小东他们一早就开始组织人集合。防止到时候天晚了还弄不完。
这种时候,就算是何六爷和齐麻子家这样,跟何家有罅隙的,也得拿了工具过来集合。没有人敢不来。
谁家要事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起刺,过后村里人就能断了他家的吃水。想吃水可以,自己到北山山泉上去挑,或者直接去清泉河里挑。
北山山泉上的水,不是一年到头都有的。在枯水期,有些年份山泉也会断水。每年淘井的时候,都是一个村子最齐心协力的时候。
陆友盛两口也是被敲锣的声音吵醒的。陆友盛眯缝着眼睛,推推他媳妇:“给我倒点水过来,咳渴死我了。”
陆友盛媳妇心里有鬼,也没有拒绝,乖乖的给他倒了碗水端过来。但是还是忍不住唠叨:“喝那么多猫尿,不知道今天事多吗?”
“你一个女人家你懂什么?何老六请我们过去商议大事的,事关重大不喝酒怎么说话。”陆友盛夸大其词道。
他嘴里的所谓事关重大,就是几个人聚到一起,预谋把陆爱国扳倒。
跟原来的润物细无声相比,如今已经到关键时期,双方的斗争已经白热化,放到了明面上。他们都察觉到了来自陆爱国的威胁。
除此之外,还说到了下井的人选。“何老六那个老匹夫够歹毒的,说是让何泥墩家的孙子何六斤下东山的那口井,
然后想法子把井弄塌了,把人……。”下面的话陆友盛没说,龇了一下牙代替了。
既恫吓住何泥墩家,把钱逼出来。又把黑锅扣到何小东的头上。陆爱国跟他是姻亲,可以顺便把脏水泼到他头上。
“能行吗?”陆友盛媳妇的语气很殷切。如果操作的好,就不会有人发现井底的秘密。井塌了,死伤了人,又能顺理成章的把井填上。
陆友盛媳妇越想越美。又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何老六的打算,她就不给老嫲嫲下毒了。
不过,下了就下了。算是个双保险好了。就是以后拿捏老大一家不是那么方便了。
算算时间,老大家也该醒了啊!怎么还没发现老嫲嫲死了?难道是药失效了?应该不会啊?以前用还好好的。
“大龙,起来,去你大伯家看看你奶奶。”陆友盛媳妇喊她儿子。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声。“这死孩子,怎么喊这么多声也不理我,你聋了啊?”
“你看看你这一大清早,咋咋呼呼的。让他去看咱娘干啥?”陆友盛被他吵得头疼,抱怨道。
陆友盛媳妇一时语塞,嗯啊了两声狡辩:“他自己着急娶媳妇,我那不是想让他过去,跟他奶奶跟前说点好听的,让他奶奶多帮他一些吗?”
走到西间,没有看到人。床上的被褥还没有叠上。“这孩子,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听到,你听到了吗?”问陆友盛。
陆友盛是跟她一块醒来的,哪里知道这些。不耐烦的说:“他那么大个大小伙子了,还能跑丢了?你就操的闲心,赶紧做饭去,吃完我得出去。”
陆友盛媳妇正做着饭,他家大门被人从外头噗通一下推开了。“要死了,这是谁啊一大早,赶着投胎呐?”陆友盛媳妇骂道。
来人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跑得气喘吁吁的,正扶着膝盖喘气。这么大的孩子,能分出些是非但还不十分懂事。听她这样骂人,有些生气。
对她反唇相讥道:“你赶紧去看看吧,你家老婆婆和你儿子都死了,你得跑快着点,去晚了的话估计都投胎了。”
说完,那孩子怕她打人,一溜烟儿的跑了。
陆友盛媳妇哪里顾得上打他?已经被这个消息唬得半边身子发木了。她儿子也死了?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交代了,不让他吃那些油饼吗?
陆友盛在屋里也听到了声音,出来问:“刚才谁来的?说了什么?咱娘和大龙都死了?”是似不肯相信。
陆友盛不肯相信也情有可原。任凭谁家,一夜之间去了两口人,都无法接受。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正值青春年华,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
两口子赶到陆友强家的时候,陆友强家里已经乱糟糟的围了一院子的人。
这种关键时刻,撇清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一个人把罪名安到她头上。“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个做伯娘的那么狠心?”
“你对婆婆有意见想杀婆婆,可你也不能连我儿子一起杀了,他一个孩子怎么得罪的你?”
第410章 哆嗦
陆友盛媳妇不傻。如果只是她婆婆一个人死了,还能往正常死亡上靠。如今是祖孙俩同时死亡,就无论如何不会是正常现象。
死因蹊跷。必然有人会追根究底,想探寻两人死亡的真正原因。
东山下的那口井的教训告诉她,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秘密。所以她必须搅浑这一滩水。
因为死亡的其中一人是她的亲生儿子。别人肯定不会往她身上想。所以,她就能把这桩无头案,安到她大嫂的头上。
陆友盛媳妇的话一出,大家看陆友强媳妇的眼神都变了。疑邻盗斧,心中有了怀疑以后,越看她越像是杀人凶手。
“我没有,我没有给他们下毒,这事不是我干的。”陆友强媳妇扯着他的衣袖,急切的辩解着。
直到此时,陆友强媳妇仍然是看向陆友强,而不是看向大家。好像只要陆友强相信,别人信不信都不重要。
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收获失望。陆友强把她的手拉开,转身走出家门。
如今是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国家的法制,才刚刚起步。像水洞村这样偏远的地方,根本没有警察。
而且,这间屋里没有打斗和血腥的痕迹,并不像是谋杀的现场。一般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抓到现行的话,都是以意外死亡定论。
最多村里会有些流言议论议论,讨论究竟是谁杀了他们。对生命没有敬畏,对死亡没有恐惧,这件事对村民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这件突发的事情,影响了淘井的进行。
人们都围在这里看热闹。井沿那里门可罗雀。只有小猫两三只,在那里候着。何小西远远的看着那几个候在井沿上的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没有花花肠子的实诚人,有实诚人的好处。
何小西把他们记下来,以后都有各自的用处。
有一个故事,说一个耍猴的人,选猴子和带着猴子出去跑江湖的人。
就把猴子和人都放在院子里。然后他站在屋子里偷偷从窗户往外面看。
等过了一段时间,猴子和人都有开始不安分的。
最后那人定的时候,猴子就挑的是最闹腾的那些。人挑最老实的。
他老婆问:为什么这么选?那人回答:猴子老实了还能会耍把戏吗?人太鬼精,挣的钱还不装他自己兜里去?
故事虽然粗鄙。但是,道理是对的。
何小东只能去喊人。如果不喊的话,这些人能磨蹭到喝晚上汤也不会自己过来。本地人称吃饭为喝汤。
请人吃饭招呼:“住下吧,喝完汤再走。”住下,就是招呼人进来坐。
华国的农民,是最不讲组织纪律的一个群体。七点开会八点到,不晚九点听报告。指望他们自觉是根本不可能的,如天方夜谭。
何小西站在村子中间喊:“快点过来干活了,如果到晚上干不完,就得挑灯干啊!到时候各家都得出洋油。”
如果喊让各家出洋油还喊不来人,只能说明他们没听到。只要听到的,跑得比小毛驴还快。
“快,快,快,喊干活了,赶紧的。”这是家里媳妇在喊她们男人。
“就能懒死你个懒驴了,还不赶紧去?”这是老娘在催儿子。
只要涉及到钱物的,永远都是女人比男人们敏感。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家庭里大多数都是女人管钱。
女人们会过啊,不仅自己不会乱花钱,还监督着不让男人们乱花。
有了晚了就要出煤油的威胁存在,村民一个个自觉多了。
“排好队,距离别太近,也别拉太大……,”何小东站在人群外头指挥着。这次淘井是西村主导,陆爱国也不好多出头。
他若是管得太宽了,西村的人不仅不会领情,还会对何小东的能力起质疑。人心就是这样复杂。
举村出动,就连小驹都组织着孩子们排了一队。
“唉,我说这些孩子就不用了吧,他们干活干不多,不够帮倒忙的。”褚运白提出质疑,“到时候耽误的时间,我们可不出洋油啊!”
有怕出洋油的人纷纷附和:“就是啊,他们耽误时间,凭什么让我们出洋油。”活还没开始干,他们那眼睛就跟能预测到孩子们会耽误事一样。
“我们家孩子能干着呢,可不会帮倒忙,”有人维护自己家孩子,“你当人人都跟你们家那个懒货,废物点心一样啊?”
活还没干,人倒是要吵起来了。
何小西也看出来了,这个褚运白跟何六老头是一个捻的。这是帮着他给他们拆台呐。
何小西在心里冷笑一声:枪打出头鸟,你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下你面子。
“村里年年淘井,十年后再看,有些人就干不了了,不让孩子们学着点,等咱们岁数大了,后继无人怎么办?”何小西问众人。
直接问到褚运白脸上:“褚队长,你家要是真差那两滴子煤油,我们家替你出了也没什么。”
众人一想:可不是嘛,全村几十户人家,一户可不是只要一小口的量的。在这为那点看不上眼的东西吵架,不够丢人现眼的。
人群里就传来哄笑声。“褚队长,你的洋油我替你出了,省得把你心疼毁了。”有人戏耍他。
这件事只是淘井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有特殊情况,乡村人家定下来的事情很少有更改日期的。大家都认为更改日期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情。
人们就讲求一个“顺”。做什么事都最好没任何波折就干好了。别说今日只是村长老娘和侄子死了,就是村长本人死了,井该淘还是得淘。
乡村人家还是挺矛盾的。最无组织,无纪律的是他们,最讲规矩的还是他们。
一桶桶水被从井里打上来。接力一样,一盆盆一桶桶往后传。
这种季节干这种活还是挺受罪的。冷风呼呼的吹着。一个不小心水洒出来,溅到身上脚上,把衣服鞋子浸湿了,就更冷了。
尤其是孩子们那一队,开头被人小瞧了,这会卯足了劲表现给人看。累得胳膊都哆嗦了也不肯歇歇。
谁家孩子谁心疼。孩子胳膊哆嗦一下,大人的心就哆嗦一下。
第411章 金贵
何小西一看这样不行,孩子们还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给累坏了。
此时的农村不是后世的农村,还没有任何的排水系统。整整一井的水如果倒在路上,明天就不用走路了。
主要是现在还没有自来水到户。各家各户洗衣服,都是到井沿或者是河边。就是刷锅刷碗的那点儿水,也得拿来浇自己家院子里的菜地。没有往外排水的需要。
所以只能用传递的方法,把水传递到平日被雨水自然冲刷形成的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