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同志，您这么早这是过来干什么呢？”陆爱国招呼着他。
“来办点公事，你们是……？”贵人多忘事，把他们给忘记了。
“我们水洞村的，在这接活呢，上次您和林县长，去我们村视察工作的时候我们见过，后来我们顾乡长带我们去县里，还见过一次，
林县长还批给我们一批橡胶轱辘呢，就是排了两次了还没排上。”说没排上，纯粹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兼给余同志留个台阶。
哪里是没排上？人家压根就没打他们的谱。轱辘到货了都没通知他们。这次如果不来堵这儿，估计还是没有他们什么事。
余同志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讪笑道：“前两批车轱辘来得有些少，不过这次来的应该够了，真是巧了，我今天就是来提货的。
你们赶着大车来的吧，正好，今天就能把车轱辘捎回去。”就着陆爱国给的台阶就下来了。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代表我们村的百姓谢谢您！谢谢！谢谢！”陆爱国脸上的惊喜和感激都表现的恰到好处。做得一手好戏。
_“要人手帮忙吗？我们来了不少人。”陆爱国客套着。让他们干了活就更好说话了。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余同志使唤他们干了活，给他们分配份额的时候，嘴歪一歪就能多给他们分一些。
所以不等余同志客套或推辞，就冲着大车方向的人挥手喊：“快过来，干活了。”
一群人簇拥着余同志就往货站的天棚那里走。大车缓缓的跟在他们后头。
除了车轱辘，还有其它的生产物资。都堆垛在天棚下头，用大块的帆布盖着。由专人负责看守。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头八玖十年代那些猖獗的“铁道游击队”。疯狂的盗抢铁路上运输的物资。
只有像小驹那么大的，附近人家的孩子，或者年岁大一些的老太太，在道路上捡拾掉落的谷粒、煤渣等货主不要的东西。
何小西是女子。同来的村里人照顾她，让她坐在大车上看着大车。她就悠闲的四处张望，看这个时代特有的事物。
这个时代，即便是铁老大家的货场，看着也象是一片断壁残垣。
远处的铁轨上停放着蒸汽机的机车头。黑乎乎的货车车厢一节节的，像盘在铁轨上的一条条巨蟒。
货场不是全封闭的，有些地方有围墙，有些地方围墙塌了下来还没有修补。只用一段铁丝网拦着。
若是有人想不通过大门进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435章 背影
何小西坐在大车上四处张望。像是在看西洋景一样。
从后世过来的她，看惯了高楼大厦的光鲜亮丽。乍一看这些灰扑扑的颜色，还觉得很是新鲜。
视线掠过一个捡东西的老太太。又缓缓的移回去。老太太弯着腰，正在低头捡拾地上的东西。
如果这世界上有那么几个人，化成灰何小西都认识他们。那么，刘氏绝对是这些人中的第一人。
即便只是一个弯腰的背影，何小西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何小西的大脑思考着该怎么办？是把人给惊走，还是不动声色看她要做什么？
何小西觉得还是看看她的目的更好。市局还没有收网的准备。另一个地道口还在摸排，或是已经找到了。
何小西猜想，不管是仍正在摸排，还是已经找到保密，一定是因为慎重。说明地道口可能是一个重要的据点，或是涉及重要的人物。
大鱼要来撞网，所以原来让他们配合的计划就撤销了。
何小西猜想的没错，市局通过上次何大毛开赌局收集到的消息，已经分析出另一个地道口的大体位置。
外围侦查之后，确定了具体位置。
何小西坐在大车上，身上搭着被子。外人看来，就是被暖阳晒得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透过眯缝着的眼睑，暗暗观察着刘氏。发现刘氏始终围着天棚下头的几个垛堆打转。
不仅打转，还伺机靠近，偷偷掀开盖着的帆布查看。
中途，刘氏可能是认出了水洞村的人，掩饰一般把包着的头巾往下扯了一点。避开那些人。
发现大家没有发现她，才又放心的开始查找货物。
何小西仔细的记下她翻找的轨迹，分析她要找的是什么。
刘氏在翻看了几个垛堆之后，鬼鬼祟祟的左右观看了一番。往之前何小西看到的铁丝网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何小西也看看左右，没有发现可疑的其他人。正好老俊过来喝水。何小西拜托他帮着看一会儿大车。
老俊以为她是想要去厕所，“姑，你去吧，我给你看一会。”
何小西沿着刘氏离开的方向，一路摸过去。到了铁丝网那里，看到一个明显的缺口。应该是附近居民为了进出货场，给剪开的。
铁丝网外头不远处，地上有一只篮子。何小西认出来那是刚才刘氏挎在胳膊上的篮子。她匆匆离开的时候，丢弃在了原地。
刘氏丢弃篮子的行为，更加证实了何小西刚才的猜测。她是来货场找某样东西的。如今踩好点了，作为道具的篮子就用不到了，被她随手扔掉。
何小西拎着篮子，原路返回去。“在路上捡了个篮子，不知道谁家小孩贪玩扔的。”何小西举着篮子，说给帮她看大车的老俊听。
老俊走后，何小西仔细的翻检着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是精巧的竹篮子，并不是此地人常用的那种粗笨的藤条编的篮子。篮子里只有一块布巾和几粒谷物。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小西跟陆爱国说了发现刘氏的事。之后大声说：“赶紧派个人把我哥他们喊过来，别露馅了。”
大家觉得何小西说话有道理。要是让余同志知道他们是在套路他，以后说不得会给他们小鞋穿。
“还是我亲自去吧，他们赶车我不放心，我快去快回，你们下午干活的时候尽量拖着些。在我没回来之前，尽量别干完。”
何小西把车上的被褥物品搬下来，只把篮子留在上头。看着陆爱国赶着大车，匆匆离去。
陆爱国走后，余同志明显的发现了，水洞村这些人干活的效率在下降。磨磨蹭蹭的。所谓懒驴上套，不屙就尿。
这些人也是。一会儿喝个水，一会上个厕所。伸个懒腰，发会愣……。
好在陆爱国回来的时候，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了一帮人回来。而且在他回来之后，之前的那些人，也干活卖力起来。
让担心天黑之前干不完活的余同志放下心来。
今天水洞村的这些人，帮着他干了一天的免费活。以一个人一天一块钱计算，也帮他省了十几二十块钱呢。
这些钱，他回去是可以报销的。即便是不报销，也是工作成就。为公家省了钱。
所以搬完东西以后，给水洞村分配车轱辘的时候就格外的大方。对于陆爱国报出来的数目，没有打折全给了。
“大哥，你跟余同志商议一下，那帆布蓬能不能卖给咱们一顶。咱们这次走豫北能用上。”何小西跟陆爱国提议。
如果有一顶帆布蓬，他们这次走豫北，下雨下雪就不用担心了。
“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陆爱国说。这次的豫北之行，算是一半公事，一半私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可遮掩。
在办私事的时候，顺便把公事给办了，属于义务劳动，为村民造福的事。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何小西会干的事。
果然就有人好奇的跟何小西打听，走豫北是怎么回事。
“我们原本准备去收点棉花，正好咱们村大车店还缺不少棉花做被套，顺便给大车店也收一些棉花。”何小西回答。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村里的账上没钱，何小西先赊欠给陆艳明。以市价算，何小西还有得赚。
如今村里有钱了，何小西就不好再赚村里的钱了。只能发扬风格了。所以，无论如何得把陆艳明拉上一起去。
让他开阔眼界看看人家的旅店怎么经营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要拉一个免费劳力，让他给自己白做工。扳回来点本，不然就太吃亏了。
“过来两个人，抬东西。”很快陆爱国就回来喊人。众人闹哄哄的过去抬东西。
“市局的人过来了，让你过去确认一下，刘氏都翻过哪几个垛堆。”陆爱国趁机把何小西拉到一旁，跟她说道。
何小西过去的时候，货场的负责人也在。市局的人正在跟货场的负责人说话。“你们这围墙不行啊，这都明显漏洞那么大。”
货场的负责人也很无奈，苦笑道:“这些围墙解放前都是用洋灰垒的，那年日本人轰炸，把围墙炸毁了，后头也修过几次。
没有洋灰，垒出来的墙不结实，周边的群众为了进来捡点东西，就给扒开了。都是些老嫲嫲和孩子，我们又不能怎么着他们。”
第436章 赌博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货场吃货场。
水洞村河南岸的货场，是因为地方偏僻。加上最近的村庄又隔着一条河，过河不方便。所以才没有那么多人扒围墙，搞破坏。
这个货场就在居民区的边上。被附近居民盯上也不足为奇。
货场的围墙，说是小孩子和老嫲嫲们扒出来的豁口。实际如何，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边刚垒上，马上就给破坏掉。
货场里会不会丢东西，也是个谜。
大宗货物从几百里，上千里之外拉过来。即便是丢个几件，是在货场丢的，还是在路途中丢的？谁也说不清。
所以也没有人找货场的麻烦。既然没有人找麻烦，货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那些漏洞。
何小西也不多管闲事，跟她没有关系。吸引她的，是货场负责人提到的洋灰。
她准备在印刷厂后面那块地上，大兴土木盖房子。想盖的还是水泥房子。可是听货场负责人的话音，现在的水泥貌似很难搞到？
“小西同志来啦？”市局带队的同志招呼他们。何小西如今在市局内部鼎鼎大名。原因是武副局想招人家兄妹进市局，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何小西自己觉得自己品德过硬。但是，距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为人民币服务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加上她哥哥的原因，所以拒绝了老武递过来的橄榄枝。跟这些人猜测的，自视过高之类的原因，没有一毛钱关系。
何小西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听到何小西仅凭着一个弯着腰的背影就认出刘氏来。所有人都觉得，何小西确实有拒绝老武招徕的底气。
惊人的记忆力和丝丝入扣的判断，让市局过来的人，为不能跟何小西成为同事而惋惜。
赶着大车，车上满载着今天的战利品，一行人满意而归。
装上货物以后，大车上坐不下这么些人。只能让一部分人腿着，去大车店投宿。等明日一早，再赶车过来接他们。
大炮兄弟俩是必须回家的，他们都离家老些日子了。这次为了村里的事，过家门而不入。
“唉，你们看看，前头车上是何六爷他们吧？”有人问道。众人看过去，果然是何老六和疤瘌眼他们三个，还有他们的家人。
疤瘌眼家来接他的是他的二儿子。因为其他两个儿子在他们这辆车上坐着呢。
看到两个儿子跟他们混坐在一起，疤瘌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脸臭的跟便秘了十几天似的。
不过儿大不由爷，他也就只能摆脸色。老俊跟他媳妇一样，都是看他哥嫂的脸色行事。看他大哥板着脸端坐如钟，他也依葫芦画瓢。
大炮之所以叫大炮，跟他言语犀利，啥话都敢说，脱不开关系。疤瘌眼怕大庭广众之下，被大儿子说得下不来台，也不敢主动找茬。
三辆车貌似相安无事的依次前行。
三个人都被放出来了，说明钱吐出来了？
刚回到家，村里的会计陆金鹏就找上门来。
“九哥，乡上把钱还回来，这些钱怎么入账”？陆金鹏问道。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当初不知道能在陆友盛家搜出那么多钱。所以，之前村里被陆友盛搜刮去的钱，没打算让他哥替他赔。
因为让他赔，凭着他家光溜溜四面墙，吊蛋精光的样他也赔不出来。毕竟是一任村干部，真让他去坐牢，乡里乡亲的就太没人情味了。
如今这赔出来的钱多了。是入村里的帐，还是把多的退还给陆友强？陆金鹏拿不了，也不敢拿主意。
陆金鹏这个会计做的也窝囊。当初陆友强当村长的时候，把村里的钱贪光了中饱他弟弟的私囊，他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