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回来啦？快来，进屋坐吧。”招娣娘招呼何小西，“带娣，你们小西姐来了。”
招娣娘拉着何小西进屋，那边招待奶奶也捯饬着小脚跑回屋里了。何小西暗哂:这个面子也要争？
招娣奶奶争这点谁先偃旗息鼓的面子。却不知道，如今里子都没有了。他们家的脊梁骨都快被村里人戳断了。
要是没有之前红樱被克扣聘礼，大家或许还会指责招娣爹娘做事欠考虑，防着老人。有招娣大姐的先例，又有其他没被扣聘礼的堂姐比照着。
大家只会说招娣奶奶做事不地道，一碗水没端平，兴一家灭一家。
“我来看看叔，叔怎么样了？”何小西关心的问候。
娘几个听到何小西的话，瞬间红了眼圈。最小的宝儿抱着她娘哇哇大哭。
那日的情形太恐怖了，就算是过去了一些日子，想起来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偏偏招娣奶奶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觉得她是老娘，儿子是她生的。打死也只是把命还给她，是欠她的。
就没想过，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也是妻子孩子的顶梁柱。
即便不为儿媳妇孙女考虑，也是一条人命不是？所以村里人都觉得老太婆太毒了，所以她骂招娣娘，招娣娘回骂，都没人管。看都懒得看。
老太婆倒是想喝令其他人上来打人呢。这里就要说到那把菜刀的用途了。
招娣娘就站在自己家屋门前，手握菜刀:“你们谁来？过来试试，砍死了我给你们偿命。”菜刀的森森寒光下，一个靠近的人都没有。
利益是大家的，命却是自己的，没有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大家的利益。老太婆一下子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何小西进了里屋，就看到招娣爹头上缠着一圈白布躺在床上。脸色蜡黄。
“小西来了啊，”看到何小西，招娣爹欠着身子招呼她，“还劳动你来看我。”
何小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带娣。“里面有点糖，你们大春哥熬的，小驹，你也去，跟带娣姑奶一起拿出来吃。”
何时来两口子对视一眼，把孩子都支开，这是有话要说？
招娣娘把孩子们全领出去，带到西间给他们分糖吃。然后又回答东间。就听到何小西在说话。
“我明天去看看招娣，时来叔你有什么话要我捎给她吗？”
“没什么要说的，让她好好过日子，别担心我们。”翻出一卷钱来，“给她捎回去吧，我们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这些钱是杨文远送到大车店，让村里人给捎回来的。不得不说，不管前世今生，杨文远这个女婿都是非常好的。
第467章 公道
何小西想起后世流行的一句话:闺女多了吃肉，儿子多了难受。这句话还是何涯去她店里做装修的时候说给她听的。
那时候房价和彩礼钱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堪称天价的地步。谁家里要是有两个以上的儿子，老两口被砸了骨头榨油都供不起娶媳妇的钱。
就能看出来闺女的好处来了。
见招娣娘过来了，何小西说:“给你们，你们就拿着吧，有点什么事也能应个急。”这两口子，这些年手里估计就这点钱了。
委曲求全。如果受到委屈也求不到全，还为什么要委屈？
“这些钱估计就是招娣给你们的节礼钱，想必也不会再来送节礼了。送节礼能不送，年初二回门你们打算怎么办？”何小西问道。
两口子对视一眼，招娣娘殷切的看着何小西。“能不能借你们家，让招娣回门？”看得出两口子，私下里商议过这事。
“借我们家可以借，到时候你们过去？”何小西反问。招娣爹娘脸上露出苦色。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想，招娣奶奶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丢面子的事，招娣奶奶能发疯把何家都给砸了。而且砸了他们都没话说。
除非有合理的理由，也就是认何中槐做干亲。何小西是没办法。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爹娘。
若是能选择爹娘的话，何小西都不想要何中槐给她做爹。自己身处火坑是身不由己。这个火坑，还是别让招娣跳了为好。
“冬伯和冬伯娘倒是愿意帮忙，但是……，”何小西说了半句，然后等着看招娣爹娘的态度。
“但是什么？”两人一起追问。
问完都想到但是什么，“那不算什么，那些年战乱，死得一口都不剩的也有，枪口底下，管你是谁都一样。”招娣爹说，
“冬伯能帮我们，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哪里会挑剔这个，做人不能那么不知足。”
“定下来我就跟招娣这么说了啊。”何小西说。
“说吧。”两口子说道。
本地，女子嫁人以后，很少有娘家爹娘去家里走亲戚的习惯。除非是路过。即便有事情，也是让家里兄弟过去说一声，爹娘不会去。
现在招娣爹又伤成这样，就更不合适去了。
回到家，何小西把招娣爹娘的意思给冬伯他们说了一下。冬伯老两口表现得出人意料的高兴。
何小西心里有些发酸。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战争，他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也不用这样低声下气的给人帮忙还担心别人嫌弃。
征兵讲究三丁抽一。但是真正打到旷日持久的时候，哪里还会讲究这些。都是遇到就抓走。
冬伯二老渴望被别人需要，渴望融入别人，渴望被认同。这种渴望让他们卑微到尘埃里。
看到两老的笑颜，何小西在心里感谢招娣爹娘深明大义。
何小西看看布袋里已经不再有水往下渗。支使着何小东，把布袋上压着的石头搬下来。把压榨好的腌萝卜放到调好的辣酱汁缸里，搅拌均匀。
浸泡一夜，明天应该就可以入味了。
看看时间，赶集的人差不多都该回来了。招呼何小东:“哥，走吧。”
何小东把睿睿递给柳氏，把爬到他肩膀上的几个孩子拎下来放到地上。起身跟着何小西出门。
秦文锦怯生生的问:“我们也去帮忙吧。”
何小西拒绝了。她们还只是来投亲，后头的投亲不遇戏码还没演呢，还不能使唤人干活。
何小西想把她们安排到陆艳明那里，还没跟陆艳明商量呢。那个扒皮精，不一定好说话。让人给他干活行，管饭估计不会太痛快。
何小西得想想怎么忽悠他。让他自己主动把人领回去。陆艳明现在警惕性变高了，不太好忽悠了啊。何小西感叹着。
喊了陆家的人，一起往大河堰赶过去。这次带回来的东西看似不少，实际刨去陆艳明的大车店要用的，就剩不下多少了。
尤其是棉花，何小西这一趟就是给陆艳明扛活了。也就是土布能剩下一些。还是因为何小西之前给他拿了不少布过去。
何小西也不是没有收益。收益在土产和布和棉花的转换中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但是，何小西打着忽悠陆艳明的主意，她绝对不会告诉他实情。
“艳明哥，哪些是你要用的留下来，你赶紧点点，剩下的我们搬走。”何小西喊陆艳明点货。
陆艳明颠颠的跑过来点货。凡事他点到的，都搬到大院的屋子里去暂时存放着。明天一早用驴车送过去。
剩下的何小东准备上手开始搬。但是被何小西拦住了。“等等，先别搬，放一块点点数目，记好帐再搬。”
何小西让人把陆艳明搬走的那些记了一笔账，又把剩下的这些也记上账。“艳明哥，回头我算好账，把收购价算出来，加百分之十给你，
这个价钱还公道吧。”也就是说，这一路的费用也从何小西的这百分之十里出。这个价格当然公道。陆艳明喜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占便宜的事情，陆艳明总是能算得最清楚。“谢谢弟妹，回头让你侄子侄女们给你拜年去。”
何小西暗骂:这个扒皮精，拜年算是什么感谢？对我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还得搭东西招待你们家的小扒皮崽子们。
可以她也打算着要算计陆艳明，所以得按捺住不能翻脸。笑得很真诚的说:“不用客气，我们应该做的，都是为村民服务嘛，
拜年就不用了，让孩子们好好玩几天吧，就别拘着他们了。”
跟陆艳明一来一往打着太极，像突然发现剩下的货物很少似得，惊叫:“哎呀，怎么就这一点了，”装模作样的把账本子翻得刺啦刺啦的响，
“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一点，我记得挺多的啊，大哥你们没搬错吧？”拿着账本子装作核对。
能不显得少吗？陆艳明留下的都是棉花。棉花本来就不如布实在。放在那里可不是就是一大堆嘛。剩下的都是土布，只占分量不占地方。
但是陆艳明正心虚。他拿走了大部分棉花，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所以也没分辨出何小西说的问题有存在的原因。
还试图糊弄何小西:“少吗？我点点，应该不少吧，这不一大堆吗，不少，你这是从车上搬下来，从狭窄的地方搬到空旷的地方显得。”
第468章 鼓上骚
陆艳明要是不糊弄何小西，何小西还不高兴呢。他这么一糊弄，何小西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了。
何小西做哀愁状:“唉，本来以为走一趟能收点子东西呢，现在看着，这一趟白跑了。”
何小东以为她是真愁，劝道:“收得不少了，本来就是打算能把艳明那个大车店用的棉花收够了就可以了，现在还剩这么多，够好的了。”
误打误撞帮着何小西，在陆艳明跟前表了功劳。
陆艳明摸摸鼻子，只能认下欠了这份人情。
何小西又絮絮叨叨了半天，强调他们此行的艰难。才放过陆艳明。
何小西看看这里，觉得到处都是安全漏洞。
对陆艳明交代:“艳明哥，这么多东西放在这边不安全，你去找得全哥，让他给你派几个民兵过来。”
几百块钱的东西呢。这里离村子又远，出点什么事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用这么麻烦吧？我晚上也住在这里，我跟二伯两个人，这点东西还看不住啊。”陆艳明不以为然。觉得何小西是小题大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小西见过为财害命的例子多了。几百块钱，放在后世或许不够一顿饭钱。但是在这个年月，却是一比巨款。
何小西不啻用最坏的心思来揣摩一个人。在她看来，为了这注横财，不算外村的，只水洞村愿意铤而走险的就不下十人之数。
“癞痢哥，你要是嫌麻烦，回头我让我哥去得全哥家跑一趟。你的小命不值钱，我们不能让我们二伯陪着你。”何小西直接给了陆艳明一针锥。
这人就是不被别人剐刺几句不舒服斯基。俗称贱骨头。明明不费什么事，稳妥点不好吗？偏偏就喜欢懒省事。一旦出事就后悔莫及。
旁边陆爱国听到了，说道:“小心无大过，还是让得全派两个人过来吧。”算是把这件事定下来。
正往河对岸搬着，何大毛过来了。跑得挺急。过来以后拉住往船上扛东西的何小东。“哥，我有事跟你说。”
何小东只得把扛到半路的大包又扛了回来。跟着他回了大院。何小西也赶紧跟上去。
何大毛一贯吊儿郎当懒散的让人想扇他两巴掌。他如果露出这种火烧腚一样的焦急的神情，不用说也是重大消息。
何小东噗通一下把大包扔在垛堆上，就跟着何大毛进屋了。
“哥，何领群那个表子养的，要算计咱们家的货。”何大毛接过陆二伯给倒的水，喝一口润了润干哑的喉咙。说出惊爆的消息。
陆爱国的眉头都紧紧的蹙起来。
“他们那些人里头，有一个人擅长上墙，据说有鼓上骚时迁的本事，能飞檐走壁。”何大毛接着说道，还伸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不用锚勾，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翻墙进院，号称能把人扛走都没有人知道。”
何大毛的话让陆艳明吓得脸色煞白。扒皮精爱财，若是丢了财，定然比丢了命还难受。想想刚才还满不在乎的跟何小西说话，就一阵后怕。
“消息确切吗？他们什么时候来？”何小东问。
“消息确切，今天晚上就会来，他们怕你明天就把货搬走了。”何大毛回答。“哥，咱们怎么办？让老子抓到，揍死这个小舅羔子。”
何大毛本身就一身痞气。以往只有他算计别人的，如今居然有人胆敢太岁头上动土，让他如何不恼火？
“哥，我去何领群家，堵着他把他揍个臭死，一把火把他的牢丘子给他点了。”何大毛提议。
牢丘子是本地土话，指得是牢房。在这里说的是何领群家的房子。
何小西咳嗽两声，提醒何大毛说话注意些。别什么话都胡咧咧。万一何领群家房子自己烧了，何大毛今天说这种话，以后也脱不了嫌疑。
听到何小西的提醒，何大毛赶紧禁声了。献媚的问何小西:“妹子，你说这事怎么办？”后头又加一句:“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