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西正想说话，学字辈的老祖宗把拐杖顿了顿。老祖宗有话要说，大家都停下议论，听老人家说话。
“照我说，拥军媳妇还是太年轻了，考虑问题太简单。”老祖宗说。说完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水。
这位老祖宗，也是上过洋学堂的。一双脚，也不是跟她同龄人一样的三寸金莲。只是裹得有些变形。
据说小时候她娘给她把脚裹上，她就自己偷偷拆掉。再裹上，她再偷偷拆掉。所以一双脚裹得很不成功。
最早，两家在城里都有买卖店铺。水洞村附近的地，铁路以西的是陆家老大宅的，铁路以东的是他们家的。两家是本地最大的地主豪绅。
陆家大宅有一部分家财是陆厚廉败坏掉了，其余的用来赎买族人。他们家的大部分用途不明，其余的也用来赎买族人。
在场的只有何小西知道，老祖宗家的家财，都捐给孙先生为首的革命事业。这些事情，县志里有记载，但是他们家的人从不张扬。
所以，水洞村的人没有人知道。直到后世的时候，当地电视台的一个节目播放以后，大家才知道:哦⊙_⊙！难怪他们家一夕之间散尽家财。
何小西相信，一个能支持丈夫散尽家财救国救民的奇女子，不会目光只看到自己脚尖那三寸的地方。
其他人不知道，有些以为老祖宗老糊涂了，暗暗为她着急。有些被那人说动了，也觉得何小西要得钱有些多。是要逼死人的行为。
说话的那人，见此情形一阵洋洋自得。摇头摆尾的样子，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叔叔见事比他明了，赶紧出言:“这个数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该去不去，就得受到些惩罚。”
那人一见他叔叔竟然帮着外人，不高兴了。大声嚷嚷道:“怎么没有问题？一个小老百姓，一年才挣几个钱？她这样死要钱，比地主老财还恶毒。”
何小西心说:好嘛，我不踩你，你反而想踩着我垫脚。
何小西这会是看明白了，这人跟着他叔叔过来，是要显示一下能力的。只不过被她盖住了风头。
也就是说，今天不管何小西说什么，这人都会找茬子踩她。找出一处瑕疵，否定何小西提出来的全盘建议。
我没功劳，也得扯着你，让你也没有功劳。
老祖宗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叔侄俩你来我往的辩理。陆家的人，包括何小西都诡异的保持沉默。
何小东看他这样诋毁自己妹妹，也要说话。被何小西拿眼神制止了。何小西知道自己哥哥不善言辞，跟人斗嘴不占上风。
在她眼里，那人只是被拎到旱地里的鱼罢了。蹦跶的再高，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他叔叔说话，也不是全部都是为了替何小西说话。不过是怕他出大丑，制止他。不过看来，不仅没有制止得了，还被他埋怨上了。
“笃笃笃，”老祖宗又拿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都快吵出火气的正反两方只得停下来。
大家都住口了，只有那人还不停下:“都新社会了，哪能还这么官僚主义，一点不考虑百姓疾苦？……”一顶顶的给何小西扣帽子。
“陆友柱，你说完了吗？我能说两句吗？”老祖宗语气不善的问他。陆友柱才住口。
陆友柱住口以后，老祖宗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对何小西说:“丫头，把为什么让不愿意去的人缴钱的理由说说。”
何小西站起身:“是，奶奶。”面向众人，开始陈述理由。“咱们这个不是自愿劳动，是为了保护咱们自身的安全和财产，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
，一个人不愿意去，其他人都有样学样，工作还怎么做？有事情抽不出身去的，允许家里人替换，只要缴三块钱，这个钱不多吧？”何小西问众人。
一个人，像王老泉那样打零工，一个月也最少能挣上七八块钱。活多的能翻倍。挖河得好几个月，缴三块钱还是合适的。
众人点头，觉得三块钱不多。
“而且，有合理理由的允许替换，不用缴钱。比如友柱大哥，你弟弟年龄小，人单薄，他要是抽中了，
你心疼他就可以跟他替换，不用缴钱。”何小西顺手给陆友柱挖了一个坑。
你不是自诩道德表吗？就先以身作则吧！
前世的时候，陆友柱嘴巴会说，得他老娘欢心。他们家的那个挖河的名额就被他“让”给了他弟弟。
第482章 严惩
那个十来岁的少年郎，因为身体还没长成就从事重体力劳动，造成脊柱损伤。四十多岁的时候就驼背了。
面对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兄弟，在给老娘养老的问题上，他却不愿意多承担责任。为了老娘养老的问题，兄弟几个对簿公堂。
他就是之前，陆友盛要推上去的四队队长人选。只不过因为陆友湖更厉害一些，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借着陆友盛人品瑕疵，组织对他不满的人联名上书。让他这个陆友盛推举的人，做四队队长的美梦落空了。
所以，不得不寻找其它途径露脸。才有这次跟何小西的狭路相逢。
说实在的，何小西挺瞧不起这种人。
“不能去的，如果有正当理由又没有人替换，可以跟村民代表申诉。理由合理的，可以不去或是晚些时候去。”何小西说。
“我们定的制度，会结合大家的实际情况，也会在实施的过程中补充完善，为大家解决后顾之忧。
但是，没有正当理由却不去的，就只能缴钱了。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说白了，这笔钱就是惩罚性质。
跟换人缴的那三块钱是一个道理，就是用钱把那些试图逃避劳动的人吓退。
爹娘再偏心，再重男轻女，遇到要平白花钱的时候，也得考虑一下。
何小西知道挖河的工期是五个月多一点。以一个月一个人赚六块钱算，正好是三十块钱。当然，这是保守算法。
老祖宗说她还是太年轻，考虑问题不周。有看陆友柱不顺眼，想让他现出原形。还有就是觉得她定下的金额太少了，这种逃避劳动的人应该严惩。
何小西说完，给大家示意了一下她说完了。
“拥军媳妇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只有三十块钱的话，可能起不到惩戒的效果。”老祖宗拄着拐杖站起来说。
老祖宗的话一出，陆友柱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一直以为老祖宗之前的话，是向着他说呐。结果不是。
老祖宗反而嫌何小西太过仁慈，定的价位太低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口不择言:“那你们还想要多少钱？准备把老百姓都逼上梁山吗？还是说你们想利用这个赚钱，鼓了你们自己的腰包？”
他这话若是说何小西还没什么。毕竟何小西还很年轻。但是他这样说老祖宗，大家哪会容他？全都对他怒目而视。
陆厚诚气得面色紫胀。不过碍于辈分，不好与后辈对嘴。有人这样当着他的面，如此说他的老母亲，还是让他很是气愤。
他们家没有后辈跟着过来，连出头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让他欣慰些是，陆友柱的叔叔出面呵斥了他。
“你这完全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说是这钱奶奶不会经手，就是经手，大家也信得过奶奶的人品。”
何小西作为主家，不能让老祖宗在他们家受这份窝囊气。他们得出头维护老祖宗。不是为了她，老祖宗也不会得罪陆友柱这个二百五。
有何小西带头，其他平辈的人都纷纷指责陆友柱。陆友柱成了众矢之的。他叔叔待不住了，拽着他走了。
老祖宗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什么场面都见过。早就能做到荣辱不惊。待那叔侄二人走了，吩咐大家:“不算什么事，大家都坐下吧，
好好商量商量细节，尽快把这件事情定下来。”
陆友湖坐在角落里，眼神闪烁。摆出一副谦逊后辈的样子:“奶奶说得是，我对这件事也有点看法想补充一下……。”
他说的补充点看法，就是要把不去出工的人的罚款提高十块钱。只提十块钱，既不得罪缴钱的人，还讨好了众人。
好在他还知道马屁不能拍得太露骨，又把换人的标准补充完善了一下。
并提出来:“身体有才晦的，村里也应该照顾照顾，还有村里的大夫，也应该留下来。”这个马屁拍得就高端了。
村里谁不知道，有才晦和当大夫又没人替换的，就只有何大春和褚凤雏。这二人都是何家的人。这是可着何家人的头做帽子。
关于何大春和褚凤雏，何小西也很着急。一个是走路都走不稳当，一个是弱书生。真让去干活，那真是要命。
照顾他们的话，何小西自己真不好说。考虑陆爱国的立场，她都不能说这样的话。何小西都准备好替他们出这份钱了。
陆友湖的话无异于雪中送炭。
何小西就是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要敬人一丈。马上投桃报李:“村里的民兵，也要留下一部分保卫村庄，这个不能马虎。”
刚刚出现过一起恶性案件。陆友湖的侄子还因公负伤。不论从哪里论，留下一部分人都是应该的。只要留下一部分人，就少不了小光。
在座的人也知道，他们这是换手挠痒痒。但是因为这种照顾也合理，所以大家就没有什么意见。
何小西也知道，她这样是占了便宜。于是就，很大方的说道：“这样说来，我娘家一下占了两个名额了。
这样吧，不管到时候我们家该出几个人，我都再加一个，我去。另外，我们家出一百块钱，这一百块钱用来买肉给干活的人加菜。”
一番话说得非常大气。
对何小西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而且，她本来就准备要去。这样当众说出来，不过是顺水推舟。
不过，她这样对待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跟陆友柱那个二百五一比，高下立现。
“拥军媳妇这事做的对，疏通河道这是百年大计，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该有人出人，有钱出钱，齐心协力，
众人拾材火焰高。”老祖宗赞赏道，“我们家也捐二百斤粮食，五十块钱。”
“关于收上来的钱，和大家捐的钱物，我们家还就得插手了，老大”老祖宗喊着陆厚诚，“你也去挖河工地出一份力，专司买菜做饭，
替我管好这份钱物。”满腔豪气，仿佛又回到当年决定变卖家财支持革命的那个夜晚。
受到老祖宗和何小西的影响，大家群情激昂，纷纷表示会有人出人，有钱出钱。
第483章 吓唬
群策群力，很快就拿出了一整套章程出来。
散会以后，老祖宗拉着何小西的手对着大伯娘夸赞：“拥军媳妇，像咱们陆家的媳妇，风风火火的，我喜欢。”
何小西陪着大伯娘送客。等众人都走了以后，何小西跟大姑娘商量：“大伯娘，我做的那些榨菜，卖得还可以，想跟你借两个人使使。”
“以后家里人，你想用哪个直接跟他讲，不用跟我请示。有谁不听话的，你再跟我讲。”大伯娘直接把权利放给何小西。
大伯娘这样说，何小西肯定乐意。连连向大伯娘道谢。
“你也不用谢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家在水洞村也没有太近的近房，咱们三家得互相帮衬。”大伯娘拍拍何小西的手背，嘱咐她。
今天何小西对何大春和褚凤雏都如此仗义，让大伯娘对她十分放心。对外人都如此，以后她对家里兄弟，应该也不能差了。
何小西看中的是陆大伯家的佳云两口子。陆佳云就是上次去四山矿，半路撒尿滋出一堆雷管，还偷偷捡回来一根的那个。
陆佳云在兄弟中间年岁稍长一些。比底下的弟弟们稳重一点，又不像其他人那么死板。娶回来的媳妇也是个挺活泛的人。
原本何小西准备让他去海城。但是二丫姐妹去了。就用不了那么多人了。
如今，何小西想让他们两口子带着小五或小六一起去卖货。顺带着还可以每天去城里，帮她送一趟货。
何小西准备过完初六，在印刷厂那里设一个点也开始售卖。
跟陆佳云说好以后，何小西又回了娘家。她还得安排柳氏她们，再洗出来一些萝卜腌制上。等到明年一开年，就得两个销售点一起出售。需要的量就大一些。
回到家，马氏不在家。何小西有些纳闷，问柳氏:“干娘去哪里了？”自从住到他们家，马氏很少有不在家的时候。
“去干奶奶送节礼去了。”柳氏回答。前些天马氏的一对儿女，托人捎来了许多年货。马氏这事分了些，送去她婆婆和几个妯娌家。
此时马氏正坐在她婆婆的床沿上，跟老太太说话：“娘，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大头不愿意，就别硬强着他，以后过不好，还不如就这样。”
“这事我知道了，谁也不能越过我去做主，我也看陆守和那个媳妇不是个好玩意，她妹妹估计也好不哪去。”老太太的主意还挺正。
捏了一个马氏送来的丸子:“你这丸子炸的味道还行，不过比我炸的还差点。”一边自夸着，一边嘱咐马氏：“遇到合适的闺女，也想着点给大头说说，
这眼瞅着一年大似一年，跟他一般大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咱大头现在也有正当营生了，娶了媳妇儿趁我还没死，
把家给他分了，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啦。再生个娃，我老胳膊老腿的，操点心也给他伺候大，我就死了也能闭眼了。”
“呸呸呸，娘大过年的可别这么说，多晦气。”马氏连吐了好几口唾沫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