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西检讨自己,以后要耐心一些。既然这个孩子前面缺失了这么多教导,她就更应该用更多的耐心给他补上。
在小驹的鄙视的眼神里,陆友财跟着他一起上了一堂小西友情讲解的安全教育课程。
何氏兄妹把能想起来的生活中的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
大雨中,大堰下的窝棚里,陆友财人生中的第一次被改造,从教导长记性开始。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依旧不见停歇。清泉河的水位持续上涨。虽然没危及大堰的安全,但也是这许多年没有过的。
何小西把茶棚的生意收了,留在家里专心收拾家里的东西。力求方便往山上搬。
何小东常年在清泉河上讨生活,这些异常是他没见过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直觉这不正常,不是好兆头。
何小西知道原因,但她不能说。不是她贬低自己,她即使说了也没人会重视,反而会被认为是危言耸听。
何小西对他哥提议:“你自己闷头想能想出什么头绪来,找人商量一下吧。我觉着吧,是上游来水多,下游流不出去。堵在咱们这儿了。”
何小东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让小西留在渡口,戴着席夹子冒雨去找人商议去了。
要说在村里何小东最敬重的人,以前是何姓里的六老爷。现在嘛,跟陆友富交情日愈加深,陆友富现在成了他最敬重的人。
离了渡口,直奔陆家三房而去。连日大雨,陆友富也被雨堵在家里没法出门。
这些日子,他也觉得今年雨水多的异常。忙着给田里的庄家往外放水,倒是没有关注大河里水位异常,毕竟离着河岸远着呢。
听了何小东的话,带他去找村里老人们商议。老人们说起解放前有一年发大水的情形,跟现在差不多。
陆友富回到家,吩咐家里做好往山上转移的准备,又出门往村后去了。
何小东则带着木根和绳子,去了北山上找合适的地方搭草棚。之所以在北山上,是因为北山离他们家近,搬起来快些。
事实上东山才更合适,而且东山上有一座现成的建筑。准备做小学校的那座庙。但是两个村子的人,都挤到东山上的话肯定挤不下。何小东一贯谦让的性子,不用想也是把方便留给别人。
有了人带头,村里就有其他人跟风。
陆友富去的是村长家。村长陆友强家在村子的东北角。按说他是家里的长子,应该住在老宅子里。
但是因为他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他们家的老宅子被他弟弟住了。他只能另外往外拔一座宅基,另起新居。
早些年村长媳妇也生过一个儿子。那孩子长到六七岁上头的时候,丢了。村里都传说是被山里的野物叼去了。
陆友富找到村长,说明了情况。村长蹙着眉头,说:“听村里老人讲古,三几年那年的大水,也是这样。”那时候村长也才是半大孩子,没注意当时的情况。
村长跟陆友富同辈,年龄比他长一旬,可看面相却好似老了二三十岁不止。
不知道的人,说五六十岁都有人相信。深深的法令纹和抬头纹。蹙起的眉间也是深深的沟壑。手掌像把大蒲扇,长满老茧。
当初工作队进村开展土改工作,就是看到他这幅朴实耐劳的样子,选中他做村长。
村长也认为现在的情形不乐观。决定村里来维护山上的秩序,但各家搬家的事宜各家负责。
还要抽调人手通知附近村庄。大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要守望相助。
村里没有人手。最多能帮帮村里的几户五保户。
这样就算不错了。有了村里维护山上的秩序,就能少了好多摩擦。
有了第一批跟风的人,以后就有更多跟风的人。没等村里通知,东山和北山上就矗立起一座座草棚。
当然也有懒得四根棒子都撑不住的懒人。比如老何家那一群。
离了何小西几口,老何家现在脏的猪窝一样。只有晚上趴的那一点地方是干净的,其他都没有下脚的干净地方。
尤其厕所,难听点讲就是:屎都拥了腚了。
一家人都不用家里的厕所了,要么跑野地里去,要么去别人家借。真应了分家时候陆友财的话了。
现在,虽然是十万火急,但是老何家那些人还是观望,心存侥幸。
又几日过去,何家搬的差不多了。何小东连水缸瓦罐都没留在山下,全搬上了山。其他人家也搬得七七八八了。
应该说想搬的人家都搬好了,不想搬的依旧还在观望。
这一日,隔壁村子传来消息。有人在大河里下欢(音,一种捕鱼的网)捕鱼,欢拦到了死尸。
这就代表着,上游已经淹了,还死了人。起先还观望的人家急了,加快搬家的步伐。
清泉河水,一日比一日浑浊了。
老何家的院子里,刘氏正在咒骂何小南:“搬一趟东西送山里喂狼去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还不回来。”
不仅何小南不见人影,何小北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只有何中槐躺在屋里睡觉。
被刘氏的叫骂声吵醒了,大声呵斥她:“喊什么喊,叫魂呢。”
要说这何中槐,就是典型的吃饭虎一样,干活猫一样,而且本事跟脾气成反比。
他这么一嗓子吼完,刘氏还真就消音了。能说什么?只能说这就是:弯刀对着瓢切菜,老驴驮个破口袋。两口子真真是天作之合的绝配啊喂。
何小南此刻就在隔壁何凤英家里躲着呢。
第89章 驴都不喝
刘氏骂她的那会就已经在了。听到骂她,更不愿意出去了。
何凤英就给她出主意:“听说你哥哥家早搬完了,不仅他们家的搬完了,还帮着把老冬至家也搬完了。他能帮着外人,凭什么不帮你们。”
强盗逻辑就是这么强大。
何小南眼珠子一转,觉得还真是如此。也不在何凤英家躲懒了,回家找刘氏商议去了。
要不怎么说两人能玩在一起,扭曲的三观都扭曲的如此契合。
所以啊,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是一路人才能走一路去。
只说何小南回到家里,刘氏照例要骂:“死哪去了?找着管饭的地方了?”
何小南故作委屈道:“我回来晚了,还不是想找人给咱们家干活啊。只凭我们俩,搬到什么时候能搬完?”
果然,听到女儿讲找到免费劳力,刘氏立马不再骂她。喜得见牙不见眼,问她:“找到人帮忙了?谁啊?柳家那个金柱吗?来了吗?”
她家姑娘跟一个男的整天偷偷私会,眉来眼去的。她这个当娘的一直没过问,今天不是赶到这儿了,还想不起来问呢。
一叠声的问,特别急切。完全不想想,无事献殷勤,而且是给个未嫁小姑娘家献殷勤的,不是该先考察一下人品,掂量一下家世什么的吗?
何小南被问的一滞。别说她使唤不动柳金柱。就算她能使唤得动,他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也要霸着不让他来。
何小南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根本没敢朝他那儿想过。
支支吾吾道:“他忙,忙呢,没空。”
不敢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把话题转到何小东身上。
于是,娘俩头碰头嘀嘀咕咕一番。由刘氏劝何中槐去找何小东来给他们干活了。
何中槐完全忘记不久前还信誓旦旦说两家分家了,何小东他们死活都跟他没关系的话了。
跟屡屡充当世界警察的某国一样,双标玩的贼溜。
何中槐找到何小东:“搬完了啊,搬完了去把我的搬了。”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何小东:“哦!”
何小西去帮着三婶转移了。等何小西得到消息的时候,何小东已经帮着搬好多趟了。
何小西那叫一个气哦。恨不得把她哥按住痛殴一顿。
何小西阴沉着脸:“跟我回家。”真是吃一百颗豆不知道腥。拒绝人就这么难吗?
何小东知道理亏,瓮声瓮气道:“我就想着帮着把大件重的给搬了,让他们自己搬小的。”
何小西看看他手中的一个小咸菜坛子,问他:“这个也算大件?”
这个也算大件,还有什么算小件的,针头线脑吗?到底把人给领回来了。
当晚,水就漫上来了。安排在河边警戒的人大声吆喝着,把锣敲得震天响,打破小山村夜的平静。
村庄的最高处都浸了水。低洼处,更是漫过了屋脊,天地间一片汪洋。近河的地方,不仅房屋被水冲走,树木也未能幸免。
好在何家准备充分,所有能搬的早搬上了山。就算不能搬的,好像那艘船,也被挪到何家新居那儿的山脚处。虽然那儿也淹了,但是并没有被冲走。
老何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除了被何小东搬上山的那部分粗笨家什,其他东西,基本都付诸流水了。
潮水退去,才能看到是什么人在果泳。一样,洪水来了才能看到什么人懒惰。
昨晚,水都来了,何中槐两口子才像大梦初醒一样,一人抱着一袋子粮食,一人拎一口锅想要抢出点财产来。
还是何小东去了,背着他爹,拎着那袋子粮食把人救上来。不然,明年的今天就可以给何中槐烧周年纸了。
刘氏坐在山石上,哭天抢地了半夜。
不是脑残圣母表,没谁会同情她。反而是嘲讽的多。
见没人搭理,刘氏自己哭得没趣就灰溜溜的停住了。开始琢磨从哪里弄些粮食度日。
要说粮食也该算重物,让何小东帮他们运上山也没这些事了。可她们心眼不好,分家借口粮食少没给够何小西他们。现在怕何小西他们知道她家到底有多少粮食,没敢让何小东碰他们家粮食。结果就这样了。
水井都淹在水里了,现在也没有干净的水源可供取水。大灾过后多发大疫,都是因为喝了被污染的水引起的。
水里,不说猫狗尸,人尸都有。定然是不能喝了。何小西一早就把水缸瓦罐都排在茅草棚的檐口那。如今接的满满当当的。其他人见了,也效仿着这样做。
如今,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片山头上,挨挨挤挤的,做什么都不方便。做饭的时候,尤其麻烦。
何家比尤其麻烦更麻烦,因为旁边有个老何家,正虎视眈眈的等着吃免费现成的。
雨停的间隙,陆大嫂找过来:“小西,做饭了吗?”
“没呢,富大嫂。”何小西回答,又问她:“你家呢?做了吗?”
陆大嫂瞟了瞟看过来的刘氏,答道:“怎么做啊,我正愁着呢,到处湿哒哒的,搭个灶的地方都没有。”
又指着何家草棚前一块空地说:“你这块地方倒是很好。”这块地确实不错,底下是一大块山石。所以又干净又平整。陆大嫂的眼光倒是很好。
就见陆大嫂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还是你这边好,适合搭灶。要不咱两家合伙做饭吧。”
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句话。真不愧跟陆友富是两口子。明着是想到这边搭灶跟他们搭伙,实际哪里找不到一个挖个灶坑的地方,不过是想帮何家挡着想来占便宜的老何家。
帮忙还做出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两口子谁教的谁?还是两人是一个老师教的。
陆大哥和何大哥现在是惺惺惜惺惺,做什么都要在一起的好基友。所以陆家没去东山上,而是跟着何家来了这北山。
还好他们在,不然,还真要费一番周折对付刘氏。
男人搭灶,女人生火。男人们过来在陆大嫂指定的地方把灶搭好,搬来柴火。陆大妹乖巧的坐在灶坑边烧火。
这边刚把一切准备好,刘氏就往这边凑,凑,凑。
陆大嫂见她腆着脸凑过来,热情的攥着她的手:“何婶子也一起吧,按人口出粮,做好各家把各家的端回去就行。省得麻烦还省柴火。”
不听两人说话的内容,不看刘氏要龟裂的笑容,还真以为给她说的是什么好消息。何小西闷着头刷锅,掩藏她上挑的嘴角。
见没便宜占,刘氏抽出被攥着的手,走开了。
因陋就简,这种情况下也做不了复杂的东西。面疙瘩汤里下面饼,一群人哄饱肚子就行。
做饭的时候不见人影,吃饭的时候蹦出来。还要作怪。陆二妹端着碗舀了一碗面水,喝了一口后“呸呸呸”吐在地上。
嫌弃的说道:“这什么啊,一股子刷锅水味,怎么喝,倒了饮驴驴都不喝。”
陆二哥实在,他那碗汤一会功夫都喝下去半碗了。听了她的话,剩下的半碗就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该喝了。喝了那不是驴都不如了。端着碗愣了半晌。其他人也面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