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日子好过多了,政府兴修水利,农业灌溉不发愁了,全市都跟着水洞村那边学着推广种植稻子。
水稻田可不便于藏匿,站在大解放后斗里的人老远就看到他的车停下来,拎着箱子顺着乡间的土路往远处逃窜了。
“停车,他的车停了,下车跑了。”
一帮子如狼似虎的大小伙子,下了车撒丫子就开始追。
有人往前头去包抄,有人跟在后头追赶。
穆岩蘅不管是当年做汉奸崽子,还是解放后混进革命队伍,一直养尊处优。
唯一吃过的苦可能就是东北解放后逃难的那段经历。
年岁又大,身体开始发福。
他这样的情况,哪里跑得过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很快就被按倒在田间的土路上,犹自不死心的挣扎咒骂。
何大毛跑得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咣咣”给了他几脚。“跑,跑,再尼玛给老子跑。”
吓死老子了,差点把人看丢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如果人没抓到,他妹子会怎么收拾他。
第999章 未知的恐惧
热得能把人和柏油马路都晒化的天气,路上行人稀疏,不是等着逃命、抓逃或是赶着投胎的,没有愿意出来奔波。
尤其穆岩蘅慌不择路跑的这条路是通往废矿区的路,矿区已经采枯竭了,平常就鲜有人员车辆路过。
所以何大毛他们抓捕穆岩蘅的行动,并没有目击者。
“快,别磨蹭了,赶紧走。”何大毛命令道。
穆岩蘅开来的那辆车被扔在当场,大解放载着所有人,驶离现场,往煤城相反的方向,越驶越远。
第二天,何小西接到邻城打来的电话,“我们已经到了,大家现在都很好。”
就是说现在执行的是第二套方案,把人控制起来了。
穆岩蘅他们还有用,暂时不能交给组织。
这里远离村庄,地里的稻子还只是禾苗,不太需要侍弄,也不担心被偷,很少有人到这里。
一群正在放假,闲得无聊的半大小子最先发现的这辆车,几个孩子爬上去玩了半天,新鲜感过了,才各自回家。
怕车主知道他们动了车,找来家长打他们,那么贵的车,弄坏了卖了他们也赔不起。几个孩子达成了攻守同盟,回到家一个都没敢说。
偶尔路过的路人,也只以为司机去路边的隐蔽的地方拉屎撒尿去了,毕竟乡下地方,几里地也见不到一个厕所。
人有三急,只能找个沟底或是灌木丛后头解决人生大事。
就这样,这辆车在这里放了几天除了几个孩子外没有人发觉不对劲。
人迹罕至的野外道路上,停着一辆小汽车,车上没有司机,没有乘客,连个人牙鬼疙瘩都没有,透着诡异。
汽车没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
几天后几个孩子发现车还在那儿放着,没有丝毫移动过的迹象。
越想越怕,越怕越不敢说,只除了一个憨大胆的孩子,偷偷把车钥匙拔走了。
车钥匙上挂着一只金鱼状的挂件。
挂件并不值钱,是用塑料管编成的,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里,被汗液和灰尘侵蚀得又旧又脏,缝隙里藏着灰垢。
这种物件,对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就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市局这边,穆副局没用司机,自己开着车出门,之后连人带车一起失去踪迹。
这个时代可没有无处不在无死角的天眼,人丢了就是专业找失踪人口的公安,大多数时候也束手无策。
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这人身份又如此敏感,就由不得人要多想。
所有人的想法都差不多,都倾向于他是畏罪潜逃。
而且还不能只想,这事抓紧给向上级汇报,免得自己背黑锅。
“早请示,晚汇报,出了问题找不到。”
时代特色!
得知穆岩蘅失踪了,丁敬辉终于可以放心一些了。
不过,他放心的有些早,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把责任推给失踪的穆岩蘅,把舆论控制住,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一夜之间再次被贴满大街小巷。
这次的矛头直接指向他,甚至影射他就是前两宗被揭发出来的汉奸和冤案的幕后指使者。
事实上都不用影射,大多数看客早就给他定了罪。
要知道,把那样一个罪恶滔天的大汉奸改头换面更名换姓隐藏到革命队伍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是个不需要确凿证据,只需要捕风捉影甚至道听途说就能给人定罪的人人自危的时代。
看到这些大字报,丁敬辉就知道大势已去,不过心里还存着侥幸。
惴惴不安的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今日来找他汇报工作的人都比往日少。
人呐,就是个贱骨头,平日忙的时候想清闲,真清闲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知道有人在针对他,无论是汉奸这种陈年旧事,还是冤假错案,还是把他陷入被动的乔家,背后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指使着这些人。
可是,这些人之间并没有联系,他查不到谁在背后指挥。
来自未知的恐惧!
才更让人感到恐惧!
……
头顶的吊扇无力的摇动着,没有凉爽感却摇得人眼晕,窗外的蝉鸣叫得人口干舌燥又心烦意乱。
丁敬辉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灌了一气凉了的茶水。
门外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
像是有烟花在丁敬辉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丁敬辉站起身,该来的终于来了!
“你们放开我!”一个年轻的女声随着打开的办公室门传进来。
“老实点!”带头的那人呵斥道。
丁敬辉看到身上捆着绳索,被推搡着进来的女儿,所有的侥幸都碎成齑粉。
手上的茶杯掉落在办公桌上,摔碎的同时把桌上的玻璃台板也砸成碎片。
“带走!”带头那人手一挥,他身后的人虎狼一般拥上前,把丁敬辉押走了。
这一番闹腾,各个办公室的人都探头出来查看,待看到被押解出来的人是丁敬辉的时候,大家都觉理当如此了。
丁俊晖的办公室里,被砸烂的玻璃台板下头,压着的照片有一部分被茶水浸湿了,不过仍能看出这些照片里头有他的全家福。
全家福上头,丁广丽笑靥如花。
还有他跟同事和领导的合影。
只是,中间有一块地方明显少了几张照片。
负责搜查的人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看到缺失了几张照片的玻璃台板,骂骂咧咧道:“妈个批的,这老小子收拾的够干净的,这要不是做贼心虚,老子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其他人都深以为然。
如果何小西在这里,肯定会赞同这人说的话。
收拾的越干净,嫌疑越大,还不如给留点把柄,让人来了能得到点东西好交差呢!
能搜到罪证的,一般就按照搜到的罪证定罪;而搜不到罪证的,凭猜测和臆想给定罪,罪名就大了。
何小西也没有预料到丁敬辉会谨慎如斯,反而助了她一臂之力。
何小西正在听陆艳明汇报打听来的消息。
“马山矿南边有个叫鹿寨的村子,他们村有个小孩拿着一串钥匙玩,大人看钥匙的样式跟一般家里的锁的钥匙不一样,怕来路不正,
问了以后才知道他们村的村南路上停了一辆汽车,都停了十几天了。
第1000章 浑水
市局的想法,找一个人不好找,找那么大一辆车总好找吧?
偏偏就奇了怪了,十多天过去了,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车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以车找人的想法眼看又要落空,就在大家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突然传来车被找到消息。
不过,车找到了还是对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帮助,人还是没找到,线索再次断了。
把想接穆岩蘅位置的人打击得够呛。
他们本身就是靠着造反上来的,没有侦办案件的经验。这件案子让他们认清了自己的斤两。
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就挺好了,不再奢望更进一步,免得贪心不足蛇吞象撑着自己。
从省城回来的那件抢劫案的矿工家属,天天盯着市局要说法,市局的领导们被缠得焦头烂额。
外头雷声阵阵,听声音是从远方传来了,阵阵清风刮过,温度好似降下来了一下。
何小西看看天际的乌云,西南方向估计下雨了,连带着他们这边都凉快了一些。
“妹子,蒙山矿出了一桩命案,前天晚上的大暴雨把矸子石堆冲塌了一块,他们矿上之前失踪的一个旷工尸体被冲了出来。”
陆大毛兴冲冲的从外头冲进来,大声跟何小西汇报着新打听到的消息。
陆大毛知道这件事是命案,人命关天他不该高兴。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高兴,看来老天都帮着他们。
“什么?”何小西震惊。
“又出了一桩命案,现在市局那边谁都不肯接手穆岩蘅的工作。”随后进来的老武补充道。
两桩要命的案子了,如果再加上穆岩蘅失踪案,就是三个案子,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能让办案的人愁死。
所以没人会傻了吧唧的接这个苦差事,因为哪一件办不好都要吃排头。
跟两个人强自淡定不同,何小西听到这个消息面色沉重。
何小西看看老武,发现他何大毛两个人裤脚上都是泥泞,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潮湿。
问他们:“外面下雨了吗?”
老武回答:“没有,我们从南边过来的,那边正在下雨。”
这个季节常见的车辙子雨。
因一片地区可能这边下雨那边晴天而得名,有可能只有一个车辙子宽的距离就不同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