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麒愣了一下:“洁莹都不知玉良做过什么,何况她家……”
“她男人犯错,怪边个?她是老四的老婆,当然有必要替她男人扛下来。”
“我来,我来认。”章玉麒用手捋了捋头发,望向自己大哥:“两日后,就话我章玉麒私自加工囤积过期药品和假冒药品。”
“你不行,你又未做错事,无端端干嘛毁掉自己名声,有很多事都离不开你。”章玉阶听到老二章玉麒自告奋勇,要替章家认罪,摇头拒绝道:“老四夫妻最合适,对外宣布,老四潜逃,只来得及抓到他老婆。”
“大哥,要不要这么绝情?”章玉麒松了松自己的衣服领口,语气有些艰难的望向章玉阶:“随便打发阿雄,或者其他人,都能认下的小罪名而已,何苦。”
“他老婆被抓,我看他还能忍住多久不露面。”章玉阶像是看不到章玉麒的脸色,语气冷硬地说道:“你觉得我心狠,对呀,心不狠当初在海上,死的就不是老四的岳父那些人,而是我。”
这句话说出口,章玉麒陷入了沉默,章玉阶却像是来了兴趣,叼着雪茄对章玉麒说道:“药品是用来救人的,但是想把这些救人的药拿去卖钱,要先狠下心,解决掉那些想要你命的人,邝赓正勾结外人想害死我,没有得逞,被我扔下海,我对他不错,儿女都照顾有加,还把他女儿洁莹作主嫁给了老四,如今老四想反出章家,一心害死我们,和当年的邝赓正有什么区别?绝情的不是我,是他才对。”
“玉良只是一时糊涂……”章玉麒表情纠结的对章玉阶说道。
没等他说完,章玉阶就打断他的话:“一时糊涂?勾结上海人,私下偷偷败坏章家信誉,真让他得了手,害死我们,他再说是他糊涂,还有什么用?邝赓正当年如果勾结东莞人把我扔下海,事后再说一时糊涂,还有什么用?你就是心软,做不得大事。”
“做生意而已,何况玉良毕竟是亲兄弟,你是大哥,就不能忍他一次?”
章玉阶夹着雪茄朝章玉麒耸耸肩,表情无辜地说道:“我当然忍他,所以我才让他去蹲小橄监狱,再把他打发去澳门,不然早就让他和他岳父那样,丢他下海。”
“咚咚咚。”外面的门被轻轻敲响。
章玉阶以为是门外的蔡建雄,随口说道:“进来。”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大腹便便,身材略显痴肥的中年人满脸带笑的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名便衣,中年人看到章玉阶就亲热开口:“章先生?不好意思,深夜打扰,我是探长刘福。”
姚木之后的华人警察第一人,总华探长刘福。
“阿雄呢?”章玉阶皱皱眉,蔡建雄怎么会随意让外人敲门进自己的房间?
“蔡建雄,我们怀疑他涉嫌组织非法社团,得到消息,他在章先生的门外,所以就特意来把他带回差馆讯问,他在外面已经被制服。”刘福皮笑肉不笑的对章玉阶说道。
章玉阶上前一步,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乎顶到刘福的鼻子上,语气霸道地说道:“我蒲你阿姆!你敢动我的人?小小一个探长,信不信我砸两百万港币出来,让你明日就滚下台!”
“章先生,你的话都会被作为呈堂证供的,希望你想清楚再说,还有,除了蔡建雄之外,我们也要请您回差馆协助调查,做做笔录。”刘福被章玉良骂了一句,脸上表情变都不变:“你是五邑人,我是东莞人,大家不同船,至于章先生想买我下台,等你有机会作主五邑商会再讲好了。我今晚特意亲自出面,就是担心其他差人职务太低,让章先生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来人,把他给我带走,记得多加一条侮辱警务人员的罪名给他,敢反抗,就按照拒捕处理。”刘福望着章玉阶,对自己身后的手下说道。
他身后有几个便衣想要扑上来去抓章玉阶的手腕,章玉阶抬腿踢翻冲的最快的那个,嘴里喝道:“滚远点,我自己会走路!”
他嚣张的动作,让几个便衣不敢再上前,毕竟只是几个便衣差人,如果真的激怒这位章玉阶,对方不计后果砸钱出来,也许刘福能被东莞商会保住,但是他们这些小喽喽,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几个便衣只能围在他身边不敢有所动作,章玉阶眼神桀骜的盯着刘福说道:“你真的是不怕死,我现在同你走,再出来时,你会死的很难看,周锡禹呢个东莞商会会长都保不住你。”
“章先生,我也是上面让做事,明天如何,边个会知道。”如果平日被章玉阶这种级别的富豪开口威胁一句,别看刘福是总华探长,恐怕仍然要变颜变色,忐忑不安,但是今日,刘福脸上看不到任何惶急,只是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章玉阶不再开口,从客厅衣架上摘下风衣披好,叼着雪茄迈步朝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对客厅里站立的章玉麒说道:
“让家里律师去差馆见我。”
“知道了,大哥。”章玉麒在后面回答道:“等你到差馆时,律师也会到场。”
等章玉阶和刘福等警察离开,章玉麒的保镖丁家锋才悄悄走了进来:“麒少,码头传来消息,话海关仓库被人纵火烧掉,十一个在药业协会里靠章家供货的潮州和东莞药行,在黄笑球的带领下开口作证,说他们全都刚好在码头收拾各自仓库,他们向差佬证明是雄哥指使外乡人故意纵火,是不是我带兄弟们去找这些家伙谈谈。”
章玉麒用手揉了揉额头,对丁家锋叮嘱道:“知道了,这时你不要冲动,我先联系律师,你跟着去差馆,照顾好大哥。”
“知道了,麒少。”丁家锋说完就推门而去,只剩章玉麒伸手去拿电话。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电话,电话就先一步响了起来,章玉麒接通之后,电话那边是他在太古商行做高级买办的一位朋友:
“玉麒,我刚刚得到消息,英国本土有张大报纸爆出香港的欧洲海岸公司涉嫌走私军资药品,恶意囤积原材料,哄抬药品价格等新闻,连香港海关和驻港英军查封军资药品的照片都登了出来,你知不知这件事。”
章玉麒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有没有消息,有没有可能翻盘,钱无所谓。”
“再多钱现在都冇人会收,现在伦敦是上午,英国外交部门的鬼佬据说已经引用了报纸上的新闻,回应前段时间美国对英国殖民地禁运令执行不力的质问,让英国人认错,在美国人面前丢脸,不可能。”电话那边的人开口说道。
章玉麒苦笑了一声:“那即是被打要站稳喽?”
“早做准备,仓库都被烧掉,照片,照片上的人,此刻就是铁证。”
“知道了,多谢。”章玉麒挂掉电话,思索了片刻,语气淡淡的拨出个号码说道:“我大哥这次最少要在小橄监狱呆半年,给全港最好的十家律师事务所打电话,让他们转聘知名大律师,准备法庭上见。”
等电话那边答应一声挂断之后,章玉麒闭上双眼吐出口气:“差馆里的章玉良,码头上的宋天耀,这一局合作的不错。”
第一七一章 警局内
章玉麒安排欧洲海岸公司的律师前往上环去见自己大哥章玉阶,之后又连续打出了几个电话,等忙完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一件件叠放好,换上睡衣躺下入睡,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章玉阶这种级别的人物,就算是被询问调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乌烟瘴气的差馆,刘福把章玉阶直接带到了上环干诺道的警察总部,大多数英籍警官都在总部办公,这里的环境和氛围与其他差馆完全不同。
刘福把人交给总部的几名军装,这几名军装客气的把章玉阶领到一处办公室,九龙区探长张荣锦没有露面,但是港岛区探长李就胜亲自在办公室里起身帮章玉阶倒茶,为章玉阶拉开椅子请对方落座。
章玉阶坐到李就胜对面的位置上,他与李就胜之前打过交道,并不算陌生,等军装退出去把门关好,章玉阶接过李就胜陪着笑递来的香烟,就着对方的火柴点燃后,不满的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差人到底搞什么鬼?外面的刘福是不是脑袋坏掉?拉我的人,还要让我来差馆做笔录?我蒲你阿姆。”
“章先生,不关我事,我也是已经回家陪老婆之后,又被打电话催来这里陪您聊天顺便食烟饮茶,其他的事,等您的律师过来应付就可以。”李就胜笑呵呵的对章玉阶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言在先,让阿雄的手下不要冲动,港岛毕竟是我负责治安,给我个面子,风平浪静度过,等章先生你查清楚整件事之后,想要如何做,我一定配合。”
李就胜的态度让章玉阶很满意,这才是他经常看到的差佬形象,他满意的哼了一声:“听说你明年要退下去?这么懂事,该有人捧你才对的嘛。”
“我老好人一个,在警队做了这么多年,赚的也还勉强够糊口,识时务嘛,这个位置当然要让给年富力强又肯给鬼佬高价的人去坐。”李就胜陪着章玉阶说着闲话,桌上的纸笔都没有碰一下。
等了十几分钟之后,章家的秘书韦嘉斐才拎着公文包,神色匆匆的出现在李就胜和章玉阶闲聊的这间办公室内。
看到章玉阶的律师出现,李就胜起身对章玉阶说道:“章先生,你和韦律师慢慢聊,我去洗手间,年纪大,去次洗手间都要半小时。”
“回头我让玉麟叫你一起吃饭。”章玉阶坐在座位上动都没有动一下,等李就胜起身离开之后,他才仰起头望向正不住用手帕抹着额头渗出的汗液的律师韦嘉斐:“差佬话阿雄搞事,把他拉来了差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准备讲,你去同差佬谈,我等着回去休息。”
韦嘉斐脸上的汗水似乎止不住,手帕左擦右擦都没有擦干净,声音有些惶急的开口:“章先生,半小时前,海关仓库被人纵火烧掉,外面现在传言,是你叫雄哥指使人做的。”
“我挑!”章玉阶双眼猛地睁大,开口骂道:“你白痴呀!外面传就是真的?海关仓库里还有章家几百万的货!我脑子坏掉才会烧掉!”
“可是现在的消息是,章家走私贩运军资药品,被海关和英军查获之后,意图销毁证据,所以才会纵火。”韦嘉斐脸色难看的对章玉阶说道:“而且潮州和东莞的一些药商,都开口作证章家的确有过让他们帮忙销售军资药品。”
章玉阶舔舔嘴唇,哈的笑了一下:“朝水里撒了泡尿,就把那些杂鱼全都冲了出来!他们开口就是真的?我开口说他们走私军火,是不是真的?白痴都看得出是有人恶意栽赃,当鬼佬是蠢的吗?”
“英国报纸已经登了章家走私军资药品的新闻和照片,如今仓库已经被烧掉,没有证据,那些照片和照片上的海关人员和英国军人,就是最直接的证人,他们开口说确实查出了军资,法庭也会有很大可能采信。”韦嘉斐语气越来越虚,双眼也不见往日风光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