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厂仓库,已经囤积了足够用七年的原料,就算拿出来给十一家工厂平分,也足够每家工厂支撑生产一年,而且原料还在从印度源源不断的送来。”宋天耀把葡萄籽吐掉,对石智益肯定地说道。
“你倒是对你的女朋友充满信心。”看到宋天耀那副模样,石智益咧嘴笑了一下:“好吧,我会去着手调查一下这件事。”
说完之后,他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该死的美国佬。”
“我不是对女人有信心,而是对英国充满信心,总不能英国政府在证据十足的时候,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宋天耀说着话,把鱼钩朝着海中远远甩去。
……
“林先生,杜史威先生和吕建生先生来了,如今正在客厅里等您。”林家的老仆崔行一对正坐在后院里,穿着一身休闲装扮,用手锯正锯着木头,面带微笑的林孝则开口说道。
四十七岁,身材瘦削精干的林孝则把手锯放下,旁边的崔行一已经恰到好处的递过去毛巾,林孝则擦擦脸上的汗水,望着身前还未完成的成果对身边的崔行一说道:“一哥,等我做完之后,你煮饭就不用再用煤气,天气好时,用太阳光就可以了。请他们两人先饮茶,我去换身衣服。”
崔行一打量了一下地上铺开的木条和铝条,微笑着摇摇头先退了出去,这位林先生,少年时就一心想做工程师,整日做些小物品自娱自乐,青年时期去国外留学时也学了工程学,哪怕如今已经是七八家大公司的老板,仍然不改爱好。
等林孝则走进客厅时,一身休闲装扮已经变成了西装笔挺,脸上也丝毫不见后院做木工时的轻松写意,只剩下木然一种表情,双眼扫过此时正在客厅里坐着等他的两人时,两人都已经急忙起身,主动开口:
“林先生。”
“林先生。”
“坐。”林孝则自己迈步走到客厅沙发的主位上,先看看希振置业的董事会秘书吕建生,又看看负责希振置业股票方面的鬼佬杜史威:“今天周末,股票市场休市,Studwell(杜史威)先生,你也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为希振置业专职负责股票方面问题的杜史威起身,把手边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厚厚一叠资料放到林孝则对面的茶几上:“林先生,有关于石油生意上有些事,不过正事之前,有个奇怪的小事可以先聊聊,从1951年12月开始,希振置业的股票,价格开始有轻微涨幅,然后停滞,之后再次轻微涨幅,持续不断,如今是1952年3月,希振置业每股股票从12月之前的0.63港币每股,涨到了0.67港币每股,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分析,有5%的希振置业股票在这段时间在股市内被交易,交易额大概在三百万到四百万港币左右。”
林孝则拿起那叠资料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嘴里问道:
“除了希振置业的股票呢?”
“会德丰,电车公司,九龙仓,置地等等英资公司股票也有不同涨幅。”杜史威对林孝则开口说道。
林孝则把资料合拢,看向杜史威:“既然那些股票都有涨幅,为什么希振置业的股票出现轻微涨幅就让你觉得奇怪?”
“春季开始,这些股票出现不同涨幅,可能与韩战交战双方从僵持战重回谈判桌有关,但是希振置业的第一次轻微涨幅,在那些老牌股票之前,这让我赶到有些奇怪……不妨直说,林先生,涨幅的股票全都是英资背景,只有希振置业一家华资背景。”杜史威说出自己的考虑:“而且最近希振置业没有利好消息。”
林孝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是想说,是英资公司准备在股票市场大肆购入希振置业的股票,还是想说,有中国人在股票市场上吸纳希振置业的股票?而且四个月的时间,只吸纳了百分之五?”
“英资公司不可能,恕我直言,林先生,希振置业并没有值得几大英资公司购入股票的欲望,而且如今英资公司也还都在观望韩战的结果,所以很大可能是中国人,不过如果是中国人,在局势不明朗下仍然坚持看好香港的人,除了您之外,就是您认识的那几个中国商人,这也是困惑我的地方,如果他们要购入股票,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通过您,而不是在股票市场悄悄通过散户吸纳。”杜史威看向林孝则耸耸肩:“当然,我知道百分之五或者哪怕再多些,也不会对您造成影响,我说了,这只是正事之前我提到的一个稍显奇怪的问题而已。”
“说接下来的正事吧。”林孝则把手里的资料放下,对杜史威和吕建生说道。
林孝则对杜史威说的这个问题完全不觉得值得担心,偶尔股票出现增幅没必要大惊小怪,比起其他商人对韩战后的香港局势看衰不同,林孝则选择看好香港在韩战结束后也不会爆发战争,哪怕中国大陆对香港势在必得,也不会马上爆发战争,因为中国不太可能连续打两场战争,何况还有台湾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而一旦韩战停火,禁运令解除,香港马上会迎来触底反弹式的夸张爆发,所以他在韩战爆发后仍然努力在扩张林家生意,把触手伸向很多行业。
既然他能看好香港未来,那么冒出其他几个更看好香港未来的人,又有什么奇怪,现在注意到了林家的扩张,对方趁低价时囤积一些林家的股票,等股市上扬时赚一笔,再正常不过,典型的投机商人做法。
第二七四章 下饵
“夏老板!夏老板!”一个码头上帮夏家做事的苦力一路跑进了仓库的小间内,对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报纸吃着咖喱小吃的夏哈利叫道:“去码头!去码头!”
“码头怎么了?”夏哈利把报纸放下,看向跑进来的苦力。
“吵起来了,为咱家卸货的几个兄弟,看到有头发运来,主动准备去卸货,结果被船上的印度人赶了下来。”
“原料到了?”夏哈利扭头看看办公桌上放置的日历牌:“是我们的原料?”
“我们在码头上帮夏老板你们做了这么久的活,点会看错?一袋袋装的都是头发,虽然不多,但是粗略一扫袋子数量,大概也有近两万条。”苦力对夏哈利说道:“再说,就算东西看错,人总不会看错,船上运货来的人也是印度人,印度人做头发生意的,那不就是只有夏老板你喽?”
“真的是货到了?”夏哈利拍拍手上的零食碎屑,站起身朝码头泊位处赶去。
等到了码头卸货泊位处,夏哈利本来的惊喜马上就变成了惊怒!
争吵已经结束,此时一个印度人正风尘仆仆的立在卸货区,望着被苦力卸下来的三十几包头发。
那个印度人他认识,也是香港定居的印度人,梅迪让。
“梅迪让?”夏哈利朝梅迪让瞪着眼睛快步朝百十米开外的梅迪让走过去,想要质问对方一句“谁让你也来运头发抢夏家生意的?”
不过还没等他走近开口,师爷辉已经带着天明公司的工人从码头外赶进来,师爷辉骑着自行车挂着皮革公文包一马当先,嘴里还兴奋地喊道:“都闪开,这批货是我嘅!”
“高明辉?”夏哈利看到师爷辉出现,马上停步,没有再急着上前质问梅迪让,而是阴着脸站在远处看着师爷辉冲到梅迪让面前:
“梅老板,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到你!这是几多辫子?”
“一万八千条。”梅迪让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朝师爷辉说道。
师爷辉让过梅迪让,径直走过去先把各个包袋全都解开,仔细检查了一遍,夏哈利站在远处看得清楚,被打开的包袋里面全都是黑色长发。
确定头发没有问题,师爷辉当着码头上的众人直接就摘下车把上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两卷港币递给梅迪让:“早就帮你准备好啦,除了先付给你的一万块定金,还有两万块的货款。”
“不是讲一元港币一根辫子?”梅迪让抓着两卷钞票,惊喜的对师爷辉问道。
他只觉得自己被师爷辉赶去印度收头发这段时间的辛苦,全都在这两卷钞票面前烟消云散,此时手里两卷钞票,就算是他修自行车,开小餐馆四五年不吃不喝,也赚不下这个数目。
“你走运,我也是为了以后合作方便,再加上做假发的宋老板与其他工厂斗气,现在是所有到港的头发,最低两元一根辫子,一万八千条辫子,也不要算各自五五分账,我算你一万五千条,留出三千条辫子算是我赚一些,有没有问题?”师爷辉趾高气扬地说道:“你如果不满意,就继续按合同上一元一根算给你。”
码头上远处的各个苦力都已经看傻了眼睛,两万块被印度人握在手里刺激的他们心脏都忍不住剧烈跳动,一根辫子就卖两元港币?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高老板,你真是大方。”梅迪让又不是白痴,三千条辫子,无非是六千块港币,而自己手里除了最初一万港币定金做本钱,收到了一万八千条辫子之外,此时手里的两万块港币,已经全都是他的利润所得。
回一次印度,就赚两万块港币,这种生意当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握着这笔巨款,梅迪让既高兴又有些紧张,高兴的是师爷辉说话果然算数,当日约定过,说货到香港码头就马上付钱,今日自己船到港就给急着他打电话,结果师爷辉果然就迅速赶到,言而有信。紧张的是码头鱼龙混杂,这么多人看到自己拿着钱,恐怕没等走到银行存起来,就该被抢走了吧?
“高老板,这钱……”梅迪让抓着两卷钞票看向师爷辉:“我怕被人抢走。”
“不用担心,阿龙,你带两个人先陪梅老板去最近的钱庄或者银行,送走梅老板之后,再回来带工人运货。”师爷辉手里拎着公文包对身后的九纹龙说道。
九纹龙招呼着两个工人,护送着紧张兮兮的梅迪让离开码头,师爷辉则绕着这一堆头发转圈打量,仿佛这不是头发,而是一座金山。
看到梅迪让不见人之后,夏哈利才努力让自己脸上带出笑容,朝师爷辉走过去。
他认识师爷辉,也知道师爷辉是帮宋天耀做事。
“高老板,好久不见。”夏哈利走的近了,开口对师爷辉说道。
“夏老板。”师爷辉抬起头看了夏哈利一眼,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就继续把目光放到那一大堆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