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佩莉丝点点头:“非常好,但是我觉得如果你们认识了那位副处长之后,我这种没有律师执业执照的人也就对你们没了价值,对吗?”
“你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名片上的法务部主管,并不是开玩笑。”宋天耀眼神诚恳的对安吉·佩莉丝回答道。
安吉·佩莉丝看着宋天耀的眼神优雅的笑笑:“如果是那位褚先生,我也许就真的相信了。”
“你如果喜欢现在这种工作方式,可以闲暇时自己拟定一份合同,保证你一直能拥有现在这种生活质量,这算不算我的诚意。”宋天耀沉吟了一下,对安吉·佩莉丝说道:“我也很喜欢现在你做事的风格,希望我们能合作很久。”
“是我与你合作,还是我与利康合作。”安吉·佩莉丝朝着宋天耀稍稍扬起了弧线优美的下巴,像是带了一些小骄傲。
“我。”宋天耀看着安吉·佩莉丝的动作,下意识的伸出左手,轻轻捏住了一下对方的下巴:“你的大脑是目前我唯一不想交给我老板的物品。”
等宋天耀的手碰到安吉·佩莉丝光滑的肌肤,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方可不是那些欢场舞女:“非常抱歉,我刚刚有些失礼,请相信我是无心的。”
不过他收回手的同时,突然像回过神来一样,眼神满含深意的看向安吉·佩莉丝:“你挑逗我?”
“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天呐,你刚才伸出手碰我时的眼神像是三十岁以上的那些中年男人,只有他们在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人或者事物时,才会有那种克制但是却又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占有欲望。我没有挑逗你哦,只是测试一下,你刚才那些话的真假,事实证明,是真的,我去花墟了,记得帮我给侍应生小费,咖啡味道很好,晚上餐厅见。”安吉·佩莉丝笑靥如花的对宋天耀做了个胜利手势,然后拎起自己的手包起身,转身离开了餐厅。
宋天耀低下头定定的看着刚才捏过安吉·佩莉丝的左手,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
先回了自己的客房,把皮包放进了床头柜,宋天耀才出门拦黄包车回家。
杜里士酒店很安全,至少比银行让宋天耀觉得安全,自己拎着皮包去银行存钱,说不定要踏进银行门口时,就能旁边杀出个人把自己一枪爆头,然后抢走皮包,但是杜里士酒店里不会出现这种事。
那些逃到香港的国民党溃兵下手可比金牙雷,陈阿十那些江湖人干脆直接的多,杀人从不拖泥带水。
宋天耀还没等进入木屋区,就看到街角自己老豆的修鞋摊前已经排出了一条人龙,各个手里拎着一双鞋等着排队让自己老豆修理。
“修鞋什么时候这么赚了?”宋天耀从黄包车上走下来,叼着香烟不解的看着足有三四十个男男女女排队等修鞋的场面,嘴里说了一句。
宋春良手脚麻利帮人补一只旧鞋,甚至顾不上去擦脸上渗出的汗水,宋天耀走过去蹲到自己这位老实内向的老豆面前,掏出一支昨晚褚孝信抛给他的登喜路香烟递给宋春良。
宋春良正低头缝补,突然感觉到身边那些三姑六婆一瞬间安静下来,想抬头看一眼,结果就看到自己儿子蹲在了自己面前,递过来一支香烟。
“这么勤力?老豆,不是说让你和我老妈收拾家里,准备搬家?不用这么辛苦出来再干活?”宋天耀划着火柴,等宋春良接在手里,帮他点燃后皱皱眉问了一句。
宋春良被英国烟呛的咳嗽两声,趁机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就又继续低下头干活,嘴里说道:“在家里无事做,想着要搬走,临走时让街坊把鞋子拿出来,我帮他们补一补,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街坊,你老豆我又没有其他手艺,帮大家补补鞋,留个念想。”
原来是免费的,难怪排这么长的长龙。
“街坊有什么好,你的仔警校落选,这些家伙落井下石,雯雯差点出事,也不见他们帮手,回家休息好了。”宋天耀都懒得去看那些排队的街坊,这群扑街,自己老豆免费修鞋,居然各个真的有脸跑出来排队。
“话不能那么说,其他街坊出事,你老豆我也没有胆子站出去帮忙,大家都一样来的,你自己先回家,我回家你老妈也只会训我,在这里听街坊说说话,心情还好些。”宋春良叼着香烟抬起头,对蹲在身前的儿子露出个笑脸,那张脸风吹日晒,满是沧桑。
看到街对面蹲着的两个福义兴小弟一脸想跑过来又畏缩不前,宋天耀叹口气:“你喜欢就好,早点收工回家吃午饭,我陪你饮两杯,下午我们就搬家。”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几步,对远处那两个福义兴的人勾勾手指:“什么事?”
“宋秘书,老顶说见到你就去给他传消息,他马上让人过来,说是你让他查的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一名福义兴的成员对宋天耀说道:“还有,上次你让山哥去西贡警署那件事,老顶也已经出面谈妥。”
第七十四章 市井小民的智慧
“知道了,我中午在家里吃饭,他过来让他去家里见我就可以。”宋天耀从钱包里取出一百块零钞,递给这名手下,指了指自己父亲的修鞋摊:“临近中午时,如果还这么多人,赶走他们,帮我老豆收拾摊位,让他回家吃饭。”
“多谢宋秘书,放心,一定办妥。”这名福义兴小弟对宋天耀规矩的笑笑,就转头跑回了街道的另一边。
宋天耀转身沿着街道回了自己家,这次回来家里好了很多,但是比起上次回家那种逼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赵美珍正在翻出柜底的被褥打理,看到宋天耀回来,脸上喜色一闪,不过可能又想起上次宋天耀甩脸离家,所以又马上改了脸色,哼一声:“懂的回家呀?我仲以为你扔下你老豆老母,自己准备去拜钞票做契爷。”
“对你亲生的儿子要不要这么大怨气?”宋天耀对赵美珍笑着走过来,帮她把手里的被褥接过去放到床上说道。
赵美珍手里握着一支已经有些掉毛的鸡毛掸子轻轻抚着被褥上的浮尘,嘴里说道:“我哪里敢,你都快恶过港督。”
不过虽然话语虽然听着有怨气,但是看到自己儿子站在面前,赵美珍还是最后补上一句:“中午在不在家里吃饭,在家里吃饭我就去买些猪心和猪肝,炖汤还来得及,你在那种大户人家做秘书,劳心劳力,补补心血。”
“好啊。”宋天耀等赵美珍掸完浮沉,抱起被褥帮她放回柜子里:“吃过午饭下午我让人找辆货车,搬走这里。”
“真的搬?你做人家的秘书?哪里这么快就有钱租湾仔的房子,租一层唐楼,租金虽然每月只有二百块,但是顶手费高的吓死人。”赵美珍望着宋天耀说道:“你去做秘书,外表风光而已,不要偷偷瞒下主家的钱。”
“你仲好意思叮嘱我?我上次回家你不是收了水果鸡蛋堆满整间屋?差一点连雯雯都被你嫁出去。”宋天耀听到自己老妈居然叮嘱自己,好笑的对她问道。
赵美珍眉眼一挑,瞬间露出的神色倒是与自己儿子某些时刻的气度相似:“你懂个屁呀!你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你老妈不清楚?我是怕你秘书的位子坐不稳,所以先收些街坊好处,把雯雯安置个好位置,你中学都没读过,做秘书能做多久,当然是我先趁你风光捞些好处。但是,我可以贪街坊好处,你不能,你老妈脸皮厚,无所谓,你做人却不能这样,我怕你在外面被钱晃花眼睛。”
“哇,看不出你这么狡猾,不过老妈你不担心我真的秘书没得做,到时街坊和雯雯婆家那些人找麻烦?最可怜是雯雯,万一嫁过去我如果秘书没得做,夫家拿她出气怎么办?”宋天耀觉得自己老妈这么多年木屋区不是白混的,市井小民的聪明狡诈全都在这番话中体现出来。
她知道自己儿子出身不好,没有正经读过书,所以认为秘书做不长久,自然就趁儿子现在是秘书,先收街坊好处,而且她收的全都是不值钱的水果鸡蛋,最贵可能也就是些布匹米面,就算被人找上门,事情也不会闹大。
赵美珍白了儿子一眼:“你当我蠢咩?当然是趁你现在风光,我让你小姨借了街坊两千块,把阿业送去了警察学校,六个月后,他就是差人身份,你到时就算不顶用,还有阿业支撑,再有人找麻烦,我就让阿业戳在门前,看边个够胆再登门,敢惹雯雯,就让阿业带差人天天去他家做客。”
宋天耀被这番话说的愣了愣,赵文业被送去了警察学校做了警察学员?难怪这几天都没有看到自己这位憨厚孝顺的表弟。
自己老妈的小手段耍的不比自己差,自己做上秘书,她居然知道趁机安排自己表弟去警察学校,这样等哪怕自己真的秘书坐不稳,等赵文业警校毕业,也已经是警察身份,哪怕只是个普通军装,也能算上木屋区的一号人物,至少小混混或者街坊不敢再和之前一样找自家麻烦。
“那我上次回家,你居然不告诉我阿业去考警校?无端端做什么差人,我还想以后让他帮我。”宋天耀搂着自己老妈的肩头笑笑:“果然是女中诸葛,后路都已经铺好。”
赵美珍提着鸡毛掸子把宋天耀的手“啪”一声打掉:“都说你蠢啦!那些东西全都被那几个福义兴的门神原封不动退了回去!都说你是白眼狼,自己富贵就不管爹娘!那时候还未办妥,怕你拒考的事牵连到阿业,除了我和你小姨,别人都不知道。”
宋天耀摸着被敲了一下的手指,无语的翻翻眼睛。
从自己老妈那个角度来说,她没有做错,她是按照她了解的宋天耀来考虑的,总是想着宋天耀因为没有学问,干不了多久就要被解雇,所以趁机谋后路,顺便占些小便宜。
“我真的有钱,也不是褚家的钱,不用你担心,顶手费也付得起,更何况,我这个表面风光的秘书,虽然口袋钱不多,但是招牌响,说不定顶手费还能省下来。”宋天耀对赵美珍笑嘻嘻地说道。
赵美珍把鸡毛掸子插回崩了口的梅瓶里:“整日口气大的好像港督一样,和你老豆年轻时一个死德性,真不知你们宋家人到底同边个学的吹牛。你在家睡一会儿,我去帮你买些猪心和猪肝炖汤。”
“顺便买些老豆爱吃的酒菜,我陪我老豆饮两杯。”宋天耀坐到床上,把上身靠在叠好的被褥上说道:“雯雯呢?”
“被你吓的跑回去继续去女子茶楼开工。”赵美珍扔下一句话,抓起自己碎布拼缝的钱包朝家门外走去。
刚好和外面进来的一个高高大大衣衫有些褴褛的年轻人走了个对面,差点把赵美珍吓的一个趔趄。
“你边个呀!冒冒失失丢了魂一样,跑来报丧呀!”赵美珍拍拍自己的胸口,对面前这个最多和宋天耀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叫道。
宋天耀也从床上坐直身体看过去,那名青年咚的一下跪在地上:“珍姨!我是前几日惹麻烦的阿泰!我老豆老母讲,多亏你让耀哥出面救我,我才能从警署里走出来!我来给您磕头!”
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这个青年就咚咚的用头朝地面狠狠磕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