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的算盘,自然是非常精明的。
“提供技术招标的咨询意见?那很好啊,这点我是欢迎的。”
奥尔巴赫一改此前的公事公办,然后亲自从劳伦斯身后的一名普莱克斯技术随员手,接过了一份厚厚的技术案,然后他本人装模作样地大致翻了翻,发现侧重点跟一早方提供的完全不同,然后丢给了身后的技术官员。
“这事儿让三方的工程师去论证吧。”奥尔巴赫显然深谙“术业有专攻”之道。
劳伦斯急了:“奥尔巴赫先生!您不觉得我们的技术论证是非常严谨的么,早招投标方面,您不应该优先考虑外国人兜售的意见!”
奥尔巴赫两手一摊:“可是午局长先生向我兜售的技术招标方案,侧重点跟你的完全不同——你这里并没有考虑能耗问题,而且两者相差好多倍。
方甚至愿意对‘从天然气工业的尾气,进行氦气联合制取’这个方案进行针对性的能耗优化,工艺环节的制冷需求甚至可以你们的放宽40度。我完全看不懂你的卖点是什么。”
“这不可能!制冷要求放宽40度?地球绝对不存在这样的氦气制取技术!这种技只能生产液氮吧!”劳伦斯彻底震惊了。
他在普莱克斯干了15年,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常识还是有的。
“那我没有办法了,让三方工程师去论证吧。”
然后,一位能源部的技术官员,和劳伦斯带来的技术谈判随员,以及一个虚岁17的国少年,被单独关在了一间小会议室里,接受三方辩论仲裁。
……
一位几分钟前才刚刚跟奥尔巴赫握手庆祝合作愉快的方官员,也是外事局的局长,看到这一幕,内心还有些忐忑。
他抓过下属包处长,轻声而严肃地质问:“让那个小顾去真的没问题么?”
“局长,我们这儿只有他是技术人员,行政官员帮不忙啊。只能相信他了。”包处长委婉地说。
局长来回踱了几步,终于决定不去多想,找了个沙发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午太仓促,小顾说的那个可以确保能源部一定会接受的技术方案,到底是怎么个卖点?你再给我解释解释。”
包处长立刻抖擞精神,开始解说:“是这样的,在膜法诞生以前,纯降温制取法制造氦气的时候,都是直接用其他硝化废气燃烧、通石灰水,然后把尾气降到超低温超高压,分离出氦气。
因为直接把大量的气体都降到超低温,能耗太浪费,而空气氦含量太少。述废气相当于把占了空气78%的氮和21%的氧大致去掉了,只把剩下的1%稀有气体降温制取,降温气氦的例也预提升了100倍。
而美国和苏联是典型的天然气富矿国家,而且他们的天然气成分很好,氦含量较高、杂质种类少。在美国的天然气化工行业,把甲烷、氢气、轻质石油气彻底分离后剩下的废尾气里,氦气的例极大提高了,述其他工艺的原料气浓度更高数倍。
另外,这种原料气特别适合膜法,因为其含有的杂质成分很容易被氦氖分离膜一并分离掉。在改用这种原料气的情况下,传统纯降温加压制取法的成本并不会降低多少,而膜式联合制取法却可以进一步减少制冷机的成本和能耗,总之是量身定做、成本优势更明显了。”
局长听了,扶了扶眼镜,凝重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些。
这些他刚才也听过,但是毕竟反应没那么快。
他举一反三地反问:“所以说,这是一种专门为美国能源部这个客户做的针对性优化方案了?因为能源部管着大量的美国天然气富矿的化工加工,天然适合与游产业链结合?那苏联人是不是也能学这一招?”
包处长解释:“理论也行,苏联人在土库曼斯坦的天然气矿成分构成也适合这种工艺——可惜,苏联不会跟西方国家一样尊重知识产权,不会给专利费的。”
局长点点头:“这样我放心了。”
激烈的谈判,一直持续到深夜。期间自然有很多不可描述的博弈,也有双方的补充技术人员多次出入、增补材料。
最终,当小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劳伦斯看到了他的技术助手一脸如丧考妣地颓废样。
而顾骜虽然也憔悴,精气神却完全不同。
至于奥尔巴赫的随员,轻轻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奥尔巴赫毫不客气地对劳伦斯说:“我们还是愿意相信本国公司的努力的。但是能耗也是我们非常重视的指标。不管你们具体用什么技术手段,但我希望在单位产量能耗这个指标,你们能做到方这一级。
你们应该多想想,如何为客户创造定制的差异化价值。而不是自己手头有什么现成的过时产品,非要推销出去坑害客户、让客户在全生命周期内背负高额能耗!他们是你省电!”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劳伦斯呆滞得双目无神,手都开始哆嗦了。
看到这一幕,局长终于激动地放下了架子,亲切和蔼地亲自握住顾骜的手:“小顾同志!辛苦了!国家需要更多你这样的年轻人才!”
第82章 大圆满
一个已经能当好“技术实干家”的人,如果想转行当个“技术吹”——哦不应该叫“学术汇报人”。
那么,他需要额外具备什么才华呢?
事实证明,只需要一样够了——脸。
口才这些,根本不是瓶颈,一条狗只要给他表现机会,也能把口才练好。所以制约埋头苦干的研发者转型谈笑风生的唯一瓶颈,是颜值了。
顾骜前世相信,自己绝对公司里那些蹿下跳的人,更能把技术方案吹出花来。
只可惜,客户看到他的脸心情不悦,所以机会都没有。
如今,穿越之后换了一副峻拔的肉身,他终于一招毙敌,干净利落地证明了自己。
与普莱克斯和美国能源部的技术员激辩一场后,顾骜对这个观点的领悟更深了:
颜值本身并不能直接提升一个人的工作能力,但却可以让你已经具有的一切其他竞争力,获得额外的表现机会。
甚至颜好到一定程度,表现砸了还能多一条命读档重来——而不是美女的话,砸一次回实干岗位乖乖做无名英雄吧。
此后几天,进一步的深入谈判工作进展非常顺利。
钱塘制氧机厂提供的那两套制氦机,在细化合同后,原来的80万美元定价,又打了10万的折扣,仅售70万。
但利润却没有降低,因为合同细化过程,同样降低了技术指标——所需的制冷机制冷水平,从零下230度降到了零下210度,设备制造成本也一样降低了相当于10万美元。
同时,这种“偷工减料”带来的唯一负面影响,是“再也不能用于从原来的常用尾气制取氦气,会出现除杂不完全的问题”。但只要是使用“德州、新墨西哥州特定天然气富矿的尾气制取氦气”,完全没有不良影响。
这种要求,外行人看来或许跟炼丹一般难以理解,但举个例子容易懂了:如百年前张之洞搞汉阳铁厂的时候,一开始引进马丁炉,不能冶炼含磷较高的铁矿石(这里不讨论大冶铁矿的矿石含磷是否高,只论技术原理。)
而美国能源部手有的是优质天然气富矿,毕竟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
所以,这种降低成本的定制,是纯利无害的,还满足了美国人“私人订制”的自尊心,让双方面子里子都有了。
卡特总统还三个月前刚刚表示要联华制苏呢,勃列日涅夫还在阿富汗搞东搞西很是折腾,这种节骨眼能合作,是政治经济两利的事情。
劳伦斯以及他背后的普莱克斯,这样被放弃了。不但没抢回这一批的订单,连后续的招投标技术标准制定权都没拿到。
他给公司汇报了噩耗,接受了杜勒森董事的一顿训斥,灰溜溜地回到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