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方同样心知肚明。既然自己拿不到后续的美国单子,不如卖点授权回点本也好。反正这项技术的寿命也没几年,法国人很快会绕过去。
所以顾骜出国之前,包处长给他定的授权费谈判底限是:至少每套设备收取10万美元,也是“国人自己造设备卖的总利润的50%”。
如果能更多,自然是更好。
但即使是最乐观的情况,包处长也没觉得可能超过15万美元。
因此谈判的初始指导要价,他定了15万美元。这个数字也是经过外事局和厂方领导的备案认可的。(也是希望顾骜在具体谈判时,一开始要价15万,让曰本人慢慢还价,最后不得还到低于10万)
所有人都觉得,曰本人不可能是来做国际注意战士、白白给咱做贡献的,一套设备总共也赚20万美元,给了咱15万了,曰本人只赚5万,几乎等于打白工,怎么可能再低呢?
顾骜和三井寿司的谈判,也在这个基础,展开了。
只不过,顾骜的胃口可包处长大,他不会直接按15万开的。
……
顾骜来到东京后的第二天,一个午的唇枪舌剑后,三井寿司基本确认了对面这个年轻人的谈判实力。
也知道了此前的调查,所言不虚:那小子是华夏外交学院的顶级资优生,两年来表现非常抢眼。在阿尔巴尼亚、广交会、伊拉克多次斡旋建功。
(其第三次细节没调查出来,不知道他怎么跟侯赛因总统交朋友的,反正很神秘)
所以在一开始的技术细节辩驳,日方的工程师完全没有从顾骜那儿占到便宜。具体细节无需赘述,基本也跟次在广交会跟美国人时差不多。
三井寿司决定把谈判重点,放到商务条款与合作模式。
“顾先生真是罕见的青年才俊呐,没想到国才刚刚开放一年,有如此了解外面世界的优秀谈判人才——咱先用午餐吧,商务部分下午再谈。”
三井寿司如此表态,结束了午的舌辩,
“感谢三井先生能理解我方的技术立场。”顾骜不卑不亢地恭维了一句。
一旁随行的翻译杨信,对技术并不是很懂。不过跟着顾骜混了一午,也颇长见识,知道资本注意国家的老板都是怎么谈生意的了。此刻听说可以休息一下,他也松了口气。
“顾学长真是厉害,理兼通。技术也这么懂,口才也这么好,总算能想象当初他在广交会跟美国能源部官员谈笑风生时的英姿了……”杨信内心略带惭愧地憧憬着。
午宴定在银座,不过并不是吃寿司刺身鳗鱼饭那些没b-i'ge的东西——三井寿司只会在请熟客的时候这么干,遇到新的合作伙伴,还是要准备正餐的。
顾骜自然是神态自若。
负责法务的贺子强律师则微微有些局促,毕竟他只是个年轻律师,而不是事务所主任,平时商务应酬档次还没那么高。
至于第一次出国的杨信,则是全靠学校里学的日餐礼仪课在撑场面,好歹没有失礼。
三井寿司看在眼里,愈发相信顾骜真的是见过大世面的。
等着热菜的过程,三井寿司随口提起:
“顾先生,技术部分,我们已经没有疑问了,不过刚才看到贵公司提出的初步报价,不觉得太黑了么?一套制氦机,利润绝对不会超过20万美元,你们的报价是让我们一点利润都没了。”
“三井先生没看完吧?我方给出的可是阶梯报价,根据承诺销量对赌的——当然,如果你们想一口价买断排他授权,也不是不可以细谈。”顾骜端着清酒杯子,一边说一边优雅而若有所思地把玩。
在专利许可,各国通行的许可模式一共是三种:一般许可、排他许可和独占许可。
一般许可是你能用,我还能卖给别人用,你管不着,收的价钱也最低。
而“独占”最高,是说卖了授权之后,连卖家自己都不能用了。
目前双方谈的则是间这一档,排他。是曰本酸素可以一直使用钱氧的膜法制氦技术,直到该专利过期为止。而且钱氧不得再授权给第二家公司,但它自己本厂还能继续用。
面对顾骜的回复,三井寿司笑道:“我当然看完了——你们当时报的,是未来5年内累计销量5套以内的,都按150万美元保底收取。满5套以,按每套30万美元。满10套的,按25万美元。一直要到30套以,才会降低到15万一套、50套10万美元一套——
你觉得这种销量可能么?未来三年全球市场的总容量,都不会有100套的,制氦机毕竟是一种小众工业装备。我们算有了新技术,但没有跨国巨头的知名品牌,连20%都不可能抢到。你这是摆明了要至少收我们20万美元一套,让我们彻底无利可图了,你觉得合适么。”
三井寿司说完,自然有唱白脸的人来捧哏。
如他带了个负责生产部门的龙套一起来参加这场饭局,然后负责在那儿咋咋呼呼。
提醒顾骜曰本企业是多么注重质量精益求精、人力资源政策又如何如何、成本多高,是真的亏本了,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生意云云。
顾骜只当是听笑话听听。
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但生意不是这么算的。
顾骜笑着说:“觉得越卖越亏,那少卖几套嘛,来150万美元保底不好了,也亏不了多少钱,还能把贵社的招牌商誉打出去,从今天起,贵社是全球第六家拥有制氦机技术的公司,也是全球第二家使用膜法技术的公司——这个宣传价值,还不值150万美元吗?”
三井寿司脸色一僵:嘛蛋!不是说社会注意国家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商誉、什么叫品牌无形资产的吗?
对面这个狗贼到底是不是社会注意国家来的?
曰本酸素的法务代表兼资产评估师立刻精神抖擞、截住了顾骜的台词:“顾先生,您的算法有问题。我们只是引进技术,又不是以此技术为宣传,更没有利用贵司的品牌。这跟商誉得利毫不相干……”
顾骜却一点都不担心:
“偷换概念了吧,商誉得利,本来是不用对方的品牌,才得利的——我问你们,你们买下我们的技术授权后,如果制造出产品,肯在销售时在合同、产品打明示提醒:该产品使用了专利号为xxx的发明,专利所有权人:钱塘制氧机厂(国)么?”
“法律没有规定这种宣传义务!”法务龙套急了。
顾骜:“法律当然没有规定,所以我们是在进行商务谈判嘛,我只是从这种类,来证明你们所获得的远远不只是每台设备销售的利润,还带来了额外品牌溢价。如果你们不愿意为这部分溢价掏钱,我方可以不卖啊。
你们或许不知道吧,国如今有多缺美元外汇。虽然我们继续按20万美元的毛利卖给美国能源部,后续可能他们不要了。但如果我们降价呢?80万不要按60万,甚至50万。
即使我们亏钱了,只要能把人民币换成美元,国家依然会算我们的企业经营者政绩的。去年我们国内的电影制片厂,花了5万美元外汇引进了贵国电影《追捕》,在国内赚取了3000万人民币票房,但国家依然没有表彰创收单位,即使这3000万里大部分利税都交国家了。
因为在我们看来,花美元赚人民币,再多也不值得吹嘘。而花人民币赚美元,再少也值得嘉奖——你们现在还会觉得‘如果你们不买授权,我们自己也没处用’么?不,不存在的,只要我们打折降价,亏本倾销,创汇绝对给你们授权更多。”
第22章 铁骨铮铮顾大侠
后世稍微学过点知识产权相关法律的人——甚至哪怕只是把大一公共课“法律基础”稍微学认真一点。
都不难知道90年代起,国内商标法领域,有了“反向假冒”这个概念。
而老师讲到这个概念时,万年都只有一个案例:鳄鱼反向假冒枫叶西裤案。
那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香江鳄(c开头那个,不是l开头那个。l开头的是法国鳄)在国内大卖,赶了内地市场拼命追捧港货名牌的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