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怎么拍呢?我们包装和商标都没有,你找北影的人,他们肯帮忙吗?”发完电报、从旁边的邮电所出来,伊丝米娜雅不无忧虑地说。
顾骜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张纸晃了晃:“我跟沪江制片厂的徐主任合作的时候,问他讨了份介绍信,圈子里的单位都能求合作——拿这个介绍信,加点钱,去北影借摄影机摄影师、买胶片,应该没问题的。”
顾骜又不是不给钱。
两人说走走。
为了撑门面,顾骜明明可以走路进学校,但偏偏还是要把车开起来——这年头,开车办事儿别人才容易尊重你,把你当正事儿用心。
伏尔加二代特地加到30公里左右的时速(顾骜还没丧心病狂到在学校里开快车),然后特地在教工楼门口一个急刹车,闹出些动静。
然后他才施施然地挽着学妹,大模大样往里走。
问清了后勤和学工处的所在,顾骜径直过去敲门。
……
苏杰是后勤处的一名当值工作人员,负责管理教学器材的。
听到敲门的响动,他下意识站起身,扶了一下眼镜。然后下打量来人一番,看顾骜身都是没见过的西洋款式,他愈发不敢托大:“同志,请问您……”
“我是香江瀚海版权代理公司的,跟沪江电影制片厂有涉外版权引进的合作。这是沪江厂制片主任徐生给我的介绍信。”
顾骜说着,潇洒地把介绍信先递了过去,还有自己的名片。
一听说是个做进口片版权生意的港商,苏杰立刻肃然起敬。
他拿起暖水瓶又放下,很是手足无措了几秒钟,然后才端过一个搪瓷面盆,拿过一个玻璃杯当着顾骜的面用热水烫洗了一下,然后才给顾骜倒水。
其实杯子本来是干净、以备招待客人的。只是他怕港商没有亲眼看到他洗,会不放心。
“好茶都没有,喝点水吧——不知顾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么?”
“您太客气了。”顾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来完全没有显摆的意思,只是怕来头太小别人不重视,谁知一演用力过猛了。
他把自己的需求大致描述了一下,并且强调一定会足额给钱。于是苏老师立刻去安排了。
如今大学里最怕的是拿着介绍信来“求协助”,结果却不谈钱的。而顾骜这种肯为耗材费买单的,学校巴不得多来几个呢,还能名正言顺给学生们练手的机会。
不一会儿,有两个摄影系的学生被带来了。
苏老师当面介绍:“顾老板,这两个都是我们78级摄影班的,别看他们才刚要念大二,成绩都挺扎实的。77级大多数都还没回校呢,你看……”
“没问题,我相信贵校的教学质量。反正77级也才78级多读了一学期而已,行情我懂。”
顾骜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两盒从香江免税店带回来的万宝路,往苏老师手一拍。然后还当场付了两盘胶片的钱,以及其他设备的租金、押金,让对方开收据。
苏老师满面堆笑地开完收据,然后对那俩摄影系学生训话:“你们跟着这位顾老板好好拍,平时可难得有机会让你们拿着胶片摸机器!”
如今一盘电影胶片,都要好几百块钱——根据胶片尺寸不同,价格会有好几档,如最差的16胶片,可能一卷也200多,但清晰度不高,一般拍拍纪录片。再往35甚至更大的,400~800一盘都是有可能的。
相于工人们普遍不到50块的月薪,这年代的电影,绝对是贵族的玩意。哪能像数码时代那样不要钱随便拍。
小盘装35胶片400尺,大概能拍5分钟,一个工人大半年工资没了。
北影摄影系的学生,如今的教学标准是期考试实拍15秒、期末考试30秒。其余时候只能拿没装胶片的空机,练习推拉摇移跟——而且这已经是北影和戏的待遇,如果换成地方杂牌院校,可能是期取消、期末15秒。
所以两个学生都是一脸斗志昂扬:“苏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香江客人,不给学校丢脸!”
……
顾骜领着两个看起来都快30岁的老学弟,扛着设备轻拿轻放地摆进伏尔加后备箱。摄影机都有厚厚的海绵垫子衬着,在黑帆布包里一点晃动的空间都没有。
摆好设备和胶卷,顾骜散了一盒万宝路,跟俩人先聊聊拍摄方案:“我叫顾骜,其实是外事系统的,跟香江人有生意关系。两位大哥别见外,怎么称呼呢。”
两个有点抬头纹的摄影师连忙化了火柴,帮顾骜挡着,然后才给自己点。
“张一谋,他顾常卫——常卫,顾老板还是你本家呢。”张一谋拿着烟,笑着打趣了一句。
“惭愧,顾老板真是年轻呐。跟您同姓真是荣幸。”顾常卫抿着嘴,硬撑出个笑容,很显然他平时是非常不苟言笑的,所以不习惯。
顾骜暗暗一惊,他还真没认出来——后世媒体的张一谋顾常卫,那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形态了,没想到年轻时长这样。
眼前这俩主儿,可是未来20年国内影视圈天字第一号的导演和摄影师。
没想到他们第一次有机会实拍作品,竟然是给顾骜拍广告……
顾骜本来内心还有些罪恶感,但转念一想:哥这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锻炼手艺,要不是哥掏钱买这两盘胶片,他们读到大三实习之前,估计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实拍时间……
这么一想,顾骜的罪恶感立刻一散而空。
他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思路:“我的拍摄构想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象征草原戈壁特色的白酒广告,要突出‘豪爽’的风格。
具体镜头呢,是找个演员,弯弓策马、奔腾驰骋,然后从马靴边拿下一瓶酒,直接在马背痛饮。最后再加美工处理的包装、商标贴图;配个背景音乐。”
如今国内的名酒,基本突出的都是“人”特色。因为除了茅台之外,剩下的五剑泸都是蜀酒。所以很喜欢卖弄“天府之国”的人底蕴、历史传统。
事实,别说是老牌名酒了,哪怕是后世93年后争夺标王的两大鲁酒,那也是打化牌的——尤其是孔府酒,简直把孔子的剩余价值榨得吃干抹净。
顾骜知道跟着那些老牌打“婉约派”的牌,那是绝对没戏的。而且北方草原戈壁的酒也不可能往那面牵强附会,那索性彻底一点,搞个狂野豪放的。
他略一分析,张一谋顾常卫也觉得这个老板挺有想法,而且这个方案视觉冲击力应该大有可为。
他们内心追求视觉传达的挑战血脉,这么被引燃了。
“包装和道具有了么?”
“目前还没有——包装我打算搞个别的透明酒瓶,到时候贴个蜡纸去行了。道具你们知道附近哪儿有拍摄骑马戏的单位可以借么?”顾骜索性一事不烦二主,问专业人士了。
张一谋想了想:“你不嫌麻烦的话,明天把图弄好,我指路,一直往北,去cd避暑山庄那边,靠近口外了,有个马场,跟我们学校也有些合作。咱带证件,花钱能租到。”
“行,这么说定了。”顾骜豪爽地答应,“今天认识两位也算有缘,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顾骜不由分说拉了张一谋顾常卫,去校外找了个馆子,可了劲儿地搓了顿好的,酒肉管够。
两人知道明天还有正事,酒没敢多喝,涮羊肉倒是没少吃,也不怕夏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