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醉蟹、泥螺、风腊鸡、盐水鹅这些淮扬菜冷盘先端了来。羊冻、虎皮凤爪、青烫荠芥、香油汆茼蒿这些外帮冷盘相继点缀。
然后是温火宴的炖品——花胶鱼唇、花菇海参、燕丝溏心鲍……
这些菜色平时是要炖很久的,外面的宾馆绝对需要预定(能预定到的也都是有资格接待外宾的外事宾馆了,其他预都预不到)
不过这里却是有少量长期温火备着的(只要有客人入住),可以随时取用后补。
相之下后面再的各色肉菜硬菜,都不值一提了,也没人问名字,吃是了。
餐具全部都是银器。
复旦大学可没有外交学院的待遇,同学们平时能混个吃饱行了。
学院的高材生们虽然有稿费的外快补贴生活,算是同时代较阔的,才能每周吃两顿肉,那也是自己码字赚出来的。
不过此肉非彼肉,档次差太远了。
所以萧穗带来那些女同学,无一例外立刻陷入了形象全毁的状态。
吧唧吧唧嚼得那叫一个响,吃着吃着流下眼泪来了。
“唉呀妈呀这是啥呀,这也太好吃了,真的,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可算抱到大腿了,自从看到你男朋友那一刻,我知道你这个闺蜜交对了”或许大伙儿都是这么个想法吧。
当然了,千万别想歪,人家说的是蹭饭。
其他人跟萧穗都是同级生,所以不用太注意形象,热菜一盘扫一盘,足足解决了五六道之后才慢下来。
李怡然要摆学姐的面子,所以靠意志力控制自己的举止,吃完第三道菜缓一缓,开始斯起来,一边吃一边转移餐桌话题:
“穗子,你刚才说,不光你要做编剧,连小顾都挂了《沪江滩》的制片人呢?制片人是干什么的啊,是不是很忙啊。”
早年的影视行业,有制片人责任制,也有导演责任制。
加国内更多时候对艺术追求没那么强烈,影视更多是服务于宣传战线,所以李怡然跟普通人一样,觉得“制片人”是个非常高大的角色,连带着以为顾骜也有很深的艺术修养。
萧穗便拿丝绸餐巾擦了擦嘴,微笑着解释:“其实不是的啦,香江那边制片人是个打杂的,协调好片子所需的各方资源,确保不掉链子行了。所有艺术相关的工作,都是导演负责的。”
李怡然想了想,设身处地地问:“所以你们得帮忙协调拍片所需的外景场地、跟旅游管理部门打交道了?”
萧穗:“也不光是这些,香江人那边还让咱帮忙挑次要演员呢。龙套和只有几句台词的次要演员,他们可不想花冤枉钱从香江带来。”
“你们还挑演员?”李怡然微微一惊,她倒是不会去拍戏,但她总觉得这是一项非常高大的权力,能拿来做不少人情呢。
事实,要是换个制片人,并且把场地挪到香江,这项权力也确实挺大了,绝对够选角人员睡一打残花败柳。(内地此时风气还是很正的,没有物化女性)
萧穗:“我们也不懂怎么选演员,其实都丢给制片厂的徐主任了——你知道的,我妈不在制片厂做事的么。
没想到,才一天功夫,厂里的演员把龙套的机会都分了,一点油水都没流到社会。香江人真有钱啊,带一句台词的,是30块一天;没台词的10块一天,还包吃。我妈她们厂大多数演员工资都没这么高。”
这个价格也让外行的同学们啧啧称,暗赞香江老板有钱。
“原来都分光了啊,顾同学倒是光明磊落公事公办,一点都不借此牟利呢。”李怡然毕竟学法,内心肯定要阴暗一些,多想到几种可能性,便如此评价。
萧穗分辩:“也没完全分光啦,还有些小孩子的龙套,还是要到社会临时挑的——厂里不可能长期正式雇佣童工的。”
其他几个吃瓜女生听到这儿,才有了些兴趣:“小孩子都可以赚的外快么?那我们能不能推荐点亲戚家的孩子来呢。”
如今正好是放寒假,小朋友又不用课,能白赚几十块钱一天,还能涨能耐,谁不希望从亲戚家推荐个长相还过得去的孩子见见世面。
萧穗看了顾骜一眼,见顾骜并无任何表示,她便公事公办地说:“大家都是好姐妹,有想推荐的当然可以,不过两条,首先不能长得太丑,其次要14岁以下的。因为成年演员厂里都能解决。
最后,我不保证能用,只能说优先选有过镜经验的。如果到时候别人有推荐过镜的,你这边没过,那只能让给人家有经验的,我们也不能让香江同胞觉得谋私。”
“那我们推荐的人选如果也过镜呢?”始终没发话过、一直闷头吃菜的俞芬问道。
“如果都过镜,当然是用自己人了。”萧穗对此倒是绝对敢大包大揽。
“芬姐,没听说过你家有什么亲戚演过戏啊。你这是帮谁问呢。”牛萌萌拿胳膊肘偷偷捅了捅室友,悄悄话地问。
“随便问问嘛。”俞芬随口搪塞。
其余几个女生,也开始默默盘算起来,自己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里头,有没有谁家小孩过镜的。
饭局的氛围渐渐沉默下来。
李怡然是学法的,家里没有搞艺的亲戚,便有些心不在焉,吃了一会儿菜,她首先注意到了外面的响动。
“好像有车队来了,是有别的贵客住这里么。”她好地趴到窗口,看到一长队车开了过去。
前头是一辆军绿色的京城212吉普开道,间是三辆红旗,末尾还有一些吉普和别的型车跟着。
“不要随便打听。”顾骜拿餐巾擦了擦嘴,不着行迹地警告了一句。
萧穗本来想小显摆一下,不过看顾骜表态了,也夫唱妇随不再开口。只是挽着顾骜的胳膊,靠在他肩膀。
不过谜底还是很快揭开了。
因为他没想到伟人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下榻不到半小时,健步如飞精神矍铄地往三号楼逛了过来,丝毫没有要求清道扰民,着实是与民同乐,堪称楷模。
可能是工作人员告知、包船王85岁的老父亲,因为听说了好消息,所以也亲自来了沪江吧,华夏素来是礼仪之邦,有尊老传统,这是不以身份贵贱为转移的。
而包船王和其父,果然是老远迎接了出去。
“你们快点吃,吃完了回房间里休息吧,我跟穗子到旁边待命。”顾骜连忙披好衣服,拉着萧穗走。
或许一会儿并不需要他干什么,他也只是作为背景板,在随行人员的末尾静静站着。万一有领导提问,才会有机会开口——
新闻连播,每一次视察的画面,都会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之多的背景板,连领导身边5米的距离都不一定靠得过去。
但总归是小心无大错了。
其他几个同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牛萌萌窃窃私语地问旁边的学姐:“顾哥付过账了么?”
萧穗心细,注意到了大家的慌张,临走时连忙解释了句:“放心,今天一切都是包船王付的账,我们是来为国创汇的。消费越多,才证明这家宾馆创汇能力越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