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守拉过欧阳铭洲,用手指了指院落中,像一群被暴雨淋透了的鹌鹑一般,簌簌而抖的夔州官员们说道:“咱们的人还在库房里清查,再有案子的话,这里边涉及到谁,你就把谁给我送到郡守府里去提审……”“没问题!”
欧阳铭洲一看一排排的官员,正狼狈不堪的被人拉出去,他就把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就见欧阳铭洲笑着说道:“这些人就交给我了,再有案子出现,我接着把人往郡守您那边送。”
“待会儿,我就给你把剩余的官员拉个单子。
到时您审问这四百多人的时候,着重问问剩下的一百多官员里,有没有贪墨之辈……”“就是这个意思!”
赵金锭闻言一拍大腿,用欣赏的神色深深看了欧阳铭洲一眼!赵金锭心中暗自想道:这家伙的脑筋,反应可真快!他过来之后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是要他们相互攀扯揭发,把整个夔州郡官场里的贪官污吏全部一扫而空。
现在查点仓库这类的事,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反而是那些已经抓起来的官员,他们的口供还要快速地拿出来,在夔州郡官场上打击的目标,也要继续扩大范围!……等到赵金锭乐颠颠儿的顺着门口出去,欧阳铭洲也笑着坐了下来。
他一边用讥诮的眼神看了一眼院落中剩下的官员,一边向卫兵说道:“来人!给我娘子搬把椅子。”
当秦九娘在欧阳铭洲身边坐下之际,姑娘的心里就像是擂响的军鼓一般,不断的“扑通扑通”直跳!刚才她眼看着四百多位夔州郡官员,狼狈不堪的被人押解出去。
这些官儿一个个脸上煞白铁青,就像死了爹娘那么难看!再看剩下的这百十来位官员,也都吓得像是寒风中的小鸡崽子似的直哆嗦。
当秦九娘的目光再次移到自己郎君的身上时,就见他气定神闲,俊朗的面庞上微微带着笑意。
似乎是胸有成竹,又像是胸中藏有百万雄兵!这时的秦九娘心中七颠八倒地想道:原来我家郎君,竟是此等奢遮的人物!只怪奴家平时见识粗陋浅薄,直到今日才知道,天下竟有如此大好男儿!……此刻欧阳铭洲这个常平仓院子里虽然风平浪静,但是外面的长街上却已经乱套了。
原本帅漕宪司和夔州府衙门就是各司其职,所有官员汇聚在一起,出现在街上的场面是不多见的。
更何况现在整个夔州四分之三的官员,全都被人绳捆索绑,就像是罪犯一般垂头丧气的拉出来游街?
所以他们一出现在街面上,周围的百姓立刻就惊呆了!此时的赵郡守带着卫队走在了前面,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到了寺庙里,供奉着五百罗汉堂的大殿一般……街道两侧所有的百姓都是目瞪口呆,一个个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傻愣愣的看着这帮人穿行而过!等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长街上一霎时无数人飞奔乱跑,到处奔走相告,夔州城中的百姓已经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汇聚而来。
赵金锭也特意绕了个弯儿,贴着自己郡守府的大墙,朝汇集了大片债主的正门走了过去。
此刻的赵金锭,心中充满了自豪!……就在这一时刻,统帅应该正在外围,把夔州郡的四大家族一网打尽。
而他赵金锭也像镰刀割草一般,将夔州所有的贪腐官员,全给抓了起来!这帮不开眼的家伙,我看今后谁还敢跟新政作对!这时的赵金锭一边缓缓前行,一边觉得心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此时在郡守府的大门口,那帮要债的已经开始渐渐不耐烦了。
这帮商人还不知道,就在他们嚣张跋扈地堵着郡守府大门要账之际,夔州城内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人在阳光下,一溜水的仰在竹椅上,躲在油纸伞的阴凉下喝茶。
他们一边笑嘻嘻的聊着天儿,一边还让自己手下的家丁伙计围拢在郡守府的门前,不阴不阳的在那里鼓噪要钱。
此刻这帮商人们一个个喝透了热茶,脸上泛出的油汗再被热气腾腾的手巾板儿一擦,凉风吹来真是神清气爽。
他们前方那堆伙计大概有一两百人,已经把郡守府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帮家伙色厉内荏,嘴里正在那不咸不淡的哼哼唧唧:“官府也不能欠钱不还哪?
我们东家还等着银子吃饭呢?
赵郡守你到底儿有钱没钱哪?”
“就是啊!就是没钱,你也出来跟我们说一声啊!怎么能连面都不见呢?
不见面就不见面吧!就连句话也都没有!”
第3140章:四百猛虎拴一串、靠山山倒、靠水水干
“就是!大宋的官员怎么能穷成这样呢?
没多有少,你们先给我们点儿银子也行啊,不带这么赖账的……这可没活路了啊!”
这帮人“嗡嗡嗡”的就像好一群苍蝇一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偶尔中间冒出一两句俏皮话儿,还会惹得周围的一圈儿伙计哄堂大笑。
看他们现在赖赖唧唧要账的样子,虽然没有明着谩骂或是大声叫喊,但是这股死样活气的腔调汇合到一起,让人听着都直犯恶心!这时的郡守府大门依旧紧紧关着,根本没人理他们,于是这帮人的叫嚷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有几个胆大的伙计上去,“啪啪啪”开始拍打门上的铺首门环。
看这样子他们非要叫出里面的人来,给他们一个痛快话儿才行!……“照这样下去,那个赵秃子不能狗急跳墙吧?”
这时躺在外面一排竹椅上的商人中,有一个人还觉得有点不放心。
他左右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同伴问道。
“没事!咱们就等着他狗急跳墙呢!”
这时他身边一个大胖子一翻身,把身下的竹椅压得嘎嘎作响……这家伙一张泛着油光的大脸转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最好是那个秃子郡守忍不住,派人出来驱赶,打伤咱们几个伙计才好!”
“到时候我就让人抬着被打伤的伙计,满城转着寻医问药,四处叫屈!我就说郡守欠钱不还,还出手打人……我看那个赵秃子的脸往哪儿搁!”
“再说了现在事不怕大,越大越好!”
听见他们两个的话,就见隔着一个肉山般的胖子,那边的另一位刀条子脸商人,也笑嘻嘻地说道:“我可听说了,这次辛家二爷特意派来了一大票井把子!今儿那个赵郡守可是要彻底凉喽!”
“这回夔州官场上没人理他们,咱们这帮人又堵着郡守的门口要钱,郡守府还怎么处理公务?”
“辛家二爷还说,他头一批要派来百十个最凶悍不怕死的手下,要跟郡守府那帮卫士们打上一场!”
“到时候只要有人受伤,辛家剩下的一千多人多人就会在城内各处,还有咱们夔州四处村镇县城里,把今天的血腥场面大肆传播出去!”
“到那时郡守府外忧内患,没人听他们吩咐,也没人管他们死活。
那个赵秃子发出的政令出了他那个大门,连一张擦腚纸都不如!”
“再说了,他那个政令也得送得出去呀!”
听到这个刀条子的话,只见刚才那个胖子呵呵笑着端起了茶盏,眉飞色舞地说道:“他要是不还咱们钱,咱们就天天派人堵着门。
到时别说赵郡守的政令了,就是他们的厨子想出去买菜,都得跳着墙走!”
随即这几个商人觉得自己有趣,一起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这声炸响似乎是远远的传来,却是有如闷雷一般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