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下午和几位故人一起饮酒赋诗,都吃得醉了,直到天黑透了才醒来。
这位廖明轩今年四十来岁,生得方面大耳,颇有些稳重之象。
看他身上一举一动都透着沉稳如山,不愧是这天下第一书院的山主,自然有一番大儒威严。
而他的弟弟廖明亭比他年轻了五六岁,看起来比廖明轩多了两分神采飞扬,少了一点稳重自持。
他也是应天书院的教授,看他的样子气质洒脱、不滞于物,倒也有一番名师气象。
这两个人从明伦堂中酒醒,自然是先让下人上茶。
之后廖明亭隔着窗子,看着外面天色漆黑如盖,却是一片大雪飘飘洒洒的落在庭院之中,他也忍不住心头一畅。
他转过头,笑着对自己兄长说道:“这雪下得爽利,明年的麦子一定好……当饮一杯为贺。”
这时的廖明轩听见弟弟的话,却用手捂着额头皱眉道:“李清照有诗说:险韵诗成,扶头酒醒……这烈酒以后再不吃了!”
“我可到现在头还疼呢,你要是闲话桑麻我可以陪你,再敢提酒字就打了!”
他的这句话,立刻换来了弟弟一笑……其实弟弟廖明亭也是开玩笑的。
他们这一位山主,一位教授,在此时可以称得上天下文坛、儒学大家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哪有天天泡在酒坛子里,宿醉未醒的道理?
可是他笑声还未落,就听得房门外面有人忍不住“噗”地笑了一声。
一听这声音就是丹琪这丫头,这时的廖明亭一瞬间心中暗自想道:“还好刚才跟兄长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被这丫头听见!”
“看来这‘慎独’二字,还真是时刻不敢或忘啊!”
之后就见房门一开,一个年方十六的女郎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把茶壶茶盏放到了桌子上。
来的这个女儿家正是山主廖明轩的小女儿,闺名叫廖丹琪。
这姑娘长得圆圆一张脸蛋儿,眼神分外灵动。
此刻她一双大眼睛里还带着笑意,显然自己爹爹说要暴打叔叔那番话,被她在门外听了个正着。
不过她出自书香世家,即便是这孩子一颦一笑也都要立规矩。
所以这女孩虽然眉梢眼角带着笑意,脸上却依旧强自绷得紧紧的。
等到他二人喝了茶之后,廖丹琪就见自家爹爹坐在堂前,看着庭院中琼花碎玉一般的大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就见廖明轩把头一转,向自家弟弟问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据说三个月前,江州白鹿书院险些遭蒙古人满门杀尽,幸亏让沈墨的军队赶上才化险为夷。
据说沈墨的亲传弟子还在白鹿书院门前独抗强敌,以至被恶人所杀。”
“这一下,白鹿书院欠了沈墨老大一个人情。
虽说不至于让他们立即倒向沈墨,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书院里的学生去临安上学的人,听说也不少。”
第3321章:大争之世事何艰、山主应天、遥望临安
“按说通过这件事,咱们也能看出这里头,沈墨对儒学宗派的态度。
可是现在,我这心怎么总是摸不着底呢?”
“我倒是知道兄长因何如此。”
就见这时的教授廖明亭饮下一盏热茶后,捧着茶盏舒服的长叹了一声,随即他向着廖明轩说道:“那个沈墨,自从他的朝廷和新政问世以来,已经有大半年了。
要说他治理天下的本事,这一点只要不瞎,谁都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咱们脚下的应天书院,还是因为人家沈墨收复了大宋故地。
吞了金国、拒了蒙古,牢牢占了燕山防线,才有了咱们书院的局面。”
“通过白鹿书院的事也能看得出,沈墨非但不是想杀尽天下儒生。
而且还对那些造谣污蔑之辈、大肆鼓吹反对他的人,始终都保持着忍让的态度。”
“所以这沈墨对于我儒家是敌是友,大哥心中却是悬而未决……我说得对吧?”
等廖明亭看到廖明轩缓缓地点头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要说到大哥对此事的态度,我还不知道您?”
“您这位山长从来就是治学严谨,立身极正。
对于沈墨这件事,您始终不知该如何处置,也并非是因为咱们廖氏一家的荣辱。
而是因为您不知道那个沈墨,将来会如何对待儒家!”
“嗯!”
听廖明亭说到这里,廖明轩重重的表示同意,然后伸出手来点了点,示意他赶紧往下讲。
廖明亭接着说道:“依我看大哥想决定怎么做,自然是要看沈墨对儒家的态度。
您倒别以为那个沈郎始终是暧昧不明,要我说的话,沈墨的意思都已经很清楚了。”
等廖明亭说到这里,他一扭脸就见大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还在等着下文,就见他一笑后接着说道:“其实说出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听其言、观其行而已。”
“那个沈墨,你别以为他就喜欢打破规矩,其实他是最愿意遵循规矩的人。
他看起来虽然下手杀伐果断、毫不容情。
但是往往被他处置的都是那些丧心病狂,做了恶事之辈。”
“前一阵子关于白鹿书院的事传遍天下,沈墨那个死去的弟子临死前还在念叨着‘兼容并蓄’。
他对那些白鹿学子说,不管什么学说学派都可以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的治国理论。”
“所以依我看,沈墨想要的是先秦之前百家争鸣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