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点点,午后的行人并不算多,青葱的少年撑着印着水墨画的油伞,一身干净的蓝色运动服,踏着沾了些许泥泞的白色板鞋,悠悠的行走在石板路上。
说不得帅气,却很阳光,举手投足,也颇有几分文雅之意。
墨染巷,这是文江镇剩下的最后一条古街道。
文江镇,取自于文江学海一词,文江镇自古出才子,金榜题名者不知凡几,而墨染巷,传言古时在这苦学的书生,将墨染巷当中名为墨河实为小溪的溪流都给染成了墨色,而墨河之称,自然也是在这之后才有的。
这是个很拥挤的格局,房屋依溪而建,两旁的石板路并不宽阔,然而小溪两边却种下了长长的一路梅花树,每到年初一二月,美轮美奂的同时,也未免会有些拥挤之感。
也正因为如此,墨染巷在国内闻名,但真正来旅游的人却不多,实在是太过狭窄,容不下太多人。
从下游处进入小巷,逆着溪水缓行,两旁称得上特色的店铺不多,大多都是小精品或者服装店,当中自然也少不得几家古朴的书铺,走到墨染巷正中,一处古色古香的茶楼坐落于此,写着观梅楼三个字的牌匾,稍稍多看几眼,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少年收起油伞,眯着眼抬头看了一眼不太刺眼的阳光,而后推门进入。
“唔,是苏昱啊,坐。”屋内正在品茗的中年男子扭过头,招招手道。
“诶,打搅董叔了。”苏昱将油伞放在门边,随后轻车熟路从旁边的鞋架上找出属于自己的拖鞋。
观梅楼,既是茶楼,也是董家所在,并非是没有别的宅子,只是相比起来,更乐意住在这里。
古朴的三层木楼,因为保养得当,即便如今也依旧坚固,文江镇没有地震,也发不了洪水,只要护理妥当,这栋楼还能坚挺不少年。
董家是文江镇的老居民了,祖上不知道多少代就一直住在这里,有名有姓历史留名的才子不知道出过多少。
董怀昌,这便是他的名字,观念相对守旧,却也不是顽固不化之辈,不过依旧保留着不少古人的风格。
比如蓄发留须,头戴纶巾,身穿长袍,脚踏靴履,再配合茶楼内的装饰,破容易让人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错觉。
实际上文江镇这样的人家并不算少,不少老一辈都保持着这样的习惯,而他们的后代,即便不会蓄发留须,但也不会排斥古装汉服。
而董怀昌,算是这样人家里最有声望的一位,其国学水平,是国内顶尖有数的那么几个。
“知道打搅那你还来?”董怀昌也就一开始客气了那么一句,立马就翻脸,板着个脸好不讲究。
苏昱摸了摸鼻头,眨眨眼,果断选择无视了这么一句,自顾自的摸过来一个杯子,倒了茶水品了起来。
“唔,这香味,这是项姨泡的吧,董叔你没这个本事。”苏昱摇头晃脑,算是小小的反击一下。
董怀昌的脸色果然更加不爽利了。
苏董两家有恩怨,而且还是苏昱和他父亲苏东宥两代人分别惹下来的。
苏东宥是京城人,出身较好,曾出国留学几年,回国后游历全国,最终在文江镇认识了苏昱的母亲梁茹君,并最终抱美而归。
好死不死,当时董怀昌就是暗恋梁茹君的其中一位,情敌嘛,关系能好到哪去,不仅如此,苏东宥也是靠文字吃饭的,不过更偏向于西方文学,而董怀昌是国学正统,这下更看不过眼了。
可因为梁茹君和董怀昌的现任妻子项素韵的关系亲近,乃是从小到大的闺中密友,是以两家想要断绝往来绝无可能,两男人若是见面,必然是冷面以对。
后来苏家生了个小子,自然便是苏昱了,而董家生了个千金董悠然。
这也没什么,除非董怀昌脑子抽抽,不然绝不会和苏家来个指腹为婚什么的戏码。
本来依董怀昌的想法,是想将董悠然培养成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没曾想,没过几年,就被苏昱给带歪了。
董怀昌越想越气不过,重重的将杯子放下,道:“一个暑假没见你,刚回来吧?不巧,悠然没在家,下回再来吧。”
苏昱露出一个严重怀疑的表情,有点吃不准这话是真是假,整个暑假他和父母去了京城,之后跟苏东宥年轻时候一样,到哪是哪,四处游历,今日才刚刚回的文江镇。
然而下一刻,风韵犹存一点也不显老的项素韵一身齐胸襦裙走了出来,挂着柔和的笑容,语气带着亲近,道:“又对小昱胡说八道,小然什么时候不在了?被你管了一个暑假,也该让小然出去好好玩玩了。”
揭穿的实在太快,董怀昌老脸挂不住,没好气,道:“还玩?都被苏昱这小子带成什么样了,古琴有什么不好的,清净高雅,结果非得去玩什么架子鼓吉他电子琴,就算是学点别的传统乐器也好嘛。”
“咳咳……”苏昱轻咳两声,辩解道:“董叔这话可不对,我们也不只是玩吉他什么的,你看我,笛子、二胡什么的,照样很厉害的嘛,对了,这次还去了趟草原,学了学马头琴。”
董怀昌瞪了苏昱一眼,道:“还不都是二弦琴,你都会二胡了,马头琴还有什么难的。”
“可这也是传统乐器啊,只要我会了,悠悠她多少也是会些的。”苏昱无辜的眨眨眼。
“诶哟,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非被你气死,若不是看你的确有几分真本事,一下都懒的理你,去玩吧去玩吧,眼不见为净。”董怀昌不耐烦的挥挥手,跟赶苍蝇似的。
苏昱乐的厉害,其实也知道董怀昌也就是装个样子,若真要反对,老早就会反对了,当初又怎么会给董悠然买什么吉他架子鼓。
项素韵捂着嘴笑了笑,回过头轻声喊了一句:“小然出来吧,你爸准了。”
“耶~!”楼梯口立刻出现一个俏皮的身影,提着白底粉红碎花的襦裙蹭蹭的就跑了下来。
随即反应过来自家老爹还在呢,俏脸一粉,松开手,规规矩矩的小迈步,走到苏昱的身边,然而脸上的喜色,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
少女的性子或许很多,但不管哪一种,大抵都是可爱的。
董悠然眨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抖动,彰显着少女的兴奋与激动。
牛奶般娇嫩白皙的俏脸沾染着好看的颜色,透着少女的娇羞,微噘的粉嫩小嘴,无不表示着心里的委屈。
苏昱有些惊叹,这一瞬间,董悠然居然将这么多情绪写在脸上,实在太厉害了,然而下一刻,苏昱便笑出声来。
“你突然笑什么?”董悠然歪了歪脑袋,疑惑的眨眼,难道因为许久未见了,所以高兴?如果是这样子,自己就不怪罪他抛下自己不管然后跑去到处玩的事情好了。
一个暑假,可憋坏了,每次收到来自不同地方的特色明信片,董悠然都嫉妒的不行。
苏昱摇头不语,只是笑,若是把发笑的真相说出来,保准少不了一顿掐。
偷偷又瞅了一眼董悠然的头顶,然后马上扭过头,继续看的话,闹不好会笑的更厉害。
不过,好久没见董悠然这个发型了呀。
古代流传下来的发型有不少,不过一般都是以已婚妇女的居多,未出阁的女子相对要少一些。
而其中有一个占据很重要地位的发型,叫做丱发。
丱发为儿童或未婚少女之发式,其梳编法是将发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大椎,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
唔,就是脑袋上一左一右各顶一个圆包包,当然,前头也是有齐留海的。
其实很可爱,但还是忍不住发笑,因为董悠然已经十七岁了,离十八也已经不远,总感觉这个发式的记忆,还得追溯到小时候去了,而且还是穿开裆裤的那种。
许是正因为快要十八,马上就成年,以后就再也见不多这般的发型,所以董父董母才特地整了个这发型给董悠然?
和董家夫妇告辞,苏昱带着董悠然便往外走,速度算不算慢,可终究还是慢了一些,只听董怀昌忽然道。
“对了,差点给气糊涂了,苏昱,明天记得交篇文章过来,内容不限,别整天跟你爸学那些歪门邪道,咱们这个才是正统。”
苏昱身形一歪,果然还是没能躲掉啊。
所谓文章,自然不是随便写写就行了,这玩意要求写毛笔字,文言文倒不至于,但起码也有点古意,总之大白话是不可能的。因为和董悠然打小关系好,苏昱也没少被迫跟着一起学一些之乎者也,年龄越大,要求也就越严格,颇有点培养未来女婿的架势。
当然了,这一点苏昱没办法肯定,因为董怀昌和苏东宥的关系实在有点糟糕,人家未必真肯将女儿嫁过来,而且董怀昌做岳父的话,想想还真有点压力。
讪笑的点点头,表示答应,然后换鞋出门。
“记得看着点时间,莫要回来的太晚。”屋内传来项素韵的嘱咐声。
“知道了妈。”董悠然出了门,立刻变得蹦蹦跳跳起来,反正看不见,嬉皮笑脸的回应。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无题
今天通宵加班,不可能有时间写了,此章先凑数,明天再改。
“哥,这山上,当真住着神仙?”宁安伸出幼嫩的小手拉了拉大哥的衣角,仰着小脑袋看着高耸入云不见顶的大山很是期盼的道。
“自然是住着神仙的,可厉害着呢。”宁常憨笑着,想要好生形容一下到底如何个厉害法,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最后脸色憋的通红,弱弱道:“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喔……好吧。”宁安点点头,心说一开始就不该报指望自家兄长能回答具体。
半年前,难得连续几天假期的宁安熬夜修仙看动漫以及网络小说,可能其毅力感动上天,终于让宁安修成正果修仙成功!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名六岁不到的童子!
好吧,扯吧就,其实就是熬夜猝死,而后穿越到了一户农家的幼子身上,悠悠醒来,听说是溺了水,大致就是取而代之了吧,网文不都是这么个套路不是。
长寿村很小,总共不过三十余户人家,位于深山之中,建于小溪之边,甚少与外界交流。富裕肯定是不富裕的,耕田劳作,打猎寻觅,除却极个别东西,基本都是自给自足的状态,温饱却是不用愁。
宁家就是其中的一户,很普通,不富裕,也不至于吃不饱饭,邻里就这么多,基本上都还挺和睦,父母宁大贵和宁柳氏也很是恩爱,脾性也好,就是大哥宁常憨傻了一些,但胜在身体壮实力气够大,干活干脆利索,是以莫看长相挺一般,但已然在十二岁时便定下了一门亲事,算算时间,如今十六岁的宁常,再过不久就该成婚了。
相比之下,宁安就吸收了所有优良基因,长的那叫一个眉清目秀,再卖卖萌说说好话什么的,在这长寿村里,很是吃得开,上哪家都受到欢迎。
一开始,宁安满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某个未知古代,为此还琢磨了一番将来的发展轨迹,穿越古代嘛,哪有不抄诗词不搞火药不烧玻璃乃至不做肥皂的?
只是碍于年岁太小,若是表现太过妖孽很可能直接被搞死,这才不得不隐忍,安安心心做一个农户之子,不曾想,近半年过去,宁安六岁那日……
那日风和日丽,清风徐徐,小宁安在村头李家看完小姐姐奶娃,感受了一番母爱的传递。见天色渐暗,自觉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去村尾张寡妇家研究一下水流划过人体的动态阻力问题,顺带以此刺激一下自身促进一下发育。
而后便见地上凭空出现三个不明影子,抬头一看,有三人脚踏飞剑,御剑飞行,径直向不远处那座高不见顶的山峰飞去。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小宁安很激动,合着这是个可以修真的世界啊!于是果断先去张寡妇家偷偷庆祝一下,许是太过兴奋,一直不曾暴露的宁安不小心发出动静,还好还好,到底年岁还小,傻乎乎的卖个萌,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小婶婶,为什么我这里没肉啊?”小宁安抓了抓自己的胸,一脸疑惑不解,丝毫没有因为偷看被抓到的慌张心虚。
不久之后,小宁安拿着一个肉包子离去,一边啃一边想,莫非这肉包子有什么深意?
哎,大人的世界真复杂,想不透呀想不透。
不过那天之后,宁安再没跑去张寡妇家研究水流问题,一心扑在了打听修真一事上,没法子,张寡妇家墙壁中间那个仅能让小孩攀爬进去的小洞给堵上了!
收获还是有一些的,传说百多年前,长寿村就有一人被带入了那仙山当中,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也都会回来看看,直到家人寿终正寝,这才不再出现。故事一板一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至于别的,大抵语焉不详,但都是言之凿凿说山上有神仙。
总归这事情也让宁安多了几分期待,会不会哪天自己因为资质出众,从而被收入门墙成为弟子而后修仙得道?
打那天起,宁安没事就抬头望天,企图再次发现脚踏飞剑之人,嗯,简称飞人!再不然,脚人?
一开始大家还好奇宁安整天在看个啥,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只要脑子不坏不影响日常卖萌让他们开心就成。
“咦?安儿,大晚上的,为何还仰着个头?”安柳氏很疑惑。
宁安抿抿嘴,仰着脑袋拿鼻孔像安柳氏看去,弱弱道:“仰头太久,卡着了……”
嗯,和落枕是异曲同工之妙?
“我说你今日吃饭时候怎么怪怪的。”说着,安大贵蒲扇般的大手往宁安的小肩膀拍去。
宁安一惊,我这小身板可经不住啊,下意识脖子一缩?诶哟?好了?扭了扭脖子,没毛病!
是夜,村头李家。
李家有女无子,乃是招婿上门,此时翁婿早已出了村,前些日子猎了些野兽,皮毛值些个钱财,这便上长兴县城换取一些物资,家里只剩有眼疾的李何氏和李家小姐姐。
“那山里啊,有神仙,咱们凡人啊,冒犯不得,你婶婶我当年双眼尚好,行动无碍,那日上山采药,不觉中便入了那仙山,可我怎么走啊,都是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后来出现了一只仙狐,这才带着我出去,那仙狐啊……”李何氏说着有关神仙的往事,到是不大新鲜。
目前收集的情报里,基本可以断定那座山存在迷阵,若是不知路线不懂破解之法,定然是有去无回,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凭白叫人如此困死,便有灵兽灵宠一类安置于此,引领无意走入的人走出迷阵。
以上,乃是宁安的推测。
新鲜是不新鲜,但不能表现无趣,李何氏有眼疾,除非将东西放到眼前,不然都是模糊的影子,所以宁安时不时附和惊叹一二,以满足李何氏的述说欲I望,这不,如此乖巧的表现,让李何氏很是满意,奖励他一个大白馒头吃。
宁安啃着大白馒头,听着李何氏的故事,偷偷瞅着李家小姐姐奶娃,心想着,如何才能遇见那些修真人士并且收下自己呢?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小宁安一身自制道袍,午间小歇之后,伸着懒腰爬起了床,随后扭头道:“有俗客来否?”
自是无人应答,整个家里除却宁安,白日里基本都得忙活,哪来的时间还午睡。
然而没人,不代表没声。
“唔?哇……”却是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狐狸回应。见宁安醒来,立刻扑腾过去。
“哎呀,别闹,我的头发……哦哟,真是的,我仙风古道的气质都被你破坏了。你作为女子,不,女妖,应当文静贤淑懂不懂?”
“唔?”小狐狸脑袋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