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一战,相互算计之下,最终以大梁落败,夏口易主。原本萧姽婳的重臣于宗胜也逃脱至高玉瑶一方。原本应当是逃不掉的,然而从后包围的于宗仁终归是他弟弟,于心不忍私自放之。为此,于宗仁官降三级,罚俸三年,并挨了五十军棍。
于宗胜逃脱是逃脱了,却是光杆司令一个,按理说不但没立下大功,反而战败甚至麾下无兵马的于宗胜,到了高玉瑶麾下也就是个打酱油的了。但高玉瑶却是出人意料的反其道而行,不但仍旧封赏了事先承诺的官职,并调拨了一小支兵马归其统领,更是大方的给了一个开国县男的爵位。
此等优待,可是引起了不小的非议。但高玉瑶仍旧坚持己见不曾更改。
“于宗胜叛主而来,已无其他出路,许以官爵厚禄,定当誓死效忠。且如此恩赏,足以引起众文武不满,从而对其进行孤立。那么于宗胜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只能为哀家效死!除此之外,亦有千金买骨之效,败将尚且如此,若其他呢?会不会引得原本犹豫之人倾向回归朝廷统治?”
高玉瑶悉心教导者用人之道,哪怕萧劼并不能完全理解。
其实还有些话没说,比如于宗胜其实能力很一般,之前之所以一直受萧姽婳重用,无非也就是值得信任罢了,不想终究还是叛变。既然能力平平,那自然不能指望更多,索性让其以后做孤臣,是为一根钉子扎在底下,更方便日后高玉瑶搞一些事情,也算是‘物尽其用’。
相对而言,这般的想法要更复杂且黑暗一些,还不会让萧劼早早的去接触,这对成长不利。
要知道高玉瑶可是将来要把萧劼推上帝王宝座的,既为帝王,只会耍些暗地里的脏手段怎么行。
今日大梁一方的兵力于荆州调动频繁,似乎是打算在彻底寒冷之前布置好兵力以待来年。反观萧姽婳,却是简单的多,重兵囤积夏口,压根不带动弹的。
总归无人认为年内还会有大的战事发生,也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出乎意料的事件发生了。
原本应当算是萧姽婳一方叛徒的于宗胜居然再叛!这也罢了,方为高玉瑶效力的他,连麾下兵马都是新分配的,断无可能为其卖命,即便城中藏有亲信也不会,也就意味着闹不出多少风浪。
可是,于宗胜却掳走了湘王,萧劼!
这绝对是高玉瑶的逆鳞,哪怕砍她几刀都未必会有这么愤怒。
然而高玉瑶终究是高玉瑶,越是愤怒,反而越是冷静,因为她知道,假若立刻调集所有大军搜索追捕,将人抢回来了到还好,可若是抢不到呢?只会让人认为,她高玉瑶有多在乎萧劼,并以此为要挟,进一步得寸进尺。到时候不但不能保证萧劼的安危,甚至自己也会陷入被动。
人是绝对要救回来的,但绝不能盲目冲动。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无题
(无题)
也不知眼下战事如何了。
不疾不徐赶路的周少瑜心中暗想着。
理论上而言,并没什么好担心的才是,毕竟他在后方断了梁军的粮道,而前头萧姽婳也表现优异,最近一次的军情,便就是萧姽婳追着高玉瑶的中军跑。
无论怎么想,落败的可能性都不大,好歹人家萧姽婳也是能征善战的。
只是,为什么总感觉心慌慌的呢?
“周哥哥,已是午时了。”一旁的安沁小声提醒道。
“嗯?嗯!”周少瑜愣神片刻,抬头一瞧,正是烈日当空。“唔,且先入林歇息。”
无需周少瑜去多指挥什么,这会儿跟随的都是绝对的精锐,哪怕是休息,也是井井有条,早有一套例行的规章。周少瑜则是莫名心烦,再次发起呆来。
应当过的时间也不长,只见安沁端着一碗热汤过来唤道:“周哥哥,先喝碗汤水暖暖胃。”
“啊?哦……麻烦你了。”周少瑜接过,再次发呆。看的安沁也是一愣一愣的。
知道周少瑜似乎有心事,安沁也不多做打搅,就这般先且默默守候在一旁,直到……
“架……”
两匹快马疾驰而来,乃是周少瑜派遣出去探查战局军情的斥候,一人双骑,更利于赶路。
“报……蜀军追击梁军,入雅姬谷,不想梁军早有埋伏,蜀军被困谷中不得出,死战……”
什么!
周少瑜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手中的汤碗直接掉落在地,此刻哪怕手上被淋上不少热汤也毫无所觉。
“萧姽婳如何!”
“回大王,幸得后续兵马及时支援,蜀国公主得以杀出重围,然此刻正在被梁军追击。”
大事不妙矣!
周少瑜哪里不知道,此次兵败,基本就已经意味着萧姽婳的落幕,无东山再起之日,萧姽婳会如何选择?即便一时脱逃,那又能怎样?
再且,高玉瑶还在带人追击,萧姽婳未必能逃的掉。
“全军听令!上马!”周少瑜大吼一声。
唰的一下,原本或坐或卧正歇息的将士动作齐整,不过几个呼吸,先皆以在马背上待命。
不对!
周少瑜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麾下所带领的,不过是一千人而已,哪怕再精锐,人数始终摆在这。就这一千人马掉到数万大军里头,又能掀出什么浪花。
换言之,即便周少瑜将这里所有人带上,也未必能有什么作用,甚至于有些时候反而会成为负担,因为他周少瑜可以逃,但他们却不能。
“安沁,你带他们回程……”周少瑜顿时改口。见安沁张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发言就直接打断继续道:“听话,我不会有事的,你若违命,莫怪我以后……就这样吧。回头湘州会有我的消息传递给你的。”
说罢,周少瑜翻身上马,竟是单骑疾驰而去,顺带还多牵走了两匹战马以供换乘。
“周哥哥……”安沁神色复杂,不知到底跟还是不跟。除此之外,心中也少不得几分羡慕和嫉妒。若是能为她做到如此,怕是死了也愿意。
与此同时,另一边。
经过一场死战,萧姽婳总算勉强突围而出,但此刻本部兵马加上后来的支援,总计也不过近万兵马。反观高玉瑶,第一序列追击的兵力就有六万。而其后又留有一万沿途收拢溃军集结追赶,战局反翻盘之下,哪怕是先前的溃兵,此刻也瞬间有了战心。
短短时间内,又是一次逃亡,这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就与上回一样,无论往哪个方向跑,总能遇见阻截的梁军,只不过这一次和内应无关,而是梁军先前溃散于四处的溃兵太多了,此刻在逐步收拢集结之下加之高玉瑶的军令,一个个顿时如同打了鸡血。
没法子,被打溃,那就是败,那就是过。但现在,面对的只是萧姽婳精疲力竭的残军,这若是打下来,啧,功劳妥妥的。
如此导致的后果便是,哪怕萧姽婳的路线中遇见了穿着破烂的梁军溃兵,也会遭遇到顽强的阻截。其实若真要打,其实是能打过的,可问题在于,没有那个时间去打,也更消耗不起,死伤已经足够多了。
“殿下,前方又有梁军,人数约为五千左右。”
“殿下,左侧正有一支兵马潜伏而来……”
“殿下……”
“殿下……”
“殿下,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再下令突围吧。”
突围?萧姽婳苦笑,即便突围了又如何,只怕到时候五千人都不会剩,更莫说突围之后,更大几率是再次被包围。即便成功回归,但如此大败而归,人心思变,蜀州城池还能安稳?
这已经是突围之后的第四日了,基本都在原地转着圈,最终越转越小,再也出不去了。
看着眼前一个个人困马乏的将士,萧姽婳觉得,也是时候该放弃了,争过了,拼过了,也死战过了,也不算给列祖列宗丢脸……
咻……
“殿下小心!”
于成英最先警觉,下意识迈步上前一挡,一支利箭霎时间从于成英的左臂外侧射过,很是带走了一块皮肉。但得亏如此,使得箭矢力道和方向得以削弱和转移,并未对萧姽婳造成任何伤害。
“敌袭!”
“杀……!”
一支梁军猛然从一侧的林间杀出,下一刻,另一边也出现大量旌旗。
蜀军立刻开始结阵,然而终究这几日消耗太大了,战力直线下降,哪怕对方的人数并不算多,此刻也委实难以抵挡。且战且退之下,竟是入了山间。
而这时候,远处尘土飞扬,旌旗遍布,竟是高玉瑶及时领军包围而来!
“传令,停止进攻就地扎营包围。”高玉瑶并无强攻上去的打算,而是下令道。说罢,看了看那座尚算高耸的云峰,又道:“命人送些营帐和食物上去吧。”
众将面面相觑,不过终是领命照办,然心里头总归是有些不满的,毕竟这都已经是最后时刻了,是最好的立功机会,结果你不让攻了,还让人送食物。
对此,高玉瑶也只能是特地解释一下此乃攻心……
绝境么,送点温暖,不好嘛?说不得人家就投降减少死伤了,到时候多算你们点功劳便是。
这绝对不符合高玉瑶的统治之道,可这也是没法子啊,萧姽婳真战死了咋办?想不开了咋办?
还是先稳住,不能乱来。反正到了这个地步,此战就已经是胜了。
山峰上,此时才叫真正的入了绝境。若还在半山腰,尚有与其他山连接,但此刻身处山顶一片,后边更是悬崖,又无更多地利可守之下,压根没法打,已然必败无疑。
仍旧飘扬的旌旗大多皆以残破,不仅如此,萧姽婳的衣裳也已经缺了。那是因为于成英的左臂受伤,已经实在无法找到合适的纱布包裹了,只有萧姽婳的衣服还尚算干净,这种时候萧姽婳也不避讳,直接撕下右臂的袖管以作包括伤口之用。
对于高玉瑶命人送来的食物,萧姽婳完全没有拒绝,打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拼了,即便高玉瑶什么都不做,她也会强行让现在这些人马投降的,至于她自己……
且先饱腹。
“也不曾见你这般吃食过。”已经放下心的萧姽婳却是开起了于成英的玩笑。
后者因早年一直都是文弱书生,哪怕后来身体好转又转为习武,很多习惯也不曾改变,如果没有必要,基本都是细嚼慢咽,而此时却是大嚼大咽。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敌,即便战死,好歹也是个饱死鬼……”于成英此刻哪里还有往日那儒将的风度。
(未改)
夏口水师将士的大喊不但没有作用,反而引发更大的混乱。人人都在喊敌袭,也让将者的指令难以传出,单靠身边不多的传令官,短时间内可组织不起多少人马,即便组织起来,连兵刃都缺,如何抵挡?
此外,也是最重要一点。
何为水师?
自然就是水上作战的军队,战船就是根基,是最大的武器和屏障。然而所见到的,却是船只接二连三燃起,越烧越旺。
这把火,不会对任何一名夏口水师士卒造成伤害,但乱其军的效用却极佳。
没了船,怎么办?
射入的火矢越来越多,营帐迅速燃烧,火势蔓延,烟气弥漫,更不会有人敢冲回去穿衣着甲取刃。而远处的喊杀声也更加近了……怎么办?
军心已乱,唯败尔。
除却零星的抵抗,安沁一方几乎没有任何的压力。
“张泽,你带领所部一千人马追击,保持节奏,不得让敌兵有歇息之机,尽可能阻止其溃败的消息往宛城扩散。其余的立刻登船,目标,宛城!”
此战胜,然扩大到整个战局,战争仍在继续,必须挣分抢秒,来不及休息,安沁便立刻带人驾船离去。
翌日,午时。
一支又十余艘战船组成的水师队伍出现在宛城之外的河面之上,悬挂大梁龙旗,徐徐靠近宛城水门。待缩进到一定距离之后这才停住,随后一艘小舟船向水门下划了过去。
“城下可是夏口水师?”不等下头的人开口,宛城城头上就有人高喊。
“正是!”舟船上,一名年轻小将模样的男子抱拳朗声道。“受军令,日夜兼程,特来宛城支援,有令书于此,大可查验。”
城上也不疑有他,这的确就是大梁的战船,而且火凤那边也没水师么。此番守宛城,水门可以说是最没压力的地方,完全不用担心有敌来犯,是以水门处,也是整个宛城防备最薄弱的地方。
真要说怀疑,也就是多问了一句:“怎的只有这些人?”
十余艘战船,即便主要是中型战船为主,那顶了天也就是三千来人,这点人来作甚?
“我等不过先锋尔。”小将朗爽道。“水师齐将军尚在途中,若无意外,当于三个时辰后抵达。”
“原来如此,诸位为宛城奔波辛苦,不过军有军规,我等还需先行查验令书真伪。”
“这是自然,某非是不晓事理之人。”
不多时,一个吊篮放下,小将取出文书放入其中。
此文书绝非伪造,是实打实大梁发给夏口水师的令书。为什么非得去打夏口水师?除却防止被通风报信之外,为的就是这份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