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应了一会之后，我才摆了摆手：“帕修也是有自己的小秘密的嘛~如果不想说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说出来……”
“不是这样的！”
少女猛地拔高的音调，让我的后半句话胎死腹中。
“不是……这样的……”
轻轻地摇着头，帕修的声音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心情：“要是现在不说出来的话，以后、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所以！”
用力握住了我的手，帕修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哽咽：“……至少现在，让我好好地说出来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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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
帕修现在不对劲。
察觉到了少女话中某些不好的倾向，我浑身的神经一下绷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我想从地上站起身来，查看一下帕修的情况。
只是，我没有成功。
在察觉到我起身的意图之后，帕修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似乎在抗议我的动作一般。
“帕修。”眼见少女并不愿意这样，我也放弃了站起的动作，重新贴回了她的后背，“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接受的。”
“……嗯。”
低低地应和了我一声，少女以我从未听过的口吻，对我讲述了一个陌生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女孩子。
很有气势地出生的她，不知为何，有了一个极为特殊的【设定】。
自懂事以后，面对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设定，少女每一天，每一秒都在苦恼着——
做不来的啦！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为什么会选上我啊？我明明很普通不是吗？
——尽管心里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可是，当少女看见为了一口食物不惜犯下杀人罪行的邻家大叔时，她内心的想法，却被小小地动摇了一下。
在拥有神具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里，【幸福】、【安定】对于没有厉害设定的普通人来说，是只存在于梦境中的词语。
【在找到神具之后明明只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就没有人来做吗？一定会有人来的吧？】
一开始，少女还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并以此安慰着自己。
没有，这样做的人，一个都没有。
骨瘦如柴的幼童、形同枯槁的成年人……以及在所有人脸上的，那份否定【未来】的绝望与麻木，终于断却了少女心中一切的幻想。
不该是这样的啊……这个世界，根本不该是这样的啊……
绝望、痛苦、麻木……
每日映照在少女瞳孔上的地狱般的图景，让她升起了改变的决心。
既然自己拥有这样的设定，就该好好地利用起来才行！
让人人都能‘咻啪~’地笑出来的美好世界，与一个人的性命，这种答案明显的选择题，根本不用让人去选吧？
常言道，“向死而生”。可到了少女这里，在自己选择了死亡的结局之后，她脸上每日的笑容，反而多了起来。
亲切、善良、随和……尽管与世界规模比起来，连九牛一毛的程度都算不上，但少女的确用自己的笑脸与善意，为周围的人们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白日里拥有百合一样笑容的女孩子，到了晚上，却会因为自己的结局而哭泣吧。
终于，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一如既往地在街上帮忙的少女，只是在不经意地抬头一瞥间，就与自己的【命运】相会了。
就是那个人吗？
诶？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真的是他吗？
啊！感知倒是挺敏锐的，居然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诶诶诶？怎么拔腿就走了？！
不、不行！一定要跟上他才行！
表面温柔，内心却又有一股小小的倔强的少女，在一跺脚之后，什么也没想，干脆地跟了上去。
——就这样，她与他的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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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帕修语气平淡的讲述，我渐渐明白过味儿来。
故事中的少女，应该就是帕修本人没错了。
但是啊，她所提到的【设定】，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每当我问道帕修的设定时，总会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呢……
在字里行间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我连忙握紧了帕修的右手。
……触感不对。
很难形容手上传回的感觉。不同于刚刚的温暖柔软，这次帕修的手给我带来的感觉，反而有种莫名的虚幻感。
好像她是梦中的人物，只要一醒来，就会消失不见一般的。
怎么回事？
我微微一扭头，借助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帕修的情况，而正是这一眼，让我的心一下缩紧——
“帕修！你怎么了？！”
——女孩的全身，正发生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变化】。
在她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了无数细小的格子，在我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这些小格子，仿佛被莫名的力量蚕食一般，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崩坏】，构成帕修这个人本身的物质，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开一般，永远地消失不见了。
面对这样令人恐惧的场景，帕修姣好的脸上，并没有惊慌，反而还带着一丝丝埋怨：“啊啊，失败了呢~本来打算故事结束的那一瞬间刚刚好迎来我的结局的……想不到，还是被悠看到我这副样子了~为什么要突然去握我的手啊？”
“才、才不是握不握你的手的问题吧？！”感觉血液几乎逆流到了大脑，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环住帕修的肩膀，让女孩靠进怀里，“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其实呢，之前说有【瞒着你的事情】，就指的是这个哦。”帕修一脸幸福地往我的怀里蹭了蹭，随后才看向了我，“我的设定啊，其实是【祭品】呢。”
“祭、祭品？”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怀中的女孩，“祭品是什么意思啊？帕修你会因此而怎么样吗？！”
“呀~不、不要一下抱的那么紧啊——不过，也挺温暖的~”帕修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正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哦，我啊，被选作了【拯救世界的祭品】。”
“在小说里，不是常有【主人公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人，从而好好地加油起来，最终拯救世界】的环节吗？”
“我就是那个被牺牲的角色啦~”
少女以最为平静不过的语气，说着这样对她来说无比残酷的话语：
“只要我牺牲的话，主人公就能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然后‘咻啪~’地拯救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自从懂事后，理解了自己的设定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象着，那个能被我激励到的主人公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一定是一位有着远大的理想，面容坚毅，非常可靠的人吧。”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女孩扑哧一笑：
“所以啊，当悠你主动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好好地吃了一惊呢！”
“又没有干劲，还总爱吐槽别人，有时候还会说一些丧气的话……这样的人，真的是能够拯救世界的【主人公】吗？”
若是平时的我，在听到这样的评价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击的吧。
可现在的我，心头却完全被【可能失去帕修】的惶恐所笼罩着，别说是什么吐槽了，就连一个音节，都无法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但抱着【算了，就是他了！】的想法，我还是有好好地跟在他的身边呢。”
不知原因的崩坏还在进行着，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帕修的语速，微微加快了起来：
“看着他从无到有，惊人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队伍时的努力。”
“看着他彻夜思考，破格地推行出无数新奇有效的政策时的得意。”
“看着他在谁都不知道的时间，会一个人偷偷跑到牺牲者的墓碑前，静静伫立的背影……”
“渐渐地，我发现了一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在遇到悠以前，我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牺牲了自己，换来整个世界的幸福这件事情。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义的，有那么多的人，能因为我而获得幸福。”
“可是、可是啊……”
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在认识了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这份愿望，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改变了呢。”
把脸埋进了我的胸口，帕修以为这样做我就不会察觉到她的表情，但胸前传来的点点湿润，却——
“想和悠去世界上各个有趣的地方玩，看看四处的风景啊……”
“想和悠好好地说明心意，然后听听悠的回复啊……”
“想和悠结婚，成为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新娘子啊……”
“想和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一起看护他们的成长啊……”
“想在垂垂老矣之时，悠还能像现在这样握住我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忆当年的事情啊……”
“想和、想和……无数明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每当到了晚上，就会一直出现在我梦境里。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瞬间，我就突然明白了啊——”
帕修哽咽着，如同倾注了自己的全力一般大喊道：
“我想和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虽然，虽然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幸福，仍然很重要，但是，但是——”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帕修把头靠在我的心口，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道：
“——我也想，获得【幸福】啊。”
第386章 五十二分之一的结局
说些什么啊。
喉咙震颤着，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说些什么啊！
血液仿佛在此时淤塞住了大脑的思考，除了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以外，我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可恶！说些什么啊！！！
尽管在心里大声咒骂着自己，但想来在帕修的眼中，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无助地颤抖着，却什么都做不出来的胆小鬼吧。
“那、那个……是骗人的吧？”带着最后一点不能被称之为希望的希望，我看向了怀中的女孩，颤抖地询问着，“刚刚帕修和我说的……都只是骗人的吧？帕修你不会离开的我的吧？！”
“……真是强人所难的要求呢。”帕修微微沉下眸子，但又很快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呐！至少在最后的时刻，悠对我笑一笑吧！”
“怎么、怎么可能笑的出来啊？”
如同有无数蜂群在脑中轰鸣嘶吼一般，大脑加工语言的能力已经完全丧失，我直接把我的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都、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要失去你什么的——你以为面对这种情况，我还能笑的出来吗？！”
【不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