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魂主显身!”
一声令下,八卦牌上幽光一闪,法坛之前立马就多了个朦胧的身影。而在林风抽调阴气的灌注之下,这身影也很快就变得充盈了起来。
哪怕说十几年都没有再见过这个身影,但此时一相逢,陈静仪还是忍不住的一声啜泣,止不住的就伸过了手去。
“阿妈,是我啊阿妈!我是阿仪啊!”
触手冰冷刺骨,却丝毫不能阻挡她想要握紧这鬼魂双手的想法。而也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这恍若大梦初醒的亡魂一个身躯发颤之下,立马就伸出了一双手,颤颤巍巍的向着陈静仪摸索了过来。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鬼魂的眼睛不能视物。
她身前是被人蒙着眼睛杀害的,死后怨气不散之下,自然也有这么一道阴霾将之双眼遮蔽。
这意味着没能放下,而正常人也确实放不下。什么昨日种种,已成过去,放下仇怨,早登极乐?那是放屁。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圣母傻子一般的觉悟,更何况她一个好好的单亲母亲,无端在家中被人残害致死,只留下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儿在世间苦苦挣扎。这种怨气要是能放得下,那这人心胸未免也太宽广了些。
人,还不能够屈辱到这个地步。况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心安理得的一边想着下辈子,一边就把自己这辈子当成是个畜生一般的糊弄过去。
陈静仪的母亲就是这样。哪怕魂魄已经逸散了十几年,直到如今才刚刚复合了大半,她还是心心念念着,一点也没有把过去给遗忘的意思。
而也正是这种心心念念,陈静仪一开口,她就想起了自己留在人世的那个小女儿。
冰冷的手掌触及脸庞,已经长大至成人的面容摸起来和她记忆里的完全就是两个感觉。这让她手上一僵,多少有些惊诧和惶乱的意思。
而看到这,林风也是手上一动,悄悄的就捏住了一张符纸。
别看这个时候母女重逢的有些温馨,但鬼物到底是执念纠缠,性情偏激之物。她要是一时间发觉不对,骤然发狂了起来。那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就是陈静仪。
他可不想让好好的喜事变成了莫大的悲剧,所以自然也是要做防一手的准备。
不过事情好歹是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因为尽管陈静仪和她小时候相比已经是变了个模样,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母女天性却是不会断绝的。
亡魂已经感觉到了,眼前这的确是她的女儿没错。而一想到再重逢,女儿已经是从一个小豆丁变成这么大的一个大姑娘。她忍不住的就反反复复摸索起了陈静仪的脸蛋,同时嘴里也开始呜呜咽咽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很想在时隔多年之后对陈静仪说些什么。但因为怨气纠缠,再加上她生前还被人拔了舌头,所以她也只能是这么从口中发出这种含糊难明的声音。
她是说不出话来,但陈静仪却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思。
而也是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冰冷手掌,陈静仪一边洒落着滚烫的泪水,一边就语带呜咽的对着她哭诉了起来。
“我很好,我很好,阿妈。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活下来了。”
“然后我一直记着,一直记着要给你报仇的这件事情。我考上了大学,我当上了警察。我这十几年来做梦都在想着要抓到那个禽兽,亲手为你报仇。”
“阿妈,告诉我,那个禽兽到底是谁!我一定,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我一定要让他...”
第九十三章 真相
血债血偿这四个字还梗在嗓子眼里没有念出来,陈静仪的母亲就已经是紧紧抓住她的手,拼命的摇起了头来。
这让陈静仪无比的费解,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给母亲报仇的办法,只要母亲说出凶手的特征,她就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让他血债血偿。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会表现出这样的抗拒。
这让她完全没法理解,以至于说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的,她忍不住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就开始大声的质问。
“为什么啊,阿妈,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揪出那个畜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办法替你报仇。你知道我想这一天想了多久吗,我想了十八年啊,整整十八年啊!现在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是为什么你不肯说啊,你告诉我啊!”
陈静仪的质问让她母亲的亡魂痛苦的摇起了头,阴霾笼罩的双眼之下也是缓缓的流下了两行血泪。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在摇头,不肯诉说哪怕分毫半点的线索出来。
她是有苦衷的。
而曹玮此刻已经是看出来了这个苦衷。所以,眼看着陈静仪越发不理解之下就要催逼过甚,他果断的就伸出了手,将陈静仪劝阻了下来。
“让我跟伯母聊一下?”
曹玮的干涉让陈静仪稍微冷静了一点。毕竟对于他,陈静仪还是足够信任的。所以尽管手上仍是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母亲不放,但她多少还是放缓了自己紧逼的步伐。
而趁着她偃旗息鼓的这个关头,曹玮则是直接开口对着陈母说道。
“伯母,我是阿仪的朋友。你心里的难处吗,我多少也是能猜出来一点。你是怕那个凶手会伤害到阿仪对吗?”
他刚开了这个口,陈母忍不住的浑身一颤,然后拼命的就摇起了头来。
这种拼命想要否定的模样反而是坐实了她的心虚。而看着她这样的动作,陈静仪在内心里一阵心潮起伏的同时,也是立马就狠狠咬起了自己的嘴唇。
“阿妈啊,你不要害怕啊!我是警察啊,我有办法对付那个畜生的啊。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畜生是谁,他长什么样,到底有什么特征。我就一定能把他给揪出来,亲手替你报仇。这样做难道不好吗?”
陈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头。
只是已经看出她态度上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坚定,曹玮则干脆就趁热打铁了起来。
“伯母,阿仪说得对。况且要对付那个畜生的不仅仅是阿仪,还有我,风叔,以及阴司的日游神和夜游神两位大哥。前有警察在通缉追查这个杀人凶手,后有鬼神在冥冥中相助。只要你肯说,这个人皮禽兽就必死无疑。”
“而你要不肯说,反而会置阿仪于险地。毕竟阿仪肯定是不会放弃为你报仇的。而她这么查下去,早晚会查到这个人的线索。相信伯母你也听过打草惊蛇的道理,如果说那个人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而阿仪又没有来得及注意。这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情况下,说不定就会让阿仪落入到他的手中。”
“我想伯母你肯定不会想要这种事情发生吧。所以...”
曹玮的话让陈母整个人先是一愣,然后她陡然一个尖叫的,就把陈静仪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让林风下意识的叫糟,而刚要出手,曹玮却是直接一个眼神的将他制止了下来。
他不相信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伤害自己的女儿,所以面对这种突发的状况,他果断的选择了按兵不动。
而陈静仪虽然也为自己母亲的突然动作而吃惊,但她同样不认为母亲会伤害她。所以她任由着自己的母亲去摆布,而她的母亲,此刻则只是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就好像是小时候一样,他母亲总是会在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先一步这样紧紧的抱住自己,好像有什么危险都要先要由她去承受一样。
虽然说她小时候很调皮,总是惹得她母亲不高兴,母亲有时候也会打骂自己。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母亲也总是会第一时间的把她护在怀中。
是的,母亲总是想要保护自己。
她突然回想起来了,回想起那个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一天。
母亲的尸体倒在地上,她的脑袋还在死死的朝着大门的方向。她是在注视着那个害死她的凶手?不,被蒙着双眼的她什么都看不到。那她是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求救的希望?不,被割掉舌头的她也根本呼喊不出任何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她应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来自母亲的本能在让她祈祷着、由衷的希望着,希望着她的小女儿能够远远的避开这一切,希望她能永远的不要从那扇代表着家的大门外回来。
她是到最后一刻都在想要保护自己的,可自己...
看着自己母亲明明已经无法像是小时候那样将自己死死护在怀里,却还在拼命紧抱自己的动作。陈静仪忍不住泪流满面,伸出了手就将她紧紧环抱了起来。
“阿妈,我已经长大了啊。我已经不是哪个需要你护在怀里的小孩子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你来保护我,现在是我该保护你的时候了。”
“我小时候没有这个能力,现在我终于有了这样的能力...所以,阿妈,帮帮我,让我证明我能保护你,证明我能为你报仇...好吗?”
狂乱的尖叫声慢慢平复了下来,陈母虽然无法看清楚自己女儿现在的容貌,但是她依旧还是用自己满是阴霾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并且一遍又一遍的用双手抚摸起了她的脸颊。
或许,她是在幻想,是在用自己的双手帮着自己在内心里勾勒出女儿此刻的容貌。而也许她不想承认,但她却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小的模样,而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大姑娘。比自己更高挑,也比自己更美丽。
这样的她,自己已经没法把她抱在怀里了,现在的自己只能被女儿怀抱着,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
为人母亲的,大概最大的心愿就是如此。所以当她触及自己女儿那满脸温热泪水的时候,她到底还是犹豫的,点起了头来。
“风叔,纸和笔!”
终于让陈母松开了口,曹玮在陈静仪忍不住再度紧抱母亲的同时,也是径直的把纸笔给递了过来。
而握着纸和笔,陈母稍微沉吟了一番,就用娟秀的字迹写下。
“对于那个人我记得不太清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有两个特征,一个是,他是个警察。”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相当的震惊。尤其是林风和陈静仪,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凶手是警察的这个可能。
而这恰恰也是解释了为什么十几年来都没有一点线索,不管她怎么查找都没法找到那个凶手的踪迹。
因为只有是警察,才能避开她的耳目。而也只有警察,才能让她不主动怀疑的,并且在每一次搜索情报的时候都将自己藏匿起来。
现在想想,可能那个凶手就在暗中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他之所以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恐怕在投鼠忌器,担心暴露自己之余也是带着一份猫捉老鼠般的玩弄和戏谑。
一个以虐杀女性作为爱好的警察,完全有足够的可能去这么做。而这么一想,陈静仪更是恨得几乎都要把牙齿给咬断开来。
但她没有发作,而是在周围一众人沉凝的神色中进一步的询问道。
“那阿妈,他的第二个特征是什么。”
“年轻。”
“年轻?”
“是的,年轻。因为是带着阿仪独身一人生活的缘故,很多时候都要面对那些风言风语。而为了让阿仪不受到影响,我一般也不会和男性单独去接触。”
这句话让陈静仪回想了起来,好像自己的母亲从来都没有和男性过多的接触过。除了记忆里已经完全模糊的父亲之外,她印象中和母亲接触最多的男人也不过是见面说上几句话的关系而已。
让一个陌生男人走进家里,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说他是个警察。
而这种事情既然真的发生了,那也只能说明这个警察有着一个能让母亲放下戒心的特质,而年轻,就是一个最大的可能。
六七十年代的香江,当警察并不是多么严苛的事情。如果有门路的话,十五六岁就可以穿上那一身军装警的制服。而这个年纪,正好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都还是孩子的范畴。如果他真的是这么年轻的话,那么自己母亲会放松警惕的让他走进家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静仪这样推断着,而她母亲的说法也坐实了她的推断。
“那一天他敲开了门,说是要借一口水喝。我看他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就把他给放了进来。谁知道...”
接下来的惨事,陈静仪不想再细听。但为了找出这个真凶,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将母亲的手书给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
心如刀割,这是她最大的感触。但这样的痛苦不是没有代价的,因为一个鲜活的凶手形象也伴随着她母亲的叙述,开始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九十四章 线索
一个年级在三十五岁左右的高级警官。
能干出这种事情,并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能被人发现端倪。说明这个人的心思缜密,智商极高。而哪怕说这个人不是第一线的干警,凭借着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也应该能在警队里混的风生水起。
十几年,少说是个高级督察。甚至总督察也不是不可能。而再把范围缩小一点,目标就几乎是可以确定在重案组、刑事情报科、商业犯罪调查科、o记以及保安部这些更需要动脑子的特殊部门上。
o记首先被陈静仪排除,因为o记主要针对香江的社团犯罪工作。而因为社团泛滥的缘故,像是林海那样的o记警察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要盯在那些社团的身上。
这就意味着如果凶手是o记的,哪怕他有心,也根本无力去遮掩和逃避自己的追查。毕竟这种工作首先强调的就是组织性和隐蔽性,任务期间你擅离职守可不仅仅是渎职那么简单。一旦任务出了意外,那可是要被当做二五仔来处理的。
重案组也是同理。虽然说重案组的工作不会像o记那么需要天天紧盯着,但一旦出了大案子,重案组的紧张程度还要在o记之上。
总不能说赶巧的,自己每一次查找线索都是他空闲的时候吧。所以,这个也可以排除。
那剩下的,也就是刑事及保安处的这几个同僚部门了。
这里面她最偏向的就是自己的同部门长官,东九龙刑事情报科的几个高级警官。其他警区的刑事保安处警官也不是不可能,但到底没有这几个人嫌疑大。
只有这几个人,才能全盘的监控自己的行动,确保自己每一次动作都会恰到好处的扑了个空。而这样一想,她心里已经是初步的有了人选。
这是陈静仪基于自己警察素养的推断。而作为老警察,林风也有自己的一套推断方式。
“此人人面兽心,行事猖獗,必有狼顾之相。蔑视法度,灭绝人伦,其神色必然不正,眉宇间必有邪气。这人身在警队,需要掩人耳目,不能以豺狼面目示人。所以我推测他平日里一定会带着一副眼镜来掩盖神色。”
“此外这凶手行事阴邪,又爱针对女性下手。必然是阴柔狠辣之辈。而相由心生,再加上此人贯会作伪。所以他平日里必然是以少言笑、多温语,看似君子的温润气度来示人。哼,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不是翻出了这么一遭陈年旧案,谁又能猜得到警队里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人皮禽兽!”
林风断案的方法有些偏门,是他按照相学结合案情得出来的一种推断。这手段放在人堆里并不好用,毕竟世人千百种,这么找指不定就牵出个驴头不对马嘴的玩意。
但放在特定的小群体里,这么找可就太利索了。稍微一个对座入号的,嫌疑人几乎就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上。
陈静仪将自己锁定的对象和林风的描述相互一对证,几乎算是八九不离十。但他们好歹是警察,不能说是单凭这些凭空的推断就去断定一名高级警官的罪名。没有证据,法院不可能定罪,总不能说拿鬼神之说来顶事吧。所以,他们想要抓住这人,还需要一个更确凿的证据才行。
对此两人一合计,也是拿出了一个章程来。
陈静仪打算回警队调档案,当年那人能做出这种事情,肯定是对她家附近非常的了解,考虑到他那时还只是个军装警,所以十有八九的,他就是那片街道负责巡逻的警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