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人学啊！”他叹了口气：“这东西，被时代淘汰了！”
于海沉默。
对于许多人来说，包括他，看皮影，只是看一个新奇，如果真的要听故事的话，比起这个，真的演的电影更有代入感。
这样想来，这东西的落寞，似乎真的是时代造就的。
于海叹了口气，沿着青年手中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他道：“谢谢你给我表演了这个，我请你吃午饭吧？”
“啊！不用……”青年就要推拒，然而于海不等他说完就道：“你知道我们游客很怕被宰的，你作为本地人，应该知道哪家店靠谱好吃，就麻烦你做一下我的向导吧！”
青年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海两人收拾好东西就朝着青年介绍的一家饭店走过去。
因为于海的要求，他并没有把他带到路边的苍蝇馆子。
虽然说，其实许多路边的小店往往味道都不会错。
来到一家环境看起来非常不错，据说味道也挺好的餐厅，于海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包间。
因为这里并不算旅游景点，人流量并不大，多数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附近的上班族，所以他们都不需要排队就被服务员领到了一个雅间开始点菜。
点完菜，皮影青年，据他介绍，名字叫简季修。开始找话题聊天：“小哥，你是哪里过来的啊？”
“临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才到达这儿的。”
“那还真的挺远的，你……卧槽！”
简季修将手中的碗筷过了一遍桌上的茶水，再抬头就看到于海摘下了口罩，一句粗口就爆了出来。
“鲸，鲸落？卧槽！”
于海有些无奈，这青年刚刚还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不礼貌了呢。
不过他还是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不能被人发现，否则我们都走不了了！”
简季修急忙合上嘴，并做出一个拉链拉起嘴巴的动作，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泄露的。
然而，这个动作完全无法让他澎湃的内心给安抚下去。
相反，越是压抑，越是难以自抑。
在脸色憋得通红后，他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挥舞着，压低了声音，语气兴奋道：“殿下，我是您的粉丝诶，我是小水滴，我最喜欢你的华夏风的歌了，我，我有点激动，对不起，我控制一下，控制一下……”
说着他深呼口气了几口气，非常努力让自己能够安静一些。
于海非常冷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微挑眉头，没想到还是自己的粉丝。
有点失策了。
原来聊天的时候感觉是一个非常稳重的精英男，咋画风突然变掉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感觉怦怦乱跳的心脏速度逐渐减缓下来。
简季修这才重新坐回位置上，小心翼翼看着于海道：“没想到殿下您还真的来到我们这儿了。我们昨天还在群里面讨论，觉得您可能已经离开了呢。没想到……殿下，您请一定要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如果群里面的小伙伴知道您来这里了，我还让您掏钱，我可能会被开除粉籍的……”
于海之前没发现，这家伙是如此絮叨的一个人。
他给了个建议：“你不告诉他们不就得了。”
“那不行啊，这种事情我肯定要好好炫一下啊！这样也能够偶遇到您，我的天，我也太幸运了。殿下你说，我等会儿如果去买彩票的话，会不会中奖？我感觉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一般来说，一个人不会连续幸运的，所以很大概率你今天的运气已经被用光了。”
“那也没事儿，能够遇到您，可比买彩票中奖的概率还低呢。整个关市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小水滴，偏偏就我碰到了，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幸运日了……”
于海有些无奈扶额，转移话题：“你下午有事情忙吗？”
“没有。”简季修斩钉截铁道：“周末两天我都没事做的，下周也可以请假。殿下，我跟你说，我们关市真正好玩的地方可不是在那些景点内，这两天景点的人太多了，您也别过去和他们挤了，我带你去一些其他地方……”
“请假就不用了。”于海看他拿出手机似乎要发消息给公司领导请假的模样，急忙阻止：“我就准备在这里待两天时间。”
“那好吧！”简季修有些遗憾地将手机放下：“这样的话，我来好好规划一下我们路线要怎么走……”
于海有些头皮发麻，这家伙不会给他搞一个特种兵式的行程出来吧！
他是来旅行的，而不是来训练的。
他忙道：“也不用特地规划行程，我们随心所欲吧，走到哪里算到哪里。”
“没事儿”简季修兴致勃勃道：“我看殿下您很喜欢传统文化，我带你去看一些非遗吧，我认识一些老手艺人，介绍给您认识怎么样？”
“可以！”于海眼前一亮，感觉这主意不错。
因为皮影戏的缘故，简季修接触了不少老手艺人，有的人是他爷爷带他接触过了，有的人则是后来才接触到。
但是这些人差不多和他状况一下，可能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勉强温饱，再多的却也没有了。
有的人年龄已经大了，却始终不能安心退休，因为没能寻到一个合格的传承人。
愿意学的人少，半途而废的人多。
这是许多传统老手艺的现状。
今天碰到鲸落，发现他似乎对这些东西有点兴趣，简季修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奢望。
第285章
吃完午饭，简季修就兴致勃勃地和于海道：“正好我听说今天有户人家结婚，应该有请了子长唢呐的乐队表演，您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吗？”
于海略微有些兴致。
“结婚吗？就是图个热闹，看的人越多，他们越喜欢。”
于海于是去围观了一下。
子长唢呐的声音，比普通的唢呐沉闷一些，更像是那种号角发出的声音。
不过整个吹奏班子配合起来就显得非常热闹喜庆了。
之后简季修又带着于海去听了一出汉调二簧的唱段，并不完整，找了一位因为剧团解散而暂时闲在家中的老艺人。
剧团解散的原因不是因为人员不够，而是因为入不敷出。
直到临近傍晚，简季修领着于海走进一条老街。
一边走着，简季修一边介绍道：
“我爷爷以前是和他的老伙计们组了一个皮影戏班子的。自从他走了之后，戏班子也就散了。其他人虽然现在不出去演出了，不过他们还是常常聚在家里唱一段的……”
于海跟着他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远远地已经听到了一些乐声和隐约的唱段，只不过断断续续的，不太真切。
简季修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位头发发白身材有些佝偻的老头开了门。
他一看到简季修，有些意外，笑呵呵道：“小简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是周末，我没上班。”简季修笑着指了指身旁的于海道：“我这位朋友想听听您唱戏，我就给带过来了，杜爷爷，您欢迎不？”
“欢迎啊！怎么不欢迎。”这位姓杜的老头一听说他们是来听戏的，立即乐开了花：“来，快进来，我们正练着呢。”
进了门，来到院子里，于海就看到，此时院子里还有三个老头子，都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他们手上分别拿着月琴，铜碗，马锣等乐器。
简季修一一问好：“李爷爷，马爷爷，林爷爷……”
几位老人家看到他来也非常高兴的样子。
“小简，最近怎么样？”
“上班累不累啊？”
“这是你朋友？”
“……”
简季修和他们聊天，解释了来意，并没有特意告知他们于海的身份。
几位大爷也是很久不在人前演出了，听闻他专门过来听戏，都挺开心的样子。
为了礼貌，于海进门后就摘下了口罩，不过几个老人家显然是不认识他的，只是啧啧赞了两句，这小伙子长得挺俊。
“难得有年轻人想听我们这玩意儿。”
杜老先生直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被他放在地上的月琴道：“既然如此，我们给你唱一段吧！”
说着，他们几个人便动了起来，一阵缠绵婉转地乐声过后，杜老先生开腔：“姓桃居住桃花村……”
和于海之前听过的秦腔都有所不同，也不是他以前听过的老腔，更为婉转细腻一些。
一段完毕，于海毫不吝啬掌声：“唱得真好。”
这不是于海吹捧他们，而是觉得他们唱得确实很好，听简季修的介绍，这是几位老人家干了一辈子的事了，演唱技巧已经成为本能，即使身体机能下降了，也还是非常惊艳。
获得掌声，几位老先生笑得很开心，谦逊道：
“老喽，气没以前足了！”
“好几年没登台了，生疏啦！”
“你喜欢，就再给你来一段儿！”
说着，几个人又兴致高昂了好几段。
于海也没有打断他们，只静静地听着。
直到几位老人家略微有些累了，才和简季修给他们倒了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唱的是碗碗腔？”
“对。小伙子还懂这个？”杜老先生有些诧异：“现在年轻人都不听这个的，我以为没人辨认得出了。”
“以前有幸听过老腔。感觉区别还是蛮大的。”于海道。
“老腔啊！”杜老先生闻言了然，又叹了口气：“我都许多年没听过了。”
“是呀。”之前敲着铜碗的林老先生也叹气：“自从于老头走了之后，就没听过人唱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这些，也不愿意学。”
“等我走了。”杜老先生放下月琴，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估计我们这一支，也得断了。”
其他人都齐齐沉默。
虽然不愿意接受，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也没办法。”
“你们没想过找一个接班人吗？”于海想了想，还是问道。
几个老头子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人愿意学的。”
“我之前去隔壁县的时候还想拐个小孩来学呢，结果被他父母给接回去了。”
“怎么会？”于海有些不解。
这也是一门手艺，如果愿意教的话，怎么会没人学？
“因为不挣钱啊！”简季修苦笑道：“你觉得一场演出能挣多少钱？”
于海对这个是真的不清楚，因为根本没有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