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但马海涛清楚股长跟科长之间，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说股长的位置上，随意他怎么搞，其他人对他的关注都有限。
但若是升到了科长……那他的一言一行就会被有心人拿着放大镜观看，但凡露出一些马脚，都会引来无端的非议。
两人边走边说，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治安股的审讯室，门口大壮和邵彬两人连忙敬礼：“李处长，马股长。”
李崇文摆手道：“假期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辛苦你们了，等回头让马股长给你们加餐。”
大壮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邵彬则是含蓄的说道：“不辛苦，李处长才辛苦。”
“哦？海涛，你新招来的这两名治安员不错，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李崇文看着他点点头，倒是没想他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轧钢厂很多保卫员和治安员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别说讲些奉承话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目前看还算合格，”
马海涛笑道：“等过段时间训练场建成后，我准备将现有的保卫员治安员都拉过去训练，也算响应祁局的要求，提升咱们厂保卫力量的战斗力。”
“嗯，这些你自己决定，到时候和徐处长商量个方案出来。”
“明白。”
两人进了审讯室之后，李崇文指着边上的炸药包说道：“把这玩意儿送到民兵连去，让韩勇想办法处理了。”
“好的。”
马海涛朝着大壮招了招手，示意他送到民兵连去。
等大壮带着炸药包离开之后，李崇文又仔细的打量一下李乐山，“一共中了四枪，一枪手腕，一枪……嗯，两枪擦到了肋部，最后是这枪眉心的。”
“这李乐山也算是个能人，可惜了！”
马海涛同样看着李乐山，“确实可惜，像他这样的神枪手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人才，但偏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说实话，我本以为他离开轧钢厂之后，会直接逃出四九城。但没想到他竟然会留在这里，还做下那样的事情。”
里面的原因，现在知情的人恐怕只有那两位了！
李崇文突然感慨道：“所以啊，对一个人来说选择很重要。如果不是当年阴差阳错吗，或许现在我也不会到轧钢厂。”
马海涛见状，沉默着点点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了吧。
但对李乐山来说，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或许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一方面背负着仇恨，另外一方面又被沈永年养着，想来他隐忍到现在才爆发，也有过一番思想的挣扎……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李处长，您也在这儿啊？”
李崇文侧头看了看，淡淡的说道：“陈连长，沈永年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陈俊才几步跨进来，敬了个礼，“目前正在医院救治，暂时未脱离危险期，说是失血过多……”
“那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在那边照看着？”
李崇文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指着陈俊才鼻子问，你咋不在那边继续跪着沈永年了！
一个轧钢厂的人，整天向着针织厂那边，这不是二五仔谁是？
“这……”陈俊才瞥了一眼旁边的马海涛，神色有些不愉，“报告处长，针织厂的几位领导到了，所以我才带人返回的。”
“辛苦了。”
“李处长，事情的经过您知道了吧？”
陈俊才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李乐山是我击毙的，针织厂那些保卫员也是我带人救下来的，我……”
“不知道陈连长想表达什么？”李崇文摆摆手，神色冷淡的看着他。
陈俊才瞧着他的神色，咬牙道：“我……没什么！处长，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带人归队了，厂里的巡逻工作还需要民兵们。”
“嗯，先收队吧。这个案子暂时告一段落，相应的奖励过几天就会下来。俊才，你要做好准备……以后把心思多放在保卫工作上！”
陈俊才心下一凛，“是，处长！”
“先去忙吧。”
陈俊才忙不迭的转身出了审讯室，颇有些愤然离席的感觉。
一旁的马海涛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倒是没看出来，陈俊才这样阳光向上的人也是个二五仔。要不是李乐山话里话外的不屑，他还真不好确定陈俊才的身份。
等人离开之后，李崇文平静的说道：“我准备将他调离出去！”
“调离？”
马海涛愣了下，现在轧钢厂可是工人，陈连长身为民兵连连长，可不是三两句说调离就能调离的。
“也不算调离吧，我是想，”李崇文也没瞒着他，“推荐他去针织厂担任保卫科科长！”
“额……”
卧槽！
马海涛对他这个想法，只能说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沈永年才刚刚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李崇文就惦记上他的位置了……也不知道沈永年知道以后，会不会直接气得蹬了腿。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方法！
接着就听李崇文哼道：“像这样的人，到哪儿都不会得到重用——两面三刀最是可恨！”
马海涛嘴角扯了个笑容，“也不见得，起码那边就很乐意接收他。李乐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李乐山？他不一样！”
“嗯？李处，您对李乐山了解很多吗？”
李崇文点点头：“算是吧，其实我刚到轧钢厂的时候，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时候李乐山工作积极向上，待人热情，跟底下人打得火热。”
“但自从范斌到了之后，他的情况就不太好了。哎，或许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放下了一些事情也说不定。”
“也许吧……”
李崇文叹息一声，“你忙吧，我先走了。记得派人将他送到东所，领导已经来过了，就早点结案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
“嗯。”
马海涛点了点头，确实该把人送走了。
接着他将李崇文一直送到保卫科大楼外，才转身回了治安股，吩咐道：“邵彬，你带两个人将李乐山的……送到东所，交给胡向东或者祝所长。”
“好的，股长！”
邵彬到隔壁找了两个保卫员，三人将李乐山背着出了门。
马海涛看着他们的背影，这就是身不由己命不由身之人的下场！
这一世，他要逆天改命一路向上，就一定要将掌控一切，将所有该控制的东西控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任由人摆布！
哪怕是……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驱散这些想法，换了一副表情走到保卫股办公室拍拍手笑道：“今天的事情，辛苦大家了。”
里面只有十多个保卫员，看到他进来连忙起身敬礼，个别保卫员身上还沾染着血迹。
江伟大着胆子喊道：“不辛苦，股长，您才是辛苦。”
“哈哈，那你小子说说看，我怎么辛苦了？”
“额……”
江伟愣了下，支支吾吾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就是刚刚那些领导来的时候，您在那样的场合都能镇定自若，我，我们……佩服佩服！”
马海涛看着他们的神色，见除了兴奋激动外并无其他，也就放下心来。这些人有见过血的老兵，但多数还是没上过战场的，他还真担心这些人受不了那些场面的刺激。
“哈哈，看来你还上过几天学，连镇定自若都说得出来。”
其他保卫员见状，也都笑了起来，有保卫员喊道：“股长，我知道他只上过扫盲班，哈哈。”
江伟臊得脸色涨红，“去去去，怎么说我也是初中文凭。”
马海涛见状，摆摆手说道：“你们先休息吧，等会儿该值班的值班，该休息的休息。明天上班之后，我会给你们请功。别的不敢说，改善几顿伙食还是可以的。”
“改善伙食？肥肉管饱不？”
“丫还真敢想，瘦肉管饱就不错了！”
“你怎么就想着自己吃肉？不像我，我就想带点儿回去给我儿子吃。”
“谁不想了？我也想带点儿回去给我老娘……”
马海涛听到他们这么说，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回头就申请些荤腥，给你们带回去好了。”
“真的？”
“太好了！感谢股长！”
“……”
今天特殊情况，马海涛也由着众人说笑逗乐，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返回治安股办公室。
虽然这些保卫员的专业素养，他不太满意，但他们多数还算心思单纯之人。
以后训练场开放的时候，对这些人也可以适当降低一些要求，只要他们继续保持今天这样的精气神，就还可用！
这样想着，马海涛就拿出两份新的档案袋，准备将今天这件案子的情况编写一番。
之所以准备了两份档案，也是想着其中一份记录的详细一些，将沈永年在厂房门口所说的话，以及李乐山说得关于沈城的事情都录入上去，防止以后遗忘。
至于另外一份……那就按照今天给上面领导汇报的内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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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神色平静的回到办公室，身后跟着唐万里和宋广田两人。
“沈局长，我……”
沈云站在办公桌前，伸手拦住他，“唐厂长，咱们俩从属不同，客气归客气，自降身份就过了！”
“这个，”唐万里见状，额头上多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嘴唇微微泛白的说道：“沈局长，刚刚我是想着……”
“你的想法重要吗！”
沈云猛地拍了下桌子，低喝道：“像今天你当场打断祁局的讲话，是想做什么？体现你唐万里的能耐，还是对祁局的话表达不满？”
唐万里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没有这个想法？我倒看你想法多得很！”沈云阴沉着脸，瞪着他说道：“现场那么多位领导，你看哪一个敢在那个时候开口？也就一个许安国而已！”
“唐厂长，你不会已经把自己看做跟许安国一样吧？”
唐万里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道：“沈，沈局长，我我我不是，更没有那样想过。我我是想着轧钢厂那些人太过分，想把他们……”
“我说了，你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明明已经给过你指示了，你为什么不听？那样的场合，任谁都能看出来，人轧钢厂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理有据进退有度，你呢？！”
沈云恼怒道：“你就是个蠢货！没有半点眼力见儿！”
“是，是是，我我错了，沈局长。”
唐万里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怕万一说错一句，后果会更加严重。
这时，旁边的宋广田笑道：“沈局长，您先消消气，老唐他这人刚刚也是关心则乱，心系针织厂那些牺牲的同志，有些慌乱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