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几人在一处黑暗的巷角停下，此处早已被一些七绝堂中人看管守护，墙角以及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的尸体，卫庄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幸存者后，俯身查探，韩非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向街角的另一个方向，若有所思。
“小的看到几个外邦之人，形迹隐秘可疑，便和弟兄们跟了上去想要探探底，没想到……”，这名仅存的七绝堂弟子开口哆嗦道。
“对方几个人？”
“六……或许七个，天色昏暗，小的难以判断具体数量”
卫庄挑挑眉毛道：“你看到了几个人出剑？”
“都，都出手了！”
卫庄摇摇头，让众人将尸体的排布换了位置，有的甚至需要挂到墙边之上，几分钟后，卫庄由上到下以手为剑比划了一番道：“剑气连绵悠长，上下皆有，此人出剑只此一击”
“一剑？一剑连杀十几人？他既然有这能力，为何留下这一活口？”，唐七惊诧中带着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上前探底，或者说没有出现”，卫庄冷声道。
那弟子连忙跪地求饶，之后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就知道他们是高手，哪里敢随便招惹”
“行了，算你小子幸运”，唐七没理他，转头刚要开口问卫庄，一旁观察已久的韩非突然出声到，
“这里是全部的死者？”
唐七一愣，回道：“还少一个，但是不知其去向”
韩非指了指墙上的痕迹道：“依照卫庄兄以及这弟子所言，虽说出剑只有一人，但现场确实有五六人存在”
“近日新郑雨水偏多，若是外邦之人到来，鞋底必定沾染泥浆，即便轻功再怎么高超，只要接触地面便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能告诉我们的，不比尸体少！”
卫庄道：“你这属下能活下来，是因为这些人急于离开，不想有丝毫拖延，因此周围确实有可能存在脚印”
唐七点点头，对周围的手下使了眼色，众人飞跃上墙边跑到街角各处开始探查搜寻脚印痕迹。
果然，半炷香的时间后，七绝堂的众人便找到了周围所有的脚印留存。
“按照脚印的大小不同，共有七人”，唐七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韩非默不作声的走到隐秘的一处，指着脚印道：“你错了，是八个人，此处脚印较之其他凹陷更重，所留泥土量多，他所经过之地承受压力也更多”
“或许是此人体格健壮也说不定？”，唐七道。
一旁闭目的卫庄忽然睁眼道：“空气中残留的真气波动很微弱，但能感受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确实是两个人”
韩非：“外邦之人，剑术高超，数量为八”
卫庄：“想必除了八玲珑，别无可能”，他转头对唐七道：“告诫你的手下，小心探查便是，无需出手试探增加不必要的伤亡”，唐七点头应道。
唐七走后，韩非对卫庄道：“三名女子之外，剩下五人皆是男子”，卫庄凝眸道：“八玲珑，比我预测中的还要更强”，
“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处理”，这句话落下，只留下苦笑的韩非，卫庄就转身朝远方走去。
........
一间简陋的小屋，八道人影齐聚，为首之人的声音传出：“安排的怎么样了”
旁边一人道：“夜幕已安排人为我们探查，很快会有消息”
就在此时，一道魅惑的声音传出：“哎呀，听闻流沙卫庄俊秀得很，奴家这心啊，痒痒的不行呢~”
“我倒想一亲芳泽，只是死在你身下的男人没有百人也相差无几了”，这是一名声音猥琐的男人所说。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盯着我姐姐的身体，我这个做妹妹的可好生嫉妒啊~”
“你有我就够了，谁辱你，谁死！”
......
“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隐而入。一阴一阳、一捭一阖不断转换，开到极点就会归于合，反之，合到极点也就会归于开，阴阳二者循环始终”
“公子，能说的简单一些吗？”
“当形势对自己有利的情况时就采取“阳”的策略，积极进攻；反之，当形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就采取“阴”的策略，抓住时机修养生息，韬光养晦，暂时收敛自己的锋芒，等待时机。”
高塔之上，焰灵姬和赢子轩二人望着杀掉夜幕杀手向前走去的卫庄，小声谈论着。
“看他去的位置，似乎新郑城偏东北之处的城楼，有何用意？”，焰灵姬好奇道。
“万事皆有一物，进可攻，退可守，张合有度，此位置为根本，谓之天枢，灵儿，此一战，好好观摩，或许能让你领悟的有价值的东西”，赢子轩默默焰灵姬的脑袋，柔声道。
新郑城以东北，曾为韩国藏兵库，地底安置逃生密道，楼顶设有瞭望之台，天枢之处，实至名归，只不过如今韩王昏庸无能，百姓水生火热，因此无力经营此处，这才荒废许久。
而此时的这里，阔别已久的纵横双雄再一次相互讨教剑道之术，鲨齿剑与青光剑相互碰撞，剑气与剑气合击的爆裂声不断传出，藏兵库的墙壁被砸的破烂不堪，最后二人透过屋顶分别飞跃到空中挥出强烈的剑招对撞。
“百步飞剑”
“横贯八方”
最后一击，二人使出自己的绝招来展示近几年的成果，随着一声轰鸣，天枢之楼，恒然倒塌。二人于高楼分至两旁，开口交谈，
盖聂：“天枢者，天道人纲，逆之，虽成必败”
（天枢是很重要的，违逆了天枢，即便获得了暂时性的成功，最后也是会失败）
卫庄：“万事之先，圆方门户，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捭阖之道是万事的准则，即使一件事失败了，如果遵守捭阖之道，最后也能获得成功）
“苍生涂涂，天下燎燎”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师哥”
“小庄！”
第88章 韩非“论剑”
“吱呀~”，精致的木门被韩非推开，引入眼目的是卫庄那冷峻的脸庞，刚刚饮酒后想要回府休息的韩非被吓了一跳，挑了挑眉毛说道：“卫庄兄你……”
“我要引荐一位朋友介绍给你”，卫庄冷冷开口道，随即转身朝外走去。
韩非顿时来了兴趣，跟在身后道：“咦~，这么神秘，此人是何人？”
卫庄：“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韩非心绪流转道：“莫非，鬼谷纵横的另一位已入新郑？”
卫庄停下了脚步，韩非上前道：“你右边的鞋子上有多道擦痕，一眼看去便是右手出剑蓄势所为；身上的这种木屑，是东北城楼横梁架构独有的楠木，这种楠木价格不菲，只有当初修建藏兵库时才会用到一部分”
韩非转身指着卫庄笑道：“昨晚有人说东北城楼坍塌，今日一看，肯定是你与人打架了！”
卫庄仍旧抱剑不言，目视前方，韩非道：“七绝堂的实力我自然知晓，没人能挡住你几剑”，韩非上下摸了摸卫庄的肩膀，最后用脸贴在卫庄的胸膛道：“你气息急促，心跳加剧，能让你如此的人定然也是高手，你们不是生死相搏，却是朋友之间的较量”
“而且，你很兴奋！”
卫庄懒得搭理他，一把推开韩非的脸，既然知道了还在这儿分析什么？便继续朝楼下走去。韩非却觉得卫庄此时的表情非常有意思，连忙道：“我认识你那么久了，能被你认定为朋友的，恐怕只有林兄一人，除此之外，你这人”
“根本就没朋友！还有啊……”，韩非还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发现卫庄脸已经发黑了。
“砰！”，看着韩非这贱样卫庄实在没忍住，当即就一脚踹到韩非的屁股上，韩非摔趴在地板上以脸着陆，“极大的减少损失”。
晒得眼冒金星的韩非还在喃喃道：“此人必定是你的故人！”
.......
碧林园，是一处僻静而优美的高档庭院，虽然占地面积略小，但亭台楼榭样样不缺，花草竹林两侧排布，室内墙壁珠帘倒卷，别有一番雅致。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盖聂左手抚在剑柄，透过门缝看清来人后松剑开门，正是卫庄和韩非二人。
看着一身清冷气质的盖聂，韩非没忍住望向一旁抱剑而倚的卫庄，卫庄点点头示意就是他想的那样，盖聂率先拱手开口道：“在下盖聂”，言语平淡，不带感情。
韩非回礼笑道：“盖聂先生，初次见面，剑未出鞘就已经让本公子受伤了！”
盖聂疑惑道：“此话怎讲？”
韩非道：“卫庄兄说引荐我见一位朋友，却不告诉我此人是谁，我整天卫庄兄长卫庄兄短的喊着他，还老请他喝酒，却从没听过他叫我朋友，你说这一剑，是不是正中心窝？”
卫庄、盖聂静静的看着韩非，一言不发：“……”，
韩非：“……”，
“韩兄到哪儿都这么活跃的吗？只可惜他二人都性格都比较清冷，你想热怕是热不起来咯~”，调侃的笑声从另一侧传出，三人望去，原来是赢子轩和焰灵姬来了。
盖聂抱拳弯腰恭敬道：“九公子”，赢子轩将他扶起：“和你说了多少次，不必多礼你就是不听”
“礼数不可废”，盖聂仍旧道。
韩非疑惑的看了眼赢子轩，赢子轩开口道：“盖兄是秦国首席剑术指导师，常年呆在我父王身边，我们自然认识，你有何疑问？”
“咳咳，并无”，韩非讪笑道，心中却哭丧着脸道：“区别对啊！我不理解！”
赢子轩面露深意的笑道：“比起这个，盖兄更想听你给他解释一下五蠹中的某句话”
韩非一听是自己的著作，当即来了兴趣道：“盖聂先生请讲”
盖聂道：“您师从儒家荀子旬老先生，又于我师弟交好，五蠹一书中写到：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何意？”
韩非向前两步笑道：“百家学说，亦有分野，如同鬼谷分纵横，道家分天宗人宗”
“儒，分为腐儒和大儒；侠，自然也有凶侠和义侠”
“腐儒，一味求圣人治理天下，本身却轻视法律的疏导，故步自封，以此治理天下，忽略人性善恶，只会纸上谈兵，未免不切实际；而真正的大儒，追求大义，不为小节所困，虽学富五车，却不矜骄，胸怀的乃是天下”
“侠，为仗剑者，凶侠以剑谋私欲，以侠以剑救世人”，韩非看了看赢子轩道：“林兄，可觉得有道理？”
赢子轩点点头：“当公平失去支撑，有人一以贯之，谓之夹；当仁义有了偏向，有人断了二心，谓之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乃江湖真侠客”
韩非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
“孟子曰：虽万千人，吾亦往矣，乃是儒之侠者”
盖聂：“九公子对剑也有研究？”
“二位面前谈剑，岂非让人贻笑大方？”，韩非自嘲道，“庄子有一篇文章，名曰《说剑》，颇得我心”，韩非道。
“愿闻其详”，盖聂拱手道。
“谈剑，还是由习剑之人亲自讲解为好，林兄你说呢？”
赢子轩哑然失笑道：“我虽知晓，但今日这可是你的主场，快快讲解吧，莫让盖兄心急”
韩非开口道：“剑分三等，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
“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之剑”
“以勇武为锋，以清廉为锷，以贤良为脊，以忠圣为铗，为诸侯之剑”
“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此乃天子之剑”
盖聂眼中微光闪烁，显然已经被此番言论折服，上前道：“九公子所主张法家的天子犯错，当与庶民同罪，此等严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剑”
“乱世用重典，严法可以惩恶，自然也可以扬善”，韩非道。
盖聂微微握紧手中的青光剑剑鞘道：“剑，乃凶器”
“但剑，也是百兵之君子，剑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持剑之人的剑心”
盖聂心有感触，闪过一丝明悟，拱手道：“谢九公子一番讲解，请”
盖聂身后，已有一道人影静静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