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徐滨唯有紧紧抱着脑袋,任由这莽夫殴打自己出气。
刺王杀驾不成,反倒险些杀了汉王,他心中有气也能理解。
只是这他娘的出了这等纰漏,徐滨上哪儿说理去?
一旁皇甫云和见了,急忙冲上前抱住了朱高煦。
“爷快停手,大局为重啊爷!”
眼见徐滨不断哀嚎,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悻悻地收回了手。
接过锦帕擦拭掉血迹,朱高煦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滨。
“这些日子风头正紧,立刻停止所有刺杀行动,暂且修生养息,本王会给你们安排钱粮身份。”
徐滨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随即忍着痛楚地反问道:“皇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停止刺杀,那我们先前做的可全都白费了!”
“你懂什么?”朱高煦睥睨了他一眼,“郑和船队已经到了太仓刘家港,不日便会率万国使臣回京,届时皇帝受万国来朝,大喜下会举行万国宴礼谢万国使臣!”
徐滨听了这话一愣,随即陡然反应了过来,兴奋开口道:“皇爷的意思是……在万国宴上动手?”
朱高煦嘴角泛起笑意,“你还不算太蠢,所以这段时间就给本王安分点,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然坏了大事,本王诛了你们这些废物。”
“皇爷放心,为了大计,我会吩咐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徐滨表面上对朱高煦恭敬无比,但他心中却是正痛骂此人畜生不如。
为了皇位,竟然安排刺客杀自己亲爹!
朱棣啊朱棣,这就是你造反谋逆的报应!
朱高煦同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个徐滨是靖难遗孤的首脑人物,反贼里面也只有他一人才知道建文帝的行踪。
不过此人身为建文旧臣,又是文人出身,最重文人气节。
想要通过严刑拷打这种方式,从他口中逼问出建文下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与他虚与委蛇,动用些小手段而已。
两只狐狸就这般敲定了下一次刺杀行动,而后各怀心思地结束了这次密会。
朱高煦回到房中,却见便宜儿子正在屋里等着自己。
“儿呐,今日收获如何?”
朱瞻壑急忙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有些狐疑地道:“父王,你说给我找的媳妇儿,不是就是那个女反贼吧?”
听了这话,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这便宜儿子竟然还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孙若薇男扮女装,以及他的反贼身份。
“不错嘛,反贼不反贼的,都不打紧,洗白就是了。”
“爹就问你一句话,那女反贼生得如何?心动吗?”
朱瞻壑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等心灵拷问,瞬间就羞红了脸。
“爹啊,这不行的……绝对不行……”
他虽然连连摆手,但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张精致面孔。
不得不承认,那女反贼,当真有着别样风采,令人心旌动摇。
朱高煦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了然。
“人约了吧?”
“按照爹的吩咐,强迫加威胁,已经约了。”
“那就好,明日你就带着她携手游应天去吧。”
朱瞻壑傻眼,不太明白亲爹的意思。
这不是在查案吗?
怎么查着查着,就变成找媳妇儿了?
“放心,这女娃可不简单,能不能解决你爷爷的心病,就看她了。”
东宫太子府。
心里怀着些许火气,朱瞻基这几日连挖了几个反贼暗桩,将反贼们都投入了诏狱,由他亲自提审。
辛苦忙碌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些许收获。
因为,他发现了几处猫腻,似乎这些靖难遗孤,与汉王朱高煦有关!
诏狱内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其次,锦衣卫那群刽子手创造的酷刑种类齐全,名目繁多,让人闻之色变。
如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最为关键的是,锦衣卫还在不断地研发更新刑具和刑法,比如弹琵琶、抽肠、梳洗等酷刑。
那些反贼们,不乏忠于建文的气节之士,但同样也有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
朱瞻基已经从他们嘴里得知,京师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人,是那个神秘的“皇爷”!
呵,皇爷?
出身朱明皇室,又与反贼勾结,除了那位二叔外,还有谁会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只要回想一下,刺杀案件的细节,朱高煦必然就是那神秘的皇爷。
如若不然,他怎会提前知道有人刺王杀驾,还顺势布下了陷阱?
这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既给太子爷泼了脏水,又在皇爷爷面前立下了大功!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朱瞻基冷笑一声,他相信只要自己深挖下去,一定能寻到汉王与反贼勾结的证据。
到时候只要把证据呈到御前,证明汉王有谋逆夺嫡之心,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二叔,也定然会痛下决心,将他赶去就藩。
这般想着,朱瞻基快步走入太子府,却见自己那个三百斤的亲爹,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儿呐,终于舍得回来了?快看看你爹我是不是瘦了?”
朱瞻基连审了反贼好几日,早已是筋疲力尽。
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一声,随意应付道:“是是是,瘦了瘦了!”
太子爷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停下了动作,从宫人手中取来锦帕,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闹不好要出事!”
朱瞻基闻言脚步一顿,随即扭头看着自己亲爹,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算了这事儿跟您没法细讲,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转身就走,留下太子爷望着他的背影发愁。
……
乾清宫。
朱棣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手中翻阅着奏章。
在他身旁,赵王朱高燧一板一眼地立着,等待老爷子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放下奏章,突然道:“老三,你方才说瞻壑也去了锦衣卫,你还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差事?”
朱高燧心中一凛,老老实实地禀报道:“瞻壑与瞻基不同,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是瞻壑这孩子也不能就让他闲着啊,不然就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听了这话,朱棣不置可否。
朱瞻壑这个孙儿,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前不久还随大军出塞北伐,作战也颇有几分勇将风采,与老二一个模样。
只是这孩子性子憨厚老实,所以朱棣关注不多。
“瞻壑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儿臣寻思着培养培养他,就给了他这个卫镇抚的职位,这孩子倒是干得也不错,一出手就挖出了景清之女……”
朱棣豁然起身,瞪眼道:“你说谁?景清之女?”
景清这个建文旧臣,朱棣不但记得,还对他印象深刻。
当年他靖难成功即皇帝位,景清这贼子假意臣服,却藏着凶器入朝,想刺杀自己,为明惠帝朱允炆报仇,最终事情败露。
朱棣大怒,下令将景清磔死,并将他的家族全部株连,后来还不解恨,把与他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于是整个村子变为废墟,又给他增添了一笔血债。
朱高燧点了点头,他本力挺朱瞻壑,此刻帮着这孩子说话,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当年我们攻入应天后,景清早有死意,就将女儿托付给了故交孙愚!”
朱棣又怒了,因为这个孙愚,可是他的旧部!
“好,真是好的很,朕还纳闷攻入应天后这孙愚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舍了荣华富贵不要,甘愿做那反贼!”
永乐帝一脸阴沉,气得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恰在此时,朱高煦腆着脸走了进来,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畜生,给老子跪下!”
朱高煦一愣,眼见永乐帝发飙,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朕问你,孙愚一事你是否知情?”
“不!你汉王爷肯定知情!你可是汉王啊,反贼口中的皇爷!”
朱高煦:“???”
你娘咧!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还是刚才进门时迈错了脚?
面对朱棣的厉声质问,朱高煦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爹,孙愚不是反贼,他只是受人之托,本想带着景清之女浪迹天涯,结果那小丫头片子不懂事,非要找您报仇,这才被迫加入了反贼。”
朱棣脸色阴沉,抓起奏章狠狠摔在了朱高煦身上。
“你的意思是,朕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自裁谢罪对吧?”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
朱高燧气急败坏地给朱高煦使着眼色,求他赶紧闭上自己的狗嘴。
不料朱高煦却是火了,腾地一下起身。
“我们一家人造的反,你就算把他们全杀光了,那些个史官也不会写你是顺位继承的!”
“与其如此,您为何不能放下仇恨,与靖难遗孤和解,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呢?”
朱高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立马以头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疯了!
老二绝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