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商贾,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不过都是些地位卑贱的商贾,虽然手里握着不少金钱,可是地位低得可怜。
想要在帝都经商赚钱,就不得不依附于官员显贵,终日辛苦奔忙,大半利润也都进了这些官员显贵的口袋。
掌柜的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不敢不遵从命令。
沈二只是个为了饱饭的小伙计,他同样也只能遵从命令。
所以这才有了接连好几日的兑换宝钞,甚至中间都没有怎么停歇。
来到钱庄兑换业务柜台,此刻已经排起了长队。
沈二观察了一下,眼尖地发现,这队伍里面有着不少熟悉面孔。
要么是帝都商铺的伙计,要么就是这几日经常来兑换宝钞的。
一想到这儿,沈二就越发感到胆寒,心底直冒寒气。
看来那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官员显贵们都联合了起来,在跟汉王爷对着干!
这真是一群混账啊!
心中咒骂了几句,沈二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选择的权力,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遵从命令。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很快到了沈二,柜台后的工人一见到他,立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又来兑换宝钞?”
“额……是的,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不知为何,柜台工人笑得越灿烂,沈二心底就越是发慌。
好不容易煎熬了过去,拎着那袋发烫的现银,沈二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钱庄。
只是他没有想到,从柜台工人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已经被锦衣卫暗哨给盯上了。
是日夜中,沈家商铺。
沈二与掌柜沈圭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堆宝钞,脸色都很是难看。
“掌柜的,怎么又送来了这么多,那些大人究竟想干什么……”
“闭嘴!大人们的想法,岂是你我可以揣摩的?”
沈圭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脸色同样一片铁青。
沈二怒了,罕见回嘴道:“他们就是不安好心,以前是自己拿去兑换,发现情况不对,就让我们去顶缸,出了事儿也跟他们没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不过是些卑贱商贾,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生意不做了?”
沈圭长叹了口气,颓然苦笑道:“我们这些小人物,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
“掌柜的,要不我们去……报官?”
听到这话,沈圭脸色大变,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蠢货!你疯了?报官?他们就是官儿!”
“还没等消息传到汉王爷那儿,我们只怕就已经死了!”
沈二捂着脸,满脸不服气,嘟囔道:“我说的不是寻常衙门,而是……锦衣卫!”
锦衣卫!
汉王爷手里的锦衣卫!
听到这个名字,沈圭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傻小子,就算锦衣卫知道了,那又能如何?”
“汉王爷勃然大怒,要是宰了我们背后那位大人,对我们来说情况只会更糟罢了。”
背后没有官员显贵撑腰,他们这沈氏粮铺只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当初为了搭上那位大人物,求得他出手照抚,沈圭可是送出去了大半家财,这才求了个在帝都安身立命的机会。
一想起这些心酸悲苦,沈圭忍不住红了眼眶。
“孩子,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我们这些卑贱商贾,是没有资格掺和这些大人物博弈争斗的。”
“我知道你爱戴汉王爷,老头子何尝又不记得汉王爷的恩德,只是我们背后那位大人下来死命令,老头子为了保全这家粮铺,也没有办法啊!”
沈圭叹了口气,将一些宝钞递给了沈二。
“明儿个再拿去钱庄兑换,剩下这些老头子也去,这样目标小一点……”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一阵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惊得二人面色巨变。
还未等他们开口询问,下一刻房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
只见一队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按倒在地,随即数柄明晃晃的战刀架在了脖子上。
“囤积居奇,趁机谋利,扰乱国策,意图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你们二人想好怎么死了吗?”
锦衣百户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目光冷冽如刀。
沈圭与沈二闻言,吓得当即面色惨白,惶恐到了极点。
“大人,小人……”沈圭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二见状心一横,当即喝道:“大人,跟我们无关,我们都是受人指派,正准备向锦衣卫报官……”
“哦?这就有些意思了,放开他们。”
锦衣百户闻言一愣,随即大笑着开口让手下放开了二人。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沈二,笑问道:“小子,别废话了,本官知道你们是受人指派。”
“其他的废话就不要说了,本官只想得到一个名字,你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沈二终于松了口气,看向了自家掌柜。
听到锦衣百户这句承诺,沈圭恶狠狠地瞪了沈二一眼,随即颓然说出了一个名字。
“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张鹤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锦衣百户朗声大笑了起来。
张鹤,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他随即唤来一人,低声喝令道:“去禀报千户大人,礼部郎中张鹤坐罪,即刻逮捕!”
这是条足以扳倒巨头的大鱼,他这个百户去抓人,分量还不够。
但是自家千户聂兴的分量,那绝对足够了,宰了张鹤都没关系。
想着,锦衣百户忍不住桀桀怪笑了起来。
张府。
一座隐秘的暗室。
张鹤看着一箱箱的现银,幸福地都快晕了过去。
其妻吕氏看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笑骂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要是爹爹看见了,又要骂你了!”
听见这话,张鹤很是不满,却又不敢发作。
这吕氏是他的正妻,当朝礼部尚书吕震之女!
当年他不过是个寒门子弟,寒窗苦读十余载高中新科三甲进士,巧合下被这吕氏看中,就成了这门亲事。
张鹤本无婚事,又是出身寒门,眼瞅着这吕氏知书达理,又是天子宠臣吕震之女,索性也就顺手推舟,跟她成婚。
事实证明,靠着岳丈这棵参天大树,当真好乘凉。
不过短短几年,张鹤就在吕震的运作之下,成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这要是放在一个寻常三甲进士来说,不在外地做个七八年的绿豆知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仕途得意,自然情场失意。
张鹤万万没有想到,这吕氏初见时的知书达理温柔可爱,全他娘的是装出来的!
其本性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暴躁蛮横,跟她爹吕震一个德行。
成婚这么久了,张鹤不知被打骂了多少回,别说娶房妾室,连跟丫鬟多说两句话,就会遭到一顿斥骂,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奈何木已成舟,张鹤还指望着吕震助自己仕途更进一步,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现在听见这虎娘们的辛辣嘲讽,张郎中全当没有听见,兴致勃勃地数着眼前的雪花白银。
毕竟眼前这张府,就是吕震的产业,他敢忤逆这虎娘们,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府去,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凄惨下场。
吕氏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再次骂道:“没见过世面的蠢东西,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
听到这话,张鹤顿时就惊了!
“贞儿,你这话是什么?难不成岳丈大人真准备把钱庄储备金给掏空?”
出于培养自家贤婿的心思,吕震一直告诉他一些朝廷秘闻。
故而张鹤对大明钱庄项目还算了解,这可是事关大明朝百年国运的重大项目!
只要大明钱庄项目进行得顺利,朝廷将不会再出现国库空虚的情况,而且还可以用百姓的存款去发展民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是现在,自家岳丈却是在用大明宝钞去掏空大明钱庄的储备金!
这是在跟汉王殿下对着干啊!
一想到汉王朱高煦的那些暴力手段,张鹤顿时就慌了。
“贞儿,这不妥吧?岳丈大人究竟想干什么?那大明钱庄可是利国利民的国策……”
吕贞儿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个蠢货懂什么?这是爹爹与朝中那些大人共同制定的计划!”
“汉王准备对缙绅大夫的功名下手,如果不采取反制措施,那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富贵可言?”
嘶……
这群狗东西!
真是一群混账啊!
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置朝廷于不顾,置百姓于不顾!
张鹤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忠良纯臣,但他毕竟出身贫寒,所以曾切身体会过平民老百姓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苦。
眼瞅着大明钱庄可以带来给老百姓创造福利,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吕震这些狗东西却为了一记私利,准备破坏大明钱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