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澎湖老人提供的消息,这鸡笼山局势比较复杂。”
“首先,有一股比渔翁岛还要大的海匪势力,在岛上作威作福。”
“其次,岛上除了有大量居住在平原的汉人移民外,还有数量极多的番人,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化,与中土差异极大,居住在山区,不与外界来往。”
纪纲乃是曾经的锦衣卫头子,手底下那群亡命之徒也都是锦衣卫精锐。
想要刺探出鸡笼山的情报,并不是什么难事。
平原汉人移民。
高山土著番人。
称王称霸的海匪倭寇。
如今这鸡笼山,大抵可分为这三种势力。
王景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阴险笑容。
“纪公公,有没有兴趣,跟咱家来一次里应外合?”
纪纲一见到他这阴险笑容,心底直冒寒气。
这个死太监,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帝都,诏狱。
朱高煦走进长长的甬道,在张軏的带领下,很快见到了满脸麻木的一众翰林。
“哟,诸位,怎么着?换了个地方,就看不进去了书了?”
瞧见这些人尽皆神情麻木呆坐在地上,朱高煦当即出言嘲讽道。
平日里在翰林院养尊处优,过着清贵老爷的生活,现在从翰林院换到了诏狱,这书是一点看不进去了啊!
一见到狗贼汉王爷,众翰林们有的高声咒骂,有的叩头求饶,态度截然相反。
在他们隔壁牢房,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正心无旁骛地读着古籍。
这小老头不是旁人,赫然正是当廷撞柱死谏,而后一手策划科举舞弊大案的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胡俨!
“小軏軏,开门,本王进去跟老胡头好好唠唠!”
听见这话,张軏也没有多想,直接命锦衣卫打开了牢房。
自家王爷这一身虎背熊腰的腱子肉,别说一个胡俨了,十个胡俨都不够他一个人揍的!
朱高煦走进牢房后,张軏还贴心地命人把牢房给锁了起来,看得一众翰林心惊肉跳的,唯恐这狗贼汉王爷突然暴起伤人,直接宰了掌院学士。
胡俨面无表情,对身后的朱高煦置若罔闻,依旧津津有味地读着古籍。
见此情形,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我说胡俨,这么淡然的嘛?就算你不为自己活命低头,也得考虑一下你的家小族人吧?”
“他们因老夫而显贵,此刻因老夫而受难,一饮一啄,并无不妥!”
胡俨淡淡地回答道,仿佛已将生死乃至全族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不得不承认,这位程朱大儒,境界就是高,远非郭迪等人可以相提并论。
朱高煦叹了口气,问出了一个疑惑。
“老胡头,本王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们,就算没有本王插手,科举舞弊也是死罪!”
“更何况是上百名考生共同舞弊,这案子堪称开国第一大案,牵连之人不计其数,至少那些考生是必死无疑。”
“你们这些家伙不是整日张口道德仁义,闭口仁义道德,就这么忍心,让那一百三十二个考生无辜冤死?”
听到这话,胡俨终于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朱高煦。
“他们都是程朱文人,名教子弟,为了名教做出牺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老夫没有想到,你这贼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惜散播谋逆之言,也要将程朱打落尘埃!”
话讲到此处,胡俨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老夫一直想不明白,程朱有利于皇室统治万民,为何你汉王朱高煦非要废了程朱?难不成你想借此培植党羽,夺嫡争位?”
“旁人或许看不到真相,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你以为他看不清楚?”
“皇上回京之日,就是你汉王遭劫之时!”
那八个大逆不道的字,一旦被皇上知晓,这汉王朱高煦不死也要脱层皮!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根本没把朱老四放在眼里。
“本王扳倒程朱,只是因为看程朱不爽,看你们程朱文人不爽,仅此而已!”
胡俨:“???”
看着不爽?
所以就往死里整?
你大爷啊!
你还真是狂妄啊!
你咋不看皇上不爽呢,你咋不……
“行了,今儿个本王来见你,是准备给程朱一条生路,你要是配合的话,那日后朝堂还有程朱一席之地,但你要是不配合,那就随程朱去死吧!”
“汉王此话何意?”胡俨惊了,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狗贼,想给程朱一条生路?!
“简单,本王会让学部放程朱一马,官学科举内也会有程朱思想。”
“但是,自此以后,包括你们这些翰林在内,所有程朱官员全都去新土布政,比如交趾、旧港、澎湖等地!”
“程朱学子科举入仕后,同样外放新土布政,以三年为期,经考核优异者可升迁入朝!”
胡俨:“!!!”
新土!
程朱布政!
汉王这是要……
让程朱教化天下蛮夷!
“没错,这是尔等程朱唯一的生机!”
“至少在五十年内,程朱别想着再执掌朝堂了,去新土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进献一份绵薄之力吧!”
“五十年后,神坛花落谁家,尔等各凭本事争取,拥有拓土之功的程朱,优势将会更大!”
四月。
殿试如期举行!
按照旧制,殿试应该在三月初一举行。
然而监国汉王爷最喜欢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一众学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便你啥时候举行,只要你举行就可以了。
毕竟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科举大考,狗贼汉王爷因科举谋逆案,直接罢免暂停了科举!
有的考就不错了,谁还敢质疑这殿试的时间啊!
此时刚过了五更天,外面的天还是黑乎乎地一片。
于谦于大爷便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惊醒了,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来人定然是好友陈循。
“廷益啊!你不去赴考,那会出大问题的啊!”
陈循凄厉地嚎叫道,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
这位好友,真是胆大包天啊,连殿试都不乐意去!
虽然殿试可以不去,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在殿试之前,如有接到父母病逝的家书,或者自己临时身体不好等诸多原因时,可向朝廷的主考官辞行。
至于考生的会试成绩会被记录在册,等下一届的殿试大考之时,就可以直接参加殿试,或者嫌麻烦不想再进京赶考,也可以直接去原籍的衙门申请做官。
只是这殿试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天知道那狗贼汉王爷何时才会恢复科考,所以一众贡士都极其重视,天还没亮就起了个大早,准备排队进宫前去赴试。
只有自己这位好友,还他娘的在呼呼大睡呢!
想着,陈循又在哐哐砸门,凄厉嚎叫。
于谦在屋内那是烦不胜烦,没有办法之下,只能起床开门,然后又倒头就睡。
“哎呀廷益啊!你赶紧起床啊你……”
“德遵兄,我是真不想去,他们羞辱我,这殿试不考也罢!”
听到这话,陈循顿时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这小子还是年轻啊,因为掉车尾那点小事,就敢置锦绣前程于不顾!
他于谦可以不顾,陈循身为他的兄长,却不能不管。
眼见这厮毫无起床的意向,陈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那好,你不去,为兄也不不去了!”
此话一出,于谦惊了,豁然起身,苦笑道:“德遵兄,你又何必……唉,罢了罢了!”
于谦一边苦笑,一边老老实实地更衣洗漱。
他很明白以自己这位好友的满腹才学,足以创造连中三元那等神话!
毕竟陈循已经是吉安府解元,先前会试又中了会元,连中三元只差一个状元了!
倘若陈循真能连中三元,那不只是前途璀璨了,那是光耀门楣足以名垂千古的至高荣耀啊!
更何况这位好友家境贫寒,连赴京赶考的盘缠都要靠乡亲资助,背负着巨大压力与期望!
这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好友的仕途,于谦只怕会悔恨终生。
片刻之后,二人结伴而行,直奔紫禁城(南京故宫)而去。
此时月亮依旧在天边朦朦胧胧不舍离去,于谦与陈循在一片月色的照耀下,赶赴本次殿试的举行地谨身殿。
自大明朝恢复科举后,殿试的举行地点都在紫禁城的谨身殿举行。
谨身殿殿名,为帝王提醒加强自身修养之意。
大明朝的帝王不管是举行大典还是策立太子皇后,都是在这个谨身殿举行,包括科举最高一级考试——殿试的考场,也正是在谨身殿。
等到二人抵达之后,宫门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三百九十九名贡士,全都身穿崭新的殿试服,兴奋不已地等待着踏入殿试考场谨身殿!
毕竟这迈出的一小步,那可是他们人生的一大步!
因为殿试不会淘汰,只排名不刷人。
所以这三百九十九名贡士,不管怎么考都能稳稳通过殿试,至少也是同进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