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到众人先后离去,聂兴却突然苏醒,迅速换上了夜行衣,悄悄跟在了张軏身后。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曾经的好兄弟,背地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又想要干什么!
一路无言。
张軏并未回自家府邸,而是来到了镇抚司衙门。
一众锦衣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似乎早就习惯了张軏深夜前来镇抚司。
聂兴身手一向不凡,毕竟他当初可是被精心培养出的杀手反贼,所以一时间倒也无人察觉,张軏身后跟着这么一个尾巴。
在汉王党三剑客里面,武艺最好者自然是聂兴,次者是张軏,最后是郭兰。
毕竟张軏与郭兰都是勋臣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只会些拳脚功夫,哪里能与刀口舔血的反贼杀手相比。
聂兴只见张軏先是孤身进入了自己的值房,坐了片刻钟后,这才起身向后院走去。
当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或许,张軏的秘密,就藏在后院。
镇抚司衙门深处,一座偏僻不起眼的房间。
夜色深沉,一道人影轻盈地翻过院墙,在主卧的窗户蹲下,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主卧内灯光不亮,但凭借聂兴的眼力目力,却可以看的清楚,听的仔细。
张軏走进房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桂林府那边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成了。”
“朱佐敬在穆肃的威胁之下,一口咬定正是太子授意于他,横征暴敛收刮民财!”
“刑部左侍郎金纯对此极其愤怒,写了一封弹劾太子的奏章,而他本人正带着朱佐敬星夜兼程赶回京师,预计还有两日便可抵京。”
听到这话,聂兴惊得头皮发麻!
这一切,竟然是张軏做的!
威胁靖江王,污蔑太子,陷害汉王!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当此时,屋内竟然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陛下还有多久回京?”
张軏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陛下行在即将抵达凤阳,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张軏敲击着案桌,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人,乃是永乐大帝,大明朝的天子!
“少师,你觉得呢?”
少师?!
姚广孝?!
窗户外面,聂兴听到这个称谓,顿时心头剧震!
大明朝现在只有一位“少师”,那就是太子少师,黑衣宰相姚广孝!
我尼玛啊!
张軏怎么会跟姚广孝搅到一起去了?
他张軏不是因为汉王走北疆一事,恨不得将姚广孝剥皮抽筋吗?
聂兴愣在了原地,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张軏与姚广孝密谋,污蔑太子,陷害汉王?
一个太子少师,一个汉王党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太子倒台了,汉王也被废了,他们两个能够落得什么好处?
这他娘地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撑得吗?
无数疑问充斥脑海,聂兴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听下去。
姚广孝看着心神不定的张軏,笑着宽慰道:“你的不安并非心血来潮,皇帝陛下此刻极有可能正在回京的路上,甚至他都已经回京了!”
此话一出,张軏惊得豁然起身,瞬间面色大变。
“皇上回京了,那我们这么做不是自取死路?”
“所以要快!”姚广孝淡淡地回答道,“今夜就动手,借着换防的名义,杀入太子府。”
“太子与太孙此刻都在府内,只要杀了他们,那汉王就是唯一的储君!”
“皇帝陛下即便再愤怒也无济于事,毕竟他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了,到时候你张軏必死无疑,用你的尸骨铸就汉王的帝路!”
张軏听到这话,瞬间就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聂兴,此刻人都已经傻掉了。
这姚广孝疯了吧?
他不是一向支持太子与太孙?
怎么会突然给张軏出这样的毒计?
难不成因为太子与太孙没有去诏狱里面捞他?
这他娘地,端得就是个离谱啊!
离了大谱!
不知为何,聂兴总觉得张軏是被这乱世妖僧给坑了。
用你张軏的尸骨铸就汉王的帝路?
我去你大爷的!
先别说王爷愿不愿意,他要是知道了这个计划,指定将姚广孝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张軏啊张軏,你糊涂啊你!
果不其然,只见张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低喝道:“既然如此,那就干了!”
“稍后会有人安排少师出城,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姚广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直接摇头拒绝了,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呵,为什么要在意呢?
他现在被巨大的成就感所笼罩,不亲眼目睹自己的杰作,怎么会甘心就此离去?
朱棣啊,你下不了这个决心,就让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
张軏此去必死无疑,汉王党羽谋逆造反,这把火足以将汉王党羽烧个干干净净!
如此,你还下不定决心吗?
夜色幽幽,月冷清秋。
聂兴蹲在窗户外面偷听,已经足足过了快有小半个时辰。
听了这么久,他也总算是弄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軏长时间与姚广孝待在一起,成功被这个乱世妖僧蛊惑。
姚广孝看出了张軏一心想助汉王朱高煦夺嫡上位,所以成功说动张軏,帮助其假死脱离视线,暗中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行动。
张軏毕竟做了快一年的锦衣卫首领,锦衣卫内有着大批心腹嫡系。
因郭佑在朝堂之上检举揭发靖江王的种种暴行,汉王朱高煦一怒之下命金纯与郭佑前去查办,张軏则趁机派心腹百户穆肃前去,炮制出一系列的罪证,威逼靖江王朱佐敬污蔑太子。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确凿,以金纯那刚正不阿的脾气,他定然会怒而回京,弹劾太子失德不法。
但是,朝野上下只会认为,这是汉王朱高煦的手笔,毕竟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这么苦心竭虑地陷害太子!
自此,汉王党与太子党之间的恩怨矛盾将会被彻底引爆!
皇帝陛下又即将回京,或者说他老人家已经到了京师。
在这种前提之下,张軏这个蠢货今晚前去东宫太子府,别说袭杀太子太孙了,只怕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往里面去跳!
开什么玩笑?
太子和太孙乃是国之储君!
大明朝的储君,哪里会是那么好杀的?
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储君被人谋害这等可笑的事情!
张軏啊张軏,你他娘地平日里骂我傻,你才是头真正的蠢猪!
姚广孝这妖僧的话你都敢信,你不死谁死?
关键在于,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张軏再去袭杀太子太孙,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汉王?
先是圈禁太子,而后陷害太子,甚至还派人袭杀太子……
这尼玛地,自家王爷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聂兴整个人都惊惧地颤抖了起来。
然而正当此时,一阵破空声骤然响起。
聂兴当即面色狂变,身体本能地翻滚开来,随即冲向了身后府邸院墙。
暴露了!
就在他方才蹲的地方,已经被钉上了几支锋利弩箭!
如果他反应慢上半拍,只怕现在已经被生生钉死在地上了!
“王爷啊王爷,今日老子要折在这儿了!”
这里是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精锐汇聚之地,也是世人闻风丧胆之地!
他聂兴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聂兴做出了明智选择,直接不逃了,任由锦衣卫精锐将自己围困在中间。
张軏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见到聂兴的时候,并未觉得惊讶,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聂兴在窗外偷听。
“你知道我要来?”
聂兴注意到了张軏的神情,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张軏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个蠢货平日里跟铁公鸡一样,突然间大摆宴席请我们喝酒,还没有什么真正的喜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一听到这话,聂兴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