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强大精神力量的加持下,简直可怕到了极点,好似日月星河都要在这一剑之下崩碎。
他既然已经放弃了李高明这个身份,放弃了隐藏,自然不会惯着区区一个九品剑客。
哪怕他是四顾剑的徒弟。
一瞬间,云之澜面色一白,整个人如受重击,胸腹之间一股热血喷涌而出,不过却被他强行憋在嘴里,重新咽了下去。
今日他代表的东夷,若是被人一道目光重创吐血,未免太过丢脸。
不只是他,整个东夷怕是都抬不起头来。
苍白的面色之下,一股潮红涌起,然而他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却已经满是震撼。
大宗师!
庆国的这位太子居然是大宗师?
他没有见过李高明,也不知道高明乃是李承乾这位庆国太子的字,自然不知道近来庆国声名鹊起的年轻大宗师李高明便是李承乾。
这一刻,他心头涌起一股浓浓的不甘和嫉恨,修行多年,他迟迟未能一窥大宗师之境的门槛,然而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却已经是一位实打实的大宗师。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嫉,如何能够不恨?
然而,这些情绪过后,他心头便只剩下了浓郁的惊惧和绝望。
一位如此年轻的大宗师,还是储君,东夷和北齐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四顾剑和苦荷年岁已经不小,他们又能支撑多久?
目光垂下,他竟再也不敢多看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淡笑一声,区区九品,不过蝼蚁罢了。
目光掠过了北齐使团中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者,微微琢磨了一下,便带着王守仁,出云和惊鲵入了席。
方一落座,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带着几分愤怒几分恼火的眸光。
一抬头,对面李云睿正冷冷的盯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规则能力失效后,对于李高明的身份,李云睿自然也有所猜测,不过直到此刻亲眼见到李承乾,她才真正确认,李高明就是李承乾。
怪不得,那一日她出面招揽李高明,不仅没有成功,还被好生轻薄了一番。
如今看来,分明是这家伙当时下意识的举动。
就在这时,殿侧一方传来隐隐琴瑟之声,宫乐庄严中,有太监高声嘶喊:“陛下驾到。”
话落,庆帝便缓步从侧面走到了龙椅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呼声中,殿内瞬间充满了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第196章 祈年殿之争
庆帝高坐其上,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立身一侧,微微躬身的李承乾,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数日不见,似乎又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当然,在得知李承乾便是李高明的那一刻,他虽然惊愕,却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因为这意味着东宫方面,加上叶流云和异军突起的赵云在内,也只有三位大宗师。
虽然这依旧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但此刻,他至少多了几分可以与之抗衡的把握。
微微垂下眼帘,他目光扫过殿下诸人,缓缓道:“平身吧!”
“谢陛下!”群臣行礼而起,在经过一系列例行的场面话之后,殿宴也正式开始。
乐曲声中,众人安静的吃着佳肴品着美酒。
这时,庆帝出声道:“太子身体好些了吗?”
李承乾微微一顿,这些日子,他不在东宫,出云便是以抱病为由推脱,庆帝有此一问,倒也正常。
想着这些,他抬头平静道:“劳烦陛下挂念,已经无碍。”
“哦!”庆帝淡淡的应了一声,道:“无碍就好,你身为庆国储君,关乎一国之延续,需记得要保重身体才是。”
说着,他忽的出声唤了句:“云之澜!”
东夷使团首位的云之澜从坐位上起身,躬身行礼,等着庆帝开口。
庆帝笑着道:“你那两个徒弟,就是太子所杀。”
云之澜面色微顿,平静道:“我知道,她们受人利用,参与牛栏街刺杀,被太子当场正法,死得其所。”
庆帝笑容渐渐淡去,道:“都说你云之澜乃是四顾剑的收徒,傲气过人,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云之澜平复着体内依旧有些沸腾的血气,淡淡道:“在大宗师面前,我区区一位九品何来的傲气?倒是庆国有了一位大宗师境界的太子,我倒要恭贺一声陛下,庆国国运鼎盛,日后必定绵延不衰。”
闻言,在场众人早就知晓了此事的还算平静,但听在许多人耳中,却不亚于一声炸雷,瞬间将他们炸了个外焦里嫩。
太子是大宗师?
这消息,未免太过惊人了。
只是很快,众人便从这个消息的震撼中清醒,神情不免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一位大宗师境界的储君,庆帝当真能安心坐在龙椅上吗?
庆帝面色微寒,但随即便又化作了平静。
“治理国家靠的乃是威望和才能,武力只能令人生畏,而无法生敬,一国能否绵延不衰,也许脚踏实地,砥砺前行,太子,你觉得呢?”
说着,他看向了李承乾。
闻言,李承乾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陛下说的是。”
庆帝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乾,继而朗声道:“如今殿中之人,皆是诸国才俊,北齐的文坛泰斗庄墨韩老先生亦是难得露面,不若趁此机会,论一论才德二字?”
他一发话,自然是少有人会反驳,赞同颂扬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不过在这样的一个场合,真正有开口辩言资格的人,可并不多。
尤其是有着庄墨韩在,他不仅仅是北齐的文坛泰斗,更是几乎天下读书人的精神领袖,真正的名士高人。
若非南庆近来出了一位罗贯中,便数庆国文坛,怕是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同样分量的人物。
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随意的开口,极有可能惹来笑话,失了脸面。
一时间,这祈年殿倒突兀的安静了下去。
庆帝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开口道:“看来大家都有些拘谨,值此夏末明夜,君臣融洽,邦谊永固之际,不如让庄老先生为今日之论定个主题,说上两句?”
一直沉默的坐在北齐使团中央庄墨韩站起身,轻声道:“既然陛下开口,那老朽便抛砖引玉,说上一说。”
李承乾眸光微闪,他觉得,这庄墨韩要说的,极有可能与他有关。
他很清楚,庄墨韩这样的文坛泰斗之所以会出现在北齐使团的队伍中,必定是与肖恩有关。
庆帝既然同意了此事,想必庄墨韩也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庆帝之前特意说了名望二字,显然,便是想要利用庄墨韩的文名来针对他。
正如庆帝所言,武力可以征服,却不能治国。
南京城三国共治,情况必定极为复杂,最重要的是,南京城之中,数百万齐民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事情。
他总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杀了。
而一旦他的名望被人踩到了脚下,想要治理南京城,能够服众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仅如此,一个失了名望的太子,即便有着惊人的武力,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也将大大的下滑,甚至在未来许多需要治理手段的时候,都会造成事倍功半的结果。
显然,庆帝是在武力暂且落于下风的时候,选择了擅长的方面开始对他进行压制。
正想着,庄墨韩已经缓缓开口道:“人生来皆有欲望,有先贤言,人之初性本恶,亦有先贤言,人之初性本善,而不论善恶,作为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都要列于首位。
要修身,便要控制自身的欲望,通过遵循天地万物运行的至理,灭除自身的欲望。
所以今日,便以存天理,灭人欲为题,说说自己的见解即可。”
他低咳了一声,看向了李承乾,道:“老朽曾经看过太子殿下的少年庆国说,文采过人,令人佩服,今日难得来庆国一次,有生之年怕是也仅此一次,不知可有机会一听殿下高论?”
庄墨韩所说的乃是当下读书人最为信奉的一套理论,南庆风气还算开放,然而在北齐,却是规矩森严,条条框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也是一种极其有效且实际的统治方法。
看似普通的议题,实则却是切合着某种治国理念。
李承乾很清楚,读书人在辩论一道上的功底,尤其是庄墨韩这等读书读到了骨子里的读书人,引经据典更是信手拈来,不论他说什么,必定有着陷阱在等着他。
辩论是不可能辩论的,以他的个性,最好直接将庄墨韩打死了事。
不过今日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动手。
但他也不是毫无办法,他辩论或许不行,但身边这位,也是堪称读书人的祖宗,至少庄墨韩很难能够与之比拟。
所以,他没有理会庄墨韩,而是指了指身旁的王守仁,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师,王守仁,号阳明,庄老先生既然想听听高论,那便让我的老师与您说说吧。”
闻言,满殿群臣,包括庆帝和长公主都瞬间将目光落向了王守仁的身上。
太子何时多了这么一位老师?
第197章 心学问世
能为太子之师,又是李承乾当众亲自介绍,所以,只一个瞬间,王守仁的形象便在众人眼中高深莫测了起来。
尤其是庆帝,他在想,太子之所以短短几年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名叫王守仁的神秘老师?
王守仁起身道:“殿下老师的名头,我这等山野闲人如何当得起?不过既然殿下要我说上两句,我便斗胆说上一说。”
他看着庄墨韩,神情平静,道:“我以为,存天理灭人欲,不若存天理去人欲。”
一瞬间,满殿皆惊。
众人愕然的发现,这王守仁看似谦和,然而一开口,便直接质疑,甚至篡改了庄墨韩这位北齐文坛泰斗的议题。
这一灭一去之间,甚至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学派。
而此刻王守仁已经开口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仁义礼智之理就在人心之中,而不在外部,是人心衍生了仁义礼智之理,人心若灭,又何来天理?”
闻言,在场不少读书人都是面色一变,尤其是庄墨韩,神情已经骤然间变得肃然起来。
他盯着王守仁,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人之本性便为天命,天命可见,故而当求索天命,以得本性,而人心思变,欲望横流,求诸于本心,只会礼乐崩坏,道德沦丧!”
王守仁淡淡道:“天道之下,唯人自度,不求诸己心,只会活在虚妄和悲哀之中,麻木前行。
人生的意义,生命的意义,乃至世界的意义,都不是外界赋与的,而是你自己的内心为你自己附加的意义。”
他语气微顿,略带沉重,道:“心即理!”
只言片语之间,一股前所未见的冲击扑面而来,让殿中许多人都莫名震撼。
庄墨韩神情彻底变了,他质问道:“一味空想,求诸本心,于天下何益?”
王守仁平静道:“知行合一。”
简单的四个字,好似晴天霹雳,轰然炸响,尤其是读书读的极深的人耳中,更是如此。
北齐使团中一名中年模样的使臣,忍不住出声问道:“何为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