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瞧见的，也是一片茫然。
而芭芭倒是来了精神，将十册装的《商业与职业法典》搬到书桌上后，便按照目录疯狂的检索起来，大概十分钟后，找到法条的她瞬间起身，推门而出。
“我打个电话。”
“你们可以在这儿等我，也可以一起过来。”
‘这是有结果了？’
伊森嘴角扬起，脸上写满了期待。
朝着芭芭拉翻开的那一页瞟了几眼，密密麻麻的法条让他连忙收心。
而等他们跟着芭芭拉重新回到一楼客厅后，芭芭拉更是抱着电话，打了一个小时。
一开始，芭芭拉是在和电话那头的家伙确认自己的记忆——
“Hello爱德华老师……是是是，我是芭芭拉……给你打电话是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我们米国是没有联邦层面的商业秘密保护法吗？”
“噢，你也记得没有是吧？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了某家商业公司觉得前员工泄露了自己公司商业秘密的事情的话，那就得根据发生地的州法律进行判案？”
“好的谢谢……”
后来，芭芭拉在那儿讲述自己的猜想——
“爱德华老师，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一个案子，是一个专利侵权的案子，但我不想将它做成专利侵权，我想把它定义成劳动纠纷，因为侵权人是被侵权专利的发明人……”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加州特有的《商业与职业法典》……”
“是，你说的没错，如果经营地在加州的话，法院是不会立案的对吧？”
“Okay，Okay，谢谢你爱德华老师……好的好的，如果有问题我会将案子转给你的……”
当芭芭拉挂上电话后，那瘦小的面颊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她先是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然后示意满是期待的二人坐下。
接着，这才用开心的语气说道：“伊森~我有办法了~”
这句话语让伊森很是激动，“噢芭芭拉老师，这件事情是有操作空间的吗？”
“当然！”芭芭拉点头道：“不仅有操作空间，甚至能做到让摩托罗拉无法起诉。”
‘！’
这一事实让伊森瞪大了双眼，“怎么做？”
脱口而出的询问则让芭芭拉哼哼了两声，将目光挪向了伊芙琳。
“噢伊芙琳，伊森是你们家最受宠的那一个吗？”
‘？’
伊森不明白芭芭拉为什么会这么问。
而伊芙琳倒是笑着回，“是呢~我爸喜欢他，绝对比喜欢我多。”
“难怪！”芭芭拉微微点头，道：“我是说他怎么能索要的这么自然。你们太宠他了，这样不行的。”
“那就麻烦你教教他啦~”伊芙琳蹭了过去，抱住了芭芭拉的胳膊。
那撒娇的模样让芭芭拉很是受用。
而等她将目光重新投向伊森时，明白自己有些急切的伊森尴尬的摊了摊手，道：“芭芭拉老师，很抱歉，我刚刚的确有些着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伊森的话语让芭芭拉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同时她也挥了挥手，道：“行了，开个玩笑。”
“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伊芙琳。”
“要不是她拉出了文顿，我是不可能打电话给我的老师的。”
“你得知道，我老师的咨询费是全米最高的，但即便是这样，想要找他咨询的人也能填满整个太平洋，因为不管什么案件，只要找到他，那基本上都能以轻罪或者无罪的方式脱身。”
“噢……”伊森张了张嘴，他想要感谢但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因为芭芭拉口中的老师，那的确是阿美利加法律界的狠人。
《华盛顿邮报》曾因报道了米听宗的事情陷入了诉讼的泥潭，而将它从无尽的司法调查中带出来的律师就是芭芭拉的老师爱德华·威廉姆斯，为此，米听宗愤怒的表示要治一治爱德华·威廉姆斯这个混蛋，然后，还没等他动手呢，他就迫于压力让位给代宗了。
而伊森的失语模样也被伊芙琳瞧在眼里，女孩摇了摇芭芭拉的胳膊，娇声喊道：“芭芭拉~”
“行行行，别摇了别摇了。”
伊芙琳接连不断的打断让芭芭拉无奈的摇起了头，“Okay，进入正题。”
“伊森，你刚刚说的没错，这个事情的确有法律漏洞可以钻，但不是专利权的漏洞，而是商业秘密保护法上的漏洞……”
在芭芭拉·巴布科克的讲述下，伊森·琼斯和伊芙琳·约翰逊也弄懂了MOS 6502这个产品在法律上的定位，又或者说，他们明白了专利侵权还分专利发明人侵权和其他人侵权。
所谓的专利发明人侵权，那指的就是像查克·派朵这样的，先发明了摩托罗拉6800，然后发明了MOS 6501。
其他人侵权，则类似于一个没有参与过摩托罗拉6800发明的人抄袭了摩托罗拉6800这个产品。
而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呢？
后者，那就是赤果果的侵权，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法律都会惩罚这种行为。
但前者嘛，就得分情况考虑了。
因为专利发明人的侵权行为涉及到了商业秘密保护的问题。
而说起商业秘密保护，最大的问题就来了。
当下的米国根本就没有联邦性质的《商业秘密保护法》，所谓的商业秘密保护，其实都是各州自己制定的，就比如说加州的法典里就有，‘雇员在离开公司之后，需要保护前雇主的商业秘密，不得将其透露给新公司’，如果按照这条法律来看，查克·派朵他们对MOS 6501的研发那就是涉嫌商业泄密，就算MOS 6502做出了修改，那也还是涉及商业泄密。
摩托罗拉不管是从专利侵权还是商业泄密的角度都能起诉查克·派朵。
但——
当查克·派朵主动将MOS 6501的侵权事件告诉摩托罗拉，并且双方已经达成和解后，法律上就能视为摩托罗拉已经了解到了查克·派朵他们的泄密行为。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摩托罗拉没有在和解协议上明确标注，查克·派朵他们不能对MOS 6501进行再研发的话，那么查克·派朵他们就能继续研发CPU！
当然了，在这个时候，MOS 6502这个CPU其实还是侵权的，可如果查克·派朵他们将MOS公司搬到加州，或者是把MOS 6502这个产品带到加州来生产销售，那这个行为又是合法的了！
因为加州的法律除了保护公司的利益，同时也保护个人的利益，在加州地方法律，《商业与职业法典》里有这么一条——‘所有限制任何人从事合法职业的合同都是无效的，法律应当鼓励地区内的人才流动与思想传播，减少企业间的重复研发时间和精力，保证人力资本获得最高效的利用，进而提升加州地区企业发展的效率。’
因此——
“伊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查克·派朵是摩托罗拉6800的专利拥有者或是研发参与者，那么他们只要在加州售卖MOS 6502，那就会受到加州的法律保护。”
芭芭拉笑看着伊森，说：“查克·派朵他们之前的赔偿非常的棒，因为在加州的法律里，他们的这个行为就是和摩托罗拉达成了泄密的和解，只要和解文书上没有对泄密行为进行再限制，那么加州的《商业与职业法典》就会视为摩托罗拉允许他们对MOS 6501进行再研发。”
“因为这种研发，符合加州鼓励的人才流动政策！符合加州强调的减少企业之间重复研发时间和研发精力的理念！符合加州对人力资本进行高效利用的思想！”
“所以，只要他们将芯片带到加州，那就算摩托罗拉想要起诉，加州法院也不会受理！”
“当然了，这条漏洞只适合专利发明人或者专利发明参与者，其他人一概不行！”
‘WTF？？？’
伊森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加州竟然有这么扯淡的法律吗？
减少企业之间重复研发的成本，允许专利发明人进行自我抄袭？
卧槽！
资本家的面子那可是一点都不给吗？
伊森想不明白……
但他大受震撼！
注：①米国最新的商业保护法是16年签署的《商业秘密保护法》，在此之前，联邦性质的法律是在79年发布的《统一商业秘密法》。②加州的《商业与职业法典》最早诞生于1915年，法典里有支持专利人对自己没有专利权的专利进行微创新的条款，多年以来，这部法典被视为硅谷诞生的真正原因。为了推广这个理念，21年稀宗签署了《关于促进米国经济竞争的行政命令》，其中对人才流动的支持，就是对《商业与职业法典》的在讲述。③文中所写的方法，现实中有实例。第一个例子是苹果起诉谷歌，强调安卓抄袭一事。九十年代初，安卓之父安迪·鲁宾曾在苹果子公司工作，弄出了最早的智能手机系统，因为太过超前失败了，且专利留在了苹果，后来他写了安卓并卖给了谷歌。在这个案子里面乔布斯一再表示安迪·鲁宾就是抄袭，但法院最终没有受理，因为加州允许这种微创新。第二个例子就是近几年才落下帷幕的甲骨文起诉谷歌Java抄袭案件，在这长达十年的案子里，谷歌的辩护理由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抄袭，他们只是给Java的研发人员提供了工作岗位。因为Java是SUN研发的，之前说过，SUN的工程师被斯坦福打包进了谷歌。而最后的结果嘛，最高院觉得是合理使用。
第56章 舔！
虽然伊森·琼斯想不明白，加州这种扯淡的法律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在回家的路上，姐姐伊芙琳·约翰逊倒是为他提供了一条解题思路。
米国可能不完全是以科技建国的，但一定是以科技强国的。
WW2期间，范内瓦·灌木丛的科学研究局在战时显威，让米国收获颇丰，因此，44年，见到科技进步魅力的米世祖在WW2即将结束之时，向范内瓦·灌木丛提出了四个问题。
而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保证军事安全的前提下，让战时科技尽快进入大众生活。
对于米世祖所提出的问题，范内瓦博士征求了其他科学家的意见后写出了一本《科学：无尽的前沿》的报告，其中有着这样一个观点，科学家有着自己的研发自由，更有权决定自己的发明会被运用在何种领域。
靠在副驾驶上的伊芙琳单手托腮，笑着说：“在范内瓦博士的眼里，技术研发人员的人身自由不能被限制，他想在大学里做科研，那就让他在大学里做科研，他想进入政府部门，那政府部门就要为他提供便利环境，同时，一项技术的研发人员才是最懂这项技术的人，他们有权决定自己的发明是否应该被保密。”
“虽然这些东西在现实中很难被实现，但加州以这种自由思路为准绳设立法条的行为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加州想要发展，就需要更多的科技成果。”
“光靠农业和普通制造业，这里的经济只会平稳上涨，不会出现质的飞跃。”
说到这儿，伊芙琳停了下来。
脸上也写满了自嘲，“当然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也不知道科技究竟会带来什么。”
“因为现在出名的，就只有惠普、英特尔、仙童对吧？”
“这些公司的确给加州带来了一定的改变，但质的飞跃嘛……
“说实话，我们自己都没有看见。”
姐姐的话语让伊森扬了扬眉。
因为他清楚，让加州出现质的飞跃的，那其实就是计算机的真正普及。
当计算机走进千家万户后，硅谷的一众技术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至于开启这扇门的钥匙嘛……
在确保安全行驶的同时，伊森也扭头瞟了一眼对方。
副驾驶上的精致侧颜让他笑了起来，“质的飞跃马上就要来了。”
“因为开启那扇大门的钥匙就是6502。”
“或许人们不会知晓你的名字，但圈内人一定会铭记你的推动。”
“因为是你骂醒我，让我去帮查克·派朵他们解决法律问题的。”
“那些因此获利的科学家们都会感谢你。”
“噢——伊森——”伊芙琳痴痴的笑了起来，“你这话语也太肉麻了。”
本在眺望风景的她偏头看着弟弟，道：“你怎么把自己描述的和反派一样？”
“没办法，为了承托你的伟大嘛。”伊森说起了俏皮话，“每一个成功的超人背后，都有一个在努力摧毁世界的混蛋。如果这个混蛋还是超人的家人，那这个超人就更加伟大，因为他将公义置于家庭忠诚之上（place righteousness above family loyalty）。”
“哈哈哈——”
伊森的这个话语让伊芙琳开怀大笑。
右手不断的拍打着车门。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来。
而为了不让姐姐开心的晕过去，伊森也果断的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