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这样的才干，到了那边也许才能得到发挥，还有那个茜香国王子对三姐姐又这样深情，三姐姐也许更能如鱼得水呢。”
湘云笑道：“就是，就像我，从小就想学骑马射箭，可是，也只能想想罢了，年纪小的时候还能穿个男装过过瘾，现在长大了，处处都得守着规矩，不许跑，也不许跳，将来到了婆婆家，只怕连大声说笑也不敢了，真是没意思透了。”
英莲点了一下湘云的脑门笑道：“你呀，满口的婆婆家的，也不知道羞。”
“你不也马上就要去婆家了，还说我？”湘云笑道。
黛玉笑道：“我姐姐的婆家没有婆婆，只有他夫君一个，柳家哥哥那样好，肯定是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会管她呢。”
众人便都看着英莲笑，英莲红了脸，笑道：“我倒是希望上面有长辈直接管着的，那样凡事都有人拿主意做主，不用自己费太多的心，我也不想到哪里去，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想安安生生守着自己的小家就好，就像二姐姐那样。”
探春笑道：“二姐姐现在可享福了，上回带了三个小外甥回来请安，脸庞都圆了，浑身都透着满足，眼睛里只有她三个儿子，哪里还有咱们的位置。”
惜春笑道：“那三个小子太好玩了，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像三个肉团子，老太太喜欢得什么似的，抱着都不肯撒手。”
“你那么喜欢小子，以后也生上十个八个，天天抱着不撒手。”湘云对惜春笑道。
惜春羞红了脸，站起身就来抓湘云，道：“好你个云姐姐，越来越口没遮拦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湘云也连忙起身躲闪，众人都笑着看他两人打闹，正笑着，只见宝玉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进来了，笑道：“好一幅冬闺集艳图呀，可惜我来迟了一步。”
一旁的紫鹃忙放下手里的针黹，起身帮宝玉把斗篷脱下，宝玉搓着手在熏笼上烘了烘，又见旁边桌子上供着一个玉石条盆，里面是三五枝水仙开得正好，不由过去嗅了嗅，赞道：“好香，林妹妹这屋子里暖和，花也开得好。”
黛玉笑道，这是薛家二哥哥送给我们的，有水仙的也有腊梅的，我拿了这盆水仙，你若喜欢，我转送你如何？”
宝玉笑道：“薛家兄弟特意送你们的，我怎么好拿，回头等梅花开了，我插两枝梅花就好，我才听人说有新鲜鹿肉，要一块来，咱们一会儿到抱厦那里烤鹿肉如何？”
“好啊，好啊。”湘云第一个拍起手来，“我最喜欢吃烤鹿肉了，再烫上一壶好酒。”
黛玉笑道：“你们两个就作吧，回头吃坏了肚子可别哭啊。”
湘云笑道：“才不会呢，正好琴妹妹来时带了好些惠泉酒来，咱们就喝那个。”
宝琴纳罕道：“烤鹿肉？自己烤吗？要怎么烤？”
湘云笑道：“傻子，一会看了就知道了，告诉你，可好吃了，一会儿你多吃点。”
探春便吩咐人去准备铁炉、铁叉、铁丝幪等物，忽翠墨走进来回道：“姑娘，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茜香国的使臣和迎亲队伍刚刚进京了。”
屋中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探春，半晌，反倒是探春笑道：“这有什么，早晚都会这样，咱们便好好的烤鹿肉吧，好好的喝上一杯，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像这样了。”
众人都沉默不语，探春又道：“大家都鼓起兴来，就当是为我，咱们痛痛快快的吃喝一回，以后我去了那边，也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回忆。”
众人知她心意，便都勉强忍住心中难过，重新换出笑脸来，一同披上斗篷，簇拥着探春往抱厦那边去了。
第406章 怒气
贾母这边自然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贾母摇头叹道：“虽然早知道会有这天，也早做好了三丫头要远嫁的准备，可真到了这天，这心里还是……皇上体恤，只怕不会让三丫头这就离开，只怕会等过了年才出发也不一定，那样，三丫头还能在家再过一个年。”
复又叹气对陈夫人道：“这些日子，三丫头她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拘着了，让她们小姊妹好好在一处玩玩吧。”
陈夫人忙点头应是。
贾母又对王夫人道：“所有的东西和人都齐全了吗？”
王夫人点头道：“都齐全了，老太太放心，不会有什么错漏的。”
贾母点头，叹气摆手，陈王两位夫人便都躬身下去了。
府中主子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大小奴才们自也不敢肆意调笑，却只有阿渡屁颠屁颠的回到房中，乐得嘴丫子都快扯到耳朵后面。
老西洛不由笑道：“王子这下可高兴了，终于能抱得美人归了。”
阿渡笑道：“诶呀，他们可算是来了，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他们给盼来了，这回终于能和三小姐在一起了。”
“明日，我和他们一起去觐见皇上，请皇上早点让我们回去。”
老西洛笑道：“王子，你高兴归高兴，可是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对你来说，是巴不得娶了新媳妇回去，可对三小姐来说，却是要远离父母亲人了，这个时候只怕心情不会太好，还有贾家的这些人，只怕都不是很欢喜的，王子还是收着点好。”
阿渡忙伸手摸了摸脸颊，笑道：“这么明显吗？我怎么不觉得？”
老西洛连连点头，阿渡这才在脸上搓了搓，沉下脸来，可随即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得老西洛一个劲儿的摇头。
第二日，阿渡带着茜香国使臣喜滋滋进宫去了，献上礼物贡品和茜香国女王的国书，景兴帝十分高兴，命令礼部好好接待这些使臣，又让阿渡回去好好等候，待钦天监选出吉期，就可以迎娶乡君往茜香国去了。
阿渡这边乐颠颠的去了，景兴帝那边也心情不错的往御书房来，走上台阶，便见到贾珠正在门前候着。
没错，正是贾珠，他也是一路快马加鞭，今日才进了京城，只打发了身边的小厮回家报信，自己则先往宫中来见皇上。
景兴帝一见贾珠便笑道：“崇光，你回来的正好，正好茜香国来迎娶你妹妹的人也刚刚到了，朕也有事要与你商量，来，快随朕进来。”
贾珠忙拱手应是，转身跟皇上进去。
可是，当景兴帝听着贾珠一项一项的汇报着情况，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消失了，眉头也皱了起来，等再看了贾珠呈上来的折子和一些信函、账册，景兴帝就完全变成了一脸怒容。
“大胆！他们竟敢做这样的事情。”景兴帝将一本账册摔在书案上怒道。
却原来，贾珠这些日子，在水灾之地到处察访，尤其是湖州这个受灾最重的地方，以他的本事，偷听也好，偷看也好，随意进出哪里也好，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这些官员，不少都是在两位侍郎走了之后，便都开始变了，赈灾的银子肯定是自己要截留一部分，然后再往下发。
层层截留之下，真正到施粥的环节时，施粥用的米粮便被换成了碎米或是参了菜叶或是参了米糠，或是一日三顿的粥变成了两顿甚至一顿。灾民返乡之时领取的过渡粮食和过渡银子也都不足，应该发给的农具和种子在有的地方甚至都没有。
这还不算最糟，因为这样的情况早在预料之中，这样的做法好像也成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灾民们也没想过能领到全额的粮食和银子，有一点东西能领，便都互相扶持着，默默返乡去了。
这样的情形看得贾珠十分心痛，百姓这是多少年来形成的认知，那就民不与官斗，明知道被欺负了，也只能咬牙认了，只要人还活着，就只能忍耐下去，把希望都放在老天爷身上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青天身上。
让贾珠感到更气愤的是，他的一番调查之下，竟还发现，这些人上下勾结，官商勾结，倒卖官粮，往年粮仓中摞得高高的米袋，很多里面都是装的稻草、沙土等物。
若是朝廷从上面派人查看，便临时从商家调集些粮食来充数，蒙混过关，实在不行，他们还有更阴的，那就是火烧粮仓，毁灭一切证据，即便朝廷来查，也无从查起。
还有今年的水灾，除了确实因为连降暴雨，水位上升造成的天灾，竟还有人祸参在里面，为了多要赈灾的银子，好能中饱私囊，有的堤坝竟不是自然损坏的，而是人为挖开的，造成水患，至于百姓的死活，是没人放在心上的。
贾珠越讲越气，景兴帝也越听越气，末了，贾珠拱手道：“皇上，臣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总以为江南富庶之地，又国泰民安的，那里的官员平日里的收入和孝敬本就比别的地方多很多了，怎么这些人还这样不知足，到底要得多少银子才够啊。”
“这些事情牵扯的方方面面十分复杂，涉及到的人员也很多，甚至直接关联到京中之人。臣请皇上派一德高望重之人全力查证，虽然，臣也很想亲自去査，可是涉及其中的湖州知府正是家父的学生，又是宁国府的姻亲，臣还是避嫌的好。”
景兴帝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其实茜香国的人来了，朕便想好，等你回来让你作为送亲使一道往那边去。”
“一来你作为亲哥哥去送嫁妹妹也是应该，二来正好还能再带着船队出海，回来的时候可以将这段时间开采的矿产带回来，特别是那些金矿，此次赈灾也花了不少银两，以后还不一定有多少灾害，还是多储备些银子最为重要。”
景兴帝说着不由眯了眯眼睛道：“不过这些国之蛀虫也要尽早除去，不然就算你再能挣，朕再能攒，也禁不住这些人贪的，你说的对，朕会好好想想，看派谁去査比较合适，必得德高望重，还得心思缜密有手腕的，不然恐要被这些人蒙了去。”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平日哪个官员不借着官身为自己谋些好处，这些朕还都能容忍，只要他们能治理得一方平安，不出了大错也就是了。”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打赈灾银子的主意，更不该动粮食的主意，要知道民以食为天，更是人命关天，他们如此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朕能容，天也不会容，朕若不严惩他们，又如何对得起天下的百姓，又如何对得起九五之尊这个称号。”
贾珠见皇上十分痛心的样子，忙安慰道：“皇上也不必过去忧心，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都少不了，有阳光的地方势必就会有阴影，其实大部分官员还是好的。”
“就像这回，那个平城知县吴大人就不错，臣细细考察过了，这位吴知县倒还一点也没贪污，卫侍郎拨给的那些银子，都好好的用在灾民身上和修筑堤坝、整修河道上了。”
“臣开始还怕他是装的，特意在平城待了许多日子，观察这吴知县的一举一动，又打听附近百姓和乡民，百姓们的口碑是不错的，还有两位侍郎大人，也都是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着想的。”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景兴帝点头道，“朕要将这些挡住阳光的枝枝叉叉都砍了，让阳光能照见的地方变得更多，那样阴影就会少了。”
贾珠也点头道：“正是这样，臣一定会竭力辅佐皇上，让阳光越来越多，阴影越来越少，让百姓们都能感到皇上的爱民之心。”
第407章 请示
待贾珠走后，景兴帝又拿起案上的折子和那些信函、账册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脑海中不断的想着一个个大臣的身影，究竟让谁去比较好呢？且这里面关联到的一些人还是父皇那时的老臣……景兴帝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带上那些东西往南苑去了。
南苑中，太上皇看着奏折，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放下奏折又拿起一封信函看了，便不停的叹气、摇头，等把账册也看完了，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父皇，儿子看着这些，越看越气，您怎么看着还笑起来了。”景兴帝道。
太上皇深深叹了口气道：“朕这是苦笑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你看见的所有人都在磕头，喊着万岁、万万岁，可其实，你又能真的看透哪一个呢。”
景兴帝也叹道：“所以呀，儿子现在不知道要派谁去查才合适，一个不好，江南的半个官场都要动荡起来。”
“这个贾小子还真是弄了个马蜂窝啊。”太上皇感叹道，“既是他发现的，就让他自己去捅好了，看他这本事，这些个东西应该都是人家藏得极隐秘的东西，他都能给找出来，还有什么是找不出来的。”
景兴帝笑道：“这不是茜香国的人来了嘛，他要送妹妹出嫁，正好顺路去巡视之前的远洋线路，把开采的那些矿产带回来，分不开身啊，另外这里面还牵涉到与贾家有关的人，他要避嫌。”
“避得什么嫌？”太上皇哼道，“这小子精得很，自己只找出蜂窝，怕挨蛰，捅蜂窝的事儿却要交给别人，你也是心疼他吧，舍不得他去把人都得罪了。”
景兴帝不好意思笑道：“虽说是有这个意思，可崇光也的确年轻了些，资历尚浅，这些事要查到什么程度，查到哪为止，恐还把握不好。”
太上皇点点头道：“那倒也是，还是派几个老家伙去吧，好好整顿整顿那里，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的，这些人只怕胆子和胃口都越来越大了，都快忘了疼是什么滋味了。”
“那……”景兴帝踌躇道，“里面的一些老臣……”
“不用担心。”太上皇摆手道，“也不用怕伤了朕的面子，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就没想过朕的脸面，朕也不用给他们留脸，这人呐，就怕变呐，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那，有几个人能忍住了不伸手呢。”
“有不少人从前也都是很能干的臣子，可是时间长了，就难免要被各种拉拢浸染，一次两次的没事，慢慢的就都变了，变成了那个什么禄蠹，对，禄蠹。”
景兴帝笑道：“这个词还是听崇光说的呢，说是他那个兄弟不喜读书，也不想考科举，说那些整日专营的人都是禄蠹，厌恶的很。他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不肯听。”
“嗯。”太上皇笑道，“贾家这个孩子也挺有趣，他不想做禄蠹就不要做嘛，可以做好官呀，以后收拾那些禄蠹不就行了。”
景兴帝笑道：“说到收拾，那……父皇看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太上皇沉吟了片刻道：“让督察院御史陈淮为钦差，吏部侍郎李民达，户部侍郎卫文程协助，这三个老家伙，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万金油，还有一个是铁公鸡，一起去正好。”
景兴帝不由笑了起来，道：“卫侍郎刚从那边回来不久，这就又要回去了。”
“那不正好，他发的银子，他最清楚了。”太上皇也笑了，又道：“既然要查就宜早不宜迟，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将这些东西给他们看了，让他们早些出发。”
“是，儿子回头就安排下去。”景兴帝躬身道。
太上皇又道：“茜香国的人到了，贾珠的妹妹要出嫁，只怕这小子现在一心都放在他妹妹身上了吧。”
景兴帝笑道：“许是吧，不过这回还要出海，他还要准备各种东西，有的忙了。”
太上皇笑道：“也难为他了，才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又要出去。”
景兴帝笑道：“就算朕想让他歇着，他也不肯呢，以他心疼妹妹的那个样子，就算什么事都没有，也必得求着朕要去送嫁呢。”
“前阵子还听九弟说，她的一个表妹定亲了，把他给担心坏了，偷偷打听对方的人品学识，生怕人家是个……哦，是个渣男。”
“渣男？”太上皇奇怪道，“这词儿倒新鲜，还是第一次听到。”
“大概是指男子人品不好吧，贪财好色、自私自利的人中渣滓和败类，反正就是怕他妹妹嫁错了人呗。”景兴帝道。
“呵呵……”太上皇一阵的笑，道：“这兄弟俩都能弄些新鲜的词儿，不过还都挺贴切的。”
“他那个表妹定下的就是卫侍郎的儿子，听说还不错，已经进国子监读书了。”景兴帝道。
“哦？老卫头儿的儿子？”太上皇道，“倒是会挑人家，别的不说，卫家的家风还是不错的，最是清贵人家，她这个表妹是哪家的姑娘？”
“保龄候史家的姑娘，说是父母早亡，小时候养在贾家的，是贾家老太太的侄孙女。”景兴帝道。
太上皇点了点头道：“朕想起来了，原来的保龄候夫妻两个相继离世，只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幼女，没想到，一晃眼那么小的孩子竟然都到了婚嫁的年纪，时间过得可真快呀。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日升日落，谁也留不住光阴的脚步啊。”
景兴帝见父皇突然感伤起岁月来了，便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离开。
待景兴帝走了，太上皇长叹了一声道：“老白呀，都听见了吧，等过完了年，就对外说朕病了，不见外臣。”
头发已经全白了的白公公笑道：“奴才知道了，太上皇这是要躲清净了。”
太上皇呵呵笑道：“朕不躲着，不知道有多少老臣要来跪着又哭又求的，江南的官场弄不好要地震喽，朕可不陪着他们蹚浑水，没的倒让自己的儿子为难，人呐，说来说去，不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走，咱们上那边暖阁里打盹去。”
“诶。”白公公应了一声，旁边便过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扶了了太上皇，一个扶了白公公，一起往里面去了。”
第408章 表姐
贾珠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时间紧迫，礼部那边已经定下了探春出发的日子，正是二月月二十二的好日子，这等过了年转眼就会到了，他这边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好往外海去的一应人员和物品。
贾珠少不得先给贾琏去了一封信，说明了情况，让他与凤姐儿在那边准备出一部分货品，待自己一行到了广州停船的时候再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