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行也想杜绝这些事情的发生。
一家人之间的争吵,永远没有赢家,只有输家,白白给外人增加笑料。
郭老太太如今六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从小到老生活优渥,让她的身形很肥胖,而村里其他老人,大都干瘦如材。
她的脚很小,还留着裹脚的习惯,走起路来倒是利索。
“奶奶!”
“奶奶!”
看到小孙子小孙女到来,郭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从床头掏出一包钙奶饼干来。
张秀秀紧跑两步把饼干接过来,一把就撕开了包装的油纸。
张一行神色复杂,转头擦了擦眼睛。
奶奶去世发丧时,他一滴眼泪没有掉。
如今骤然又见到了,反而有点受不了。
张秀秀一边吃饼干一边问道,“哥哥姐姐呢?”
里屋里传来一妇人声音,刘英从屋里回道:“秀秀啊,你哥伱姐找他们同学去玩了!”
“噢!”张秀秀有点失落,精力便全都集中在了饼干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张耀祖听到了动静,“行行秀秀来了啊,等一会儿,二叔给你俩拿个好玩的。”
没一会儿,张耀祖从屋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两把玩具枪。
他一按扳机,两把玩具枪就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还有音乐声响,枪身上的红灯闪烁不停。
张秀秀欢呼一声就跑过去把一把红色玩具枪抢在手里,噼里啪啦开枪不停。
张一行也走向前接过另一把玩具枪,“谢谢二叔!”
张耀祖愣了愣,拍拍张一行脑袋瓜,“谢什么谢,和二叔客气什么!”
14.第14章 《相约一九九七》
14.
当看到二婶准备做饭时,张一行便拉着妹妹回家了。
而在以前,只要二叔一家回来,张一行和妹妹基本就天天来这边蹭饭吃。
一来,二叔二婶每次都会极力邀请和挽留。
二来,二叔家的饭菜就是丰盛好吃。
再说了,一家人嘛!
如今不是了!
在张一行的记忆里,多年后母亲和二婶会有一次撕破脸的争吵。
那次吵架,兄妹两人小时候的蹭饭行为就是没出息没家教,会成为二婶攻击母亲的理由之一。
虽然最终两家人都和解了。
但说出去的话,是会在人心处留下痕迹的。
只不过现在这痕迹只留在张一行一人心里罢了。
被哥哥拉回家,张秀秀明显闷闷不乐。
张一行对此也颇为无奈,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以后饭点不能在别人家里吃饭,那样没出息!”
“二叔家也不行?”
“二叔家也不行!谁家都不行!”
张秀秀看着哥哥一脸严肃的模样,瘪着嘴巴答应下来。
以前张秀秀最怕爸爸生气,现在她最怕哥哥生气,她总觉得哥哥一生气和大人一样可怕。
忙活了一个上午,家里总算彻底打扫了一遍。
虽然在张一行眼里,土胚房再怎么打扫也就那样!
可一扫完屋,还是有了点新年新气象的感觉。
因为砖窑厂没活了,张光宗如今也在家。
夫妻二人把院子里的家具全都搬回了屋子,然后又开始准备过年的一些炸货。
炸丸子、炸藕盒、炸鲤鱼。
每年都要炸至少半盆。
丸子是炸的最多的,因为白萝卜便宜。
至于藕盒,也就炸个几盘。
整鱼只炸两条,过年摆供要用。
另外还要杀一只公鸡,同样摆供用。
所以鸡窝里平日里最趾高气扬的那只大公鸡就倒霉了。
张光宗从鸡窝里抓到那只公鸡,干脆利落地就给它抹了脖子。
然后公鸡就被丢到了院子里,脖子里不断喷着血,乱飞乱撞了好一会儿,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张光宗把还有气息的公鸡扔进装着开水的铁盆里,直接就着开水给公鸡拔毛。
起初公鸡还会扑棱两下,等到毛被拔光,也就一动不动了。
小白就在铁盆旁边等着,公鸡的一些内脏,都成了它的美食。
张秀秀就蹲在旁边看,看被翻开的鸡嗉子,看金黄色的鸡油,还指着白白的鸡肾嚷嚷有鸡蛋有鸡蛋。
村子各处都有零零散散的鞭炮声传来,夹杂着孩子们的喊叫声。
张一行正百无聊赖看杀鸡,忽然听到街上传来震天哭喊声。
听声音是张小虎。
张一行瞬间回神,他想起了什么,连忙一把拉起妹妹,“走,看热闹去!”
兄妹俩忙不迭地跑到街上,就看到张小虎正往这边狂奔,边跑边哭喊:
“妈!我错啦!我错啦!”
后面一个胖胖的妇人拿着扫帚狂追,一边追一边骂个不停,正是张小虎的母亲。
因为动静太大,街上很快就围拢了好多人。
大家一起看热闹,也没人劝阻。
打孩子而已,正常。
不有句俗话嘛!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通过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家总算搞明白了缘由。
张小虎在家放鞭炮,往粪坑里扔了一个大号的雷子(超大号鞭炮)。
不但把猪圈里的猪给惊了,同时把正在蹲厕所的老妈也给惊了!
“该打!”
“秋菊,逮着使劲儿打!”
“哈哈哈!”
张小虎最终还是被抓到了。
黄秋菊逮住张小虎,扫把抡地高高的,结结实实就往张小虎屁股上招呼。
好在冬天穿的厚,否则按照那架势,张小虎估计得屁股开花。
张一行兄妹俩就站在离张小虎几米远的地方蹲着看乐呵。
周围一圈孩子哈哈笑个不停。
曾经错过了这道风景,只是事后听别的孩子讲起过,为此张一行还觉得挺遗憾。
如今亲眼目睹,张一行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炸屎男孩张小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忽然干呕两声:妈妈身上有点臭!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一盆炸货都炸好了。
因为家里多了一份收入,今年炸的藕盒比往年多些。
晚饭都不用做了,光吃炸丸子一家人就吃饱了。
七八点的时候,陆续有邻居上门,不是来串门的,是来问债的。
好在都是街坊邻居,除了家里穷,张光宗李红玉两人在村里的口碑很好,所以没有人太过紧逼。
家里今年也有了点进项,李红玉从衣柜里拿出攒下的两百多块钱,挑着两家用钱紧催得紧的债主稍微还了一点。
等到了晚上十点多,终于不再有人上门了,李红玉便关了大门。
灯光下,大桌子旁,李红玉拿出记账本划了两笔,然后例行又对张光宗抱怨几句。
张光宗也不说话,只是抽烟。
合上记账本,李红玉摸摸张一行脑袋,歉意道:
“行行,你挣的钱,妈妈都给你记着,等你长大了,妈妈再一并还给伱!”
张一行嘿嘿笑笑,他抬头道:“妈,我以后会挣很多很多钱,几万几万的!”
李红玉听了哈哈直乐,也没当真,只是顺着儿子应道:“好,几万几万的!”
李红玉拿着记账本去了衣柜那边。
张一行则继续看手中一本诗刊的征稿启事。
诗刊叫《儿童诗刊》,京城一家杂志社的刊物,主要刊发少年儿童诗歌。
这一期的征稿主题:你好,1997。
张一行看着这则征稿启事,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
在积累发表了二十多篇的小学生文章,张一行的行文水平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朝高年级学生水准过渡迈进。
而且在看过很多少年儿童杂志后,张一行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和周边的同龄人的晚熟,让他一度以为这个年代所有的孩子应该都差不多。
直到他发现杂志上一些同样是幼儿园、一二年级孩子的作品,有的早已经具备高年级写作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