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转头望过去，然后就看到斯嘉丽在那一堆混乱旁边蹲下来，正在翻阅他刚刚翻找出来的书籍，听到声音，斯嘉丽抬起头看过来，安森挑了挑眉，“我还不曾尝试过自动钢琴呢，人人都可以演奏。”
斯嘉丽，“没有任何基础也可以？”
安森摊开双手，“没有任何基础也可以。”
安森曾经听说过自动钢琴的原理，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自动钢琴，带着好奇研究琢磨了一小会儿，也就摸索出了门道。
啊哈！
一声惊叹，紧接着就可以听到自动钢琴那带着些许电子铿锵力道的琴键音传来，带着一股机械的味道——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专业人士一听就能够察觉到演奏里的冰冷和僵硬，但撇开这些不说，安森却只是觉得神奇和新鲜。
声音欢快起来，“这儿，就是这儿，这儿应该是发狂部分！”
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是名作，旨在描写人生的恐怖、绝望、失败、灭亡等等，充满悲观情绪，否定了一切肯定、享受人生的乐观和积极。
柴可夫斯基在旋律里刻意描写了人们为生活而忙碌奔波的情景，但他揭示了一个永恒真理：
死亡是绝对的、无可避免的，而生活里的所有欢乐都是转瞬即逝的。
柴可夫斯基所展现出来的这类情绪，实际上反映的是沙皇俄国末期，人民普遍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
现实更悲伤的是，完成“悲怆交响曲”的创作之后仅仅六天，柴可夫斯基久感染霍乱而与世长辞。
于是，这首曲子久成为他的天鹅挽歌。
不过，第三乐章是例外，这是谐谑曲，活泼的快板，反映人们四处奔忙积极生活的景象，人们认为这一乐章体现柴可夫斯基的回忆，与前两个乐章主题形成对比。
这也是安森刚刚在寻找第三乐章的原因。
那种癫狂，带着一种燃烧和绽放的肆意，呈现出不同的气质和姿态，与今晚的酒精、派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斯嘉丽抬起头来，看着安森宛若酒神一般坐在钢琴前不羁而癫狂地摇晃着，整齐的发丝就这样慢慢凌乱起来，有种张扬和狂放，让人挪不开视线。
待斯嘉丽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钢琴旁边，看着安森在黑白琴键之上飞舞的双手，尽管是自动钢琴，但它可以根据演奏者的状态调整表演——
当然，调整也是机械的，如同电脑一般。
安森的潇洒和奔放让柴可夫斯基的乐章也变得绚烂多姿起来，令人心猿意马。
斯嘉丽这才意识到自己距离钢琴太近，旋律的情绪与色彩宛若暴雨一般宣泄而下，心脏不由微微颤动，她应该保持一些距离欣赏演奏的。
但即使意识到这一点，脚步也还是如同钉子一般站在原地。
一直到一曲演奏完毕。
斯嘉丽不由心潮澎湃起来，“再演奏一遍。”
安森却已经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不，你没有办法再演奏一遍，这就是一个完整乐章，你必须一气呵成，感受旋律在指尖的流动，感受情绪在音符的跳跃，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也就宣告结束，不能回头。”
站在茶几旁，安森打量了果篮一番，抓起一颗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
然后安森久注意到斯嘉丽手里端着的那一本大部头，歪着脑袋打量一番，“噢，索福克勒斯（Sophocles）。”
斯嘉丽举起书本看了一眼封面，表情微微有些拘谨，“噢，我只是随手拿起来而已，其实我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不如你给我一些提示？”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没有必要不懂装懂反而闹笑话。
安森眼底流露出一抹笑容，“我也不懂，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他是古希腊悲剧诗人，我想古希腊悲剧能够流芳百世，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想研究看看。”
“可惜，才翻阅了两页，我的注意力就已经被这些乐谱吸引。”
自嘲地打趣了一句，让空气轻松下来。
斯嘉丽看了看手里的书籍，又看了看钢琴。
其实，她和钢琴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敢靠近，带着一种敬畏，但此时，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好奇。
情不自禁地，斯嘉丽就迈开脚步。
一回头，斯嘉丽就看到安森眼睛里鼓励的眼神，四目相接。
第三更。
(本章完)
第213章 电流窜动
情不自禁地，从犹豫到坚定，脚步渐渐迈开，斯嘉丽将那本索福克勒斯放下来，在钢琴前面坐下来，看了看自动钢琴的设置，以婴儿学步的方式摁了两下琴键，然后钢琴就神奇地开始自动演奏起来。
斯嘉丽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喜，她也有样学样地模仿安森刚刚的动作，轻盈欢快地在黑白琴键之上飞舞——
乱弹一气。
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斯嘉丽不讲道理地胡乱演奏，自动钢琴居然还是能够演奏出行云流水的乐章。
斯嘉丽不由张开嘴巴，展露笑容，“我也是钢琴天才！”
安森哑然失笑，重新回到钢琴边，左手掌心朝下做了一个放慢节奏的动作，“太快了，节奏太快了，这样乐章的情感完全被破坏。”
然而，斯嘉丽不知道应该如何调整，无法放慢节奏，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惊慌，瞪大眼睛看向安森。
安森试图接手，但很快就发现不行，于是就将手掌覆盖在斯嘉丽的指尖上调整节奏，让速度放慢下来。
转头看向斯嘉丽，耐心地解释道，“欢乐已经结束，这部分已经不再欢快。”
正如安森刚刚所说，第三乐章已经结束，自动钢琴必须继续往前，接下来是第四乐章，同时也是终曲。
一般交响乐的终曲都是最为快速、壮丽的乐章，但悲怆交响曲正相反，极为沉郁、晦暗，强调悲怆的主题，悲伤的旋律在圆号的衬托下更显得凄凉。
情绪，一下一下变得哀伤下来。
从明亮到阴郁，空气也悄然改变。
斯嘉丽下意识抬头看向安森，猝不及防就看到安森的侧脸近在咫尺，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视线，连忙低下脑袋，然后就看见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宽大手掌，修长而结实，严严实实地包裹住自己的手掌。
此时，整整慢了好多拍，斯嘉丽才意识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几乎就要烫伤。
下一秒，脸颊也跟着滚烫滚烫起来，斯嘉丽连忙摆脱手掌，快速站立起来，把座位让给那个男人。
安森也没有询问，顺手就将苹果递给斯嘉丽。
斯嘉丽接过来，短暂的羞涩和慌乱过后，视线不由再次看向安森，喜悦和欢快快速充斥整个胸膛。
指尖，传来淡淡的温度，几乎就要烫伤自己的皮肤，但斯嘉丽却忍不住蜷缩手指，似乎想要抓住那正在一点点流逝的温度，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还没有来得及细细速度，注意力就已经被卷入这波旋律狂潮里，用每一个细胞去感受音符的色彩和力量。
此时斯嘉丽就能够感受到，安森将节奏完全放缓下来，力量也跟着柔和起来，所有嘈杂和喧嚣缓缓沉淀，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安宁，淡淡的悲伤在流淌。
现在，她终于明白安森的意思了：
不一样，确实是不一样的。
欢快过后的平静、喧闹过后的落寞，迸发出一种动人的力量，哪怕是自动钢琴的弹奏也一样能够感受到反差。
然而，平复下来的心绪却在哀伤之中缓缓坠落，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只是在苍茫之中感受情绪的渗透，恍惚之间，自己似乎和音符交融在了一起。
悄悄地，就这样沉浸。
叩叩！
“斯嘉丽！”
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敲门完毕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就直接开门，外面的喧闹快速入侵，宛若洪流一般。
但紧接着就重新关上，斯嘉丽和安森都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再次打开。
“上帝，斯嘉丽，终于找到你了。”
平衡，被打破。
第一次敲门激荡的涟漪泛起些许慌乱，还有懊恼和扼腕；还没有来得及平复整理，第二次开门就彻底打乱思绪，地心引力狠狠拉拽身体回到地面。
斯嘉丽连忙站直身体保持距离，慌乱地眨眨眼，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来人就已经站在门口连连招手。
“斯嘉丽，快，外面有一个人必须要介绍给你认识，机不可失。”
斯嘉丽正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汹涌，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如同听话的木偶，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一根缰绳逃离这片音符的海洋，然后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安森解释道。
“这是我的经纪人，我……呃，我需要离开了。”
安森并不意外，依旧坐在钢琴前，挥了挥手示意，“今晚很愉快。”
一句话就让斯嘉丽的笑容绽放开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
然后，斯嘉丽就没有再继续停顿，快步离开了房间，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心脏就这样高高地飞扬起来。
跟着经纪人走出去一段路，经纪人絮絮叨叨地说明情况，斯嘉丽却完全心不在焉，也没有具体什么想法，就只是分心，沉浸在一个朦胧的情绪里。
“斯嘉丽？斯嘉丽！”
斯嘉丽终于回过神来。
“你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做什么？伱不应该被看到进食任何东西，你应该知道好莱坞不允许这样的事情。”
斯嘉丽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个可怜兮兮的苹果，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由哑然失笑。
想了想，斯嘉丽左右打量一番，然后偏离轨道来到旁边，将这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在一个古罗马柱子上，如同一个陈列艺术品一般，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调整一下位置，尽可能看起来像是精心摆设的模样——
她甚至可以想象，安森看到这一个恶作剧的时候，笑容肯定会绽放开来。
退后两步，斯嘉丽心满意足地跟着经纪人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声音，“哇，这是什么雕刻吗？真特别。”
风声，从来那些话语，斯嘉丽嘴角偷偷上扬起来，继续前进的脚步也跟着轻松起来，一阵欢快喜悦。
那厢，安森依旧留在房间里怡然自得地待了一会儿，好好体验了一把自动钢琴，并且发现了一些绝版的珍藏本，在离开之前，安森留下了一张纸条。
“尊敬的罗宾诺夫先生，
如今，老年贵妇们一阵风似的绕着房间翩翩起舞，而身披轻纱的女儿们却在放浪的圆舞曲乐声之中跳跃旋转。年老的排成长队，如潮似涌；年轻的无拘无束，四肢放松。
我们痛心地看到，在宫廷舞会上，一种来自法国的下流舞蹈被介绍了进来，曾经引以为傲的传统正在面临严峻挑战。
我非常确定以及肯定，这是好事。”
句号。
用“悲怆交响乐”的曲谱压住，然后，扬长而去。
第四更。
(本章完)
第214章 午夜狂欢
一张纸条，一封信息。
这些文字，正是当年英国媒体对华尔兹痛斥的新闻报道，痛心疾首、义正严辞地表达深深的忧虑。
杰夫所收藏的这些古典文学和乐谱，代表尊贵的传统；而安森这个外来者如同飓风一般将整个书房扰得翻天覆地，看着满地狼藉，他觉得自己想要全部恢复原样应该非常困难，所以留下一张纸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