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够看得出来诺拉的疲倦,又是长途飞行又是八个小时的时差,也许现在就忙碌晚餐不是一个好主意。
诺拉嘴角上扬起来,“谢谢关心,朱迪,相信我,我可以。这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可以让安森好好享用一顿晚餐。你已经下班了,孩子们在等着你吧。”
诺拉轻轻拍了拍朱迪的肩膀,“他们也应该在等着你回去呢。”
呼。
脚步微微一顿,诺拉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披散在肩膀的头发扎起来,如同玛丽-泼平斯一般准备施展魔法,一扫疲倦,脚步轻快地进入厨房忙碌起来。
不要看诺拉平时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和厨房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她常常下厨,不算厨艺大师,但基本的料理照着食谱做,总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如果没有食谱?
外出用餐总是令人愉快的解决方案。
乒铃乓啷。
一阵忙碌,诺拉手脚麻利地完成工作,剩下的部分则交给时间,小鸡炖蘑菇还需要继续焖一会儿,她这才在围裙上擦擦双手,摘下围裙,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路朝着一楼大厅侧面的画室走去。
咿呀。
小心翼翼地,诺拉推开画室——
音乐,潺潺流淌,静谧而祥和,安森端坐在画架前,专心致志地、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线条和色彩的世界里。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诺拉并没有冒然上前,只是端着酒杯,依靠在门口,静静地欣赏安森作画的动作,空气里可以捕捉到微风里的虫鸣与引擎轰鸣,时间在这里短暂驻足。
一直到安森停下画笔。
安森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肌肉,这才注意到端着红酒杯的诺拉,却不知道她已经在那里多久。
一惊。
一方面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方面则是担心自己的绘画——
画画和音乐一样,它们都是内心世界最真实的一种折射,所有秘密全部隐藏其中,风格与类型的改变是无法欺骗旁人的。
今天下午的演出结束,安森悄然离开,耐心等待拖车到达,完成交接,就拦了一辆出租返回家中。
显然,詹姆斯-弗兰科今晚和艾丽西亚的约会不需要旁人打扰,而下午的演出不止对那些听众产生影响,对安森自己来说也是一次难得体验,他准备将那些音符和歌词记录下来,并不需要酒精的帮忙。
音乐记录完毕之后,安森没有迷茫也没有彷徨,而是越发坚定自己好好享受人生的信念,来到画室,时隔许久许久,再次拿起画笔,试图将自己曾经丢三落四的兴趣爱好慢慢捡起来,开拓更多可能。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展示内心的绘画就这样暴露在旁人面前,而且还是这具皮囊的母亲。
如果被诺拉看出端倪,怎么办?
“……伍德女士?”
一个短暂的犹豫刹那,安森就开口打趣了一句,话语说出口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诺拉能够听出安森话语里的调侃,显然是故意不称呼“妈妈”的,这让她眼底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安森先生。”也跟着开了一个玩笑,“所以,这里是旧金山的那个费尔蒙特吗?”
顺着诺拉的视线,安森就看向自己还没有完成的画作,“对,夏天在那里居住了数周,完成一部作品的拍摄。当时进入酒店大堂的时候,就感觉到那里的构图充斥着一种特别的气息……”
“夏天。”诺拉靠近过来,细细打量安森的画作——
安森有些意外。
不,非常意外。
没有陌生没有疏离,反而有种好友重逢的亲切自如,这样的感觉是正常的吗?
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第三更。
(本章完)
第238章 亦师亦友
诺拉并没有注意到安森的短暂愣神,她的精神完全落在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上——
这是一副水彩画。
安森并没有选择勾线笔,而是选择背景笔。
一般来说,背景笔用来印染绘画的背景,尺寸比较大,绘制出来的线条自然也就比较粗,大片大片完成涂抹;但安森此时却巧妙运用背景笔来绘制框架。
清淡雅致的水彩一笔一笔绘制粗线条的建筑框架,色彩一层一层错落有致地叠加上去形成丰富的层次,横撇竖横之间带着潇洒写意地自如,看似混沌朦胧,实则层次分明,三维立体空间感跃然纸上。
淡绿,浅黄,明蓝,水红。
一系列浅浅的色彩却在不同叠影之间制造出绝妙的立体线条,让光线能够饱满地充盈整个框架空间。
诺拉能够在纸面上看到金色阳光。
这就是绘画最有趣的地方,明明安森的画作上除了线条还是线条,但诺拉却能够看到阳光、大海和森林——
一切宛若初夏午后的红杉森林,高大的树木将天空高高地支撑起来,阳光以瀑布线条的姿态洒落,构建出一个神秘而静谧的世界,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光影、微风、水汽在皮肤表面熙熙攘攘地歌唱。
诺拉有些着迷。
不是因为画作透露出来的神秘与清新,宛若通往爱丽丝仙境的兔子洞口——当然,这也非常重要,诺拉的艺术雷达再次拉响,眼神不由就流露出一抹欣赏,但她还是快速掐断工作状态,回到母亲的角色。
而是因为这幅画作里能够看到哀伤和孤独、苦涩与伤痕,却正在慢慢治愈,尽管只是迈出小小的一步,但还是终于敞开心扉,接受阳光的洒落,纷纷扰扰的负面情绪平复下来,似乎找回久违的平静。
这是好事。
这意味着,前往洛杉矶挑战演员的这段时间带来积极的效果,也许他们应该鼓励安森继续挑战。
诺拉看得非常认真,脑海里思绪万千,差一点点就要失态,但她不能让安森看出来,低垂眼睑掩饰自己的情绪,等待再次站直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平静,端起红酒轻抿了一口。
“海边的夏天。”
“阳光、沙滩、大海,微热,却不至于让人厌烦,微风习习,带来些许凉爽,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是躺在沙滩椅上,一杯柠檬水一个西瓜,用托尔斯泰的书遮挡太阳,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个下午,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了。”
安森非常意外。
诺拉并没有注意到同一个皮囊里换了一个不同的灵魂,却能够准确看出绘画里的那种微妙氛围。
紧绷的神经又稍稍放松些许,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柠檬水?”
确定不是酒精吗?
诺拉端起红酒再次喝了一口,给了安森一个眼神,“不如我们用长岛冰茶做妥协?”
“哈哈。”安森没有忍住,嘴角的笑容就这样上扬起来。
诺拉看向安森,细细地上下打量,她总觉得安森有些变化,但具体什么变化,语言又无法准确形容。
不过,这种变化应该是好事——
短短几个月不见,安森的眼睛清亮了起来,不再混沌不再迷茫不再溃散,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也重新清隽疏朗起来。
微微卷曲的金褐色头发略显凌乱懒散,一件宽大随性的深蓝色衬衫松垮地耷拉下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羁与随性,却不是低沉而颓废,自然而然染上一层浅浅的微亮,如同清晨太阳升起前的蓝色时刻。
相似,却不同。
不由地,诺拉就想起达伦所说的那些话语,看来,安森应该喜欢演员的工作。
再次轻抿一口酒精,掩饰自己的心绪,诺拉转移了话题,“所以,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安森耸了耸肩,“不确定。我还在等试镜的消息,如果明后天依旧没有后续,我可能先回洛杉矶等了。”
诺拉轻轻颌首,“如果试镜通过,这份工作是在纽约吗?”
安森摊手,“不确定。你应该知道,那些好莱坞电影都是在摄影棚里搭建布景拍摄的,搭建不出来的就用电脑特效,伯班克那里就有好几个纽约呢。”
诺拉满脸坦然,“不,我不知道。”
看着诺拉如此理直气壮的表情,反而是安森一噎,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抱歉,我都忘记了,我不应该在高雅艺术面前讨论低俗艺术的事情,等等,电影算是艺术吧?”
显然,这是反讽。
诺拉故作姿态地抬起下颌,端着酒杯轻轻转动,认真思考片刻,“嗯,勉强。”
笑容,爬上安森的嘴角,“谢谢!”
诺拉也跟着展露笑容,声音在喉咙里翻滚,“我只是想说,如果回来纽约工作,布莱恩特公园的那套公寓已经装修完毕,反正卢卡斯一直在旧金山,你可以住进去,早晚进出工作也方便。”
安森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所以,我这是算正式独立了吗?”
诺拉故作严肃地开了一个玩笑,“还有两个月就要正式满十八岁了,我和你父亲一直苦苦等待这一天,就等着把伱踢出去,然后我们两个宣告解放,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上帝,请这一天快点到来。”
玩笑,毫无疑问,这绝对是玩笑——
安森有些意外。
显然,前世他和父母的关系不是这样;但换一个角度来看,也许这样亦师亦友的父母关系更加适合安森。
不容易露马脚。
本来,他想,作为外来者,自然应该远离家庭,越远越好;但现在看来,改变一下想法,好像也不错。
安森没有慌张,反而镇定下来,也满脸严肃地说道,“但你们知道,每个月生活费的支票我还是要兑现的,对吧?”
诺拉故作深沉地瞥了安森一眼,“我会考虑看看的。”
然而,轻轻上扬的嘴角还是泄漏了诺拉此刻的心情——
安森正准备再次开口,却察觉到空气里传来淡淡的焦味,“等等,这是什么气味,你正在煮东西吗?”
诺拉脸色一变,再也找不到刚刚的镇定,“糟糕,我的小鸡炖蘑菇!”
顺手,诺拉就将红酒杯塞到安森手里,转身就冲了出去。
脚步却在门口停下,一个转身,丢下一句话,满脸真诚,“你真的有绘画天赋。偶尔,你应该拿起画笔,这很适合你。”
说完,也不等安森回应,就已经快速冲了出去,空气里留下啪嗒啪嗒的一阵冲刺脚步声。
安森站在原地,微微一愣,然后笑容就轻轻地爬上嘴角。
第四更。
(本章完)
第239章 悬在半空
阳光,午后,自动喷水器浇灌草坪的声响在空气里涌动,尽管已经十月,秋天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来到身边,但洛杉矶依旧干燥,超过四个月没有看到任何雨滴的迹象,让整座城市的空气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难怪一直到现在,威尼斯沙滩上依旧可以看到大量人群。
转眼,纽约试镜已经是三周前的事情,艾美奖更像是上一个世纪的陈年旧事,生活重新清闲了下来。
结束屏幕试镜后,安森又在纽约停留了整整一周,一方面是埃德加需要后续操作,打探相关消息;另一方面则是伊芙为安森安排了一次时尚派对——
根据伊芙所说,不是她自己安排的,而是时尚业内有些大佬想看看安森,正好有机会,伊芙就跟上。
本来,每年十月纽约都有一项盛事:
纽约时装周。
毫无疑问,那才是真正的重要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