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这法子多么的惊世骇俗、出类拔萃,而是这厮每次都能比别人快一步,这就是本事了。
李善长横了刘伯温一眼后,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开恩科的事儿,哪怕是他最看不惯的刘伯温提出来的,他也得支持。
不为别的,他纯粹是为了自己考量。
他盯上主考之位了。
要知道,这科举之事,可不仅仅是为国举才那么简单。
三年一届的科考,乃是无数读书人鲤鱼跃龙门的关键和希望。
那么作为某一届科考的主考,按照读书人圈子里的规矩,当届主考便是所有考中学子的座师。
往年或许不起眼,可这次的恩科因为是要填补官场空白的,那么招募数量必然要放宽。
那可想而知,这么下来,这一批上榜士子的数量会是何等的惊人。
那么,这等增加自己派系影响力的大好良机,李善长怎么可能放过?
倒不是说有了这个门生、座师的关系这批士子就真成自己门下走狗了。
而是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那么按照天地君亲师的关系来看,两者自然而然的亲近了不少。
那么将来只要稍稍帮上一把,那么这关系自然就愈发亲近了。
所以,李善长决不能放过这等机会。
毕竟,自己没拿下的话,看眼下这架势,那岂不是就得被刘基这厮抢走了?
那这厮无形之中可不得拉拢几百号新晋官员?
最要紧的是,这一次新晋官员连候缺都不用,上来就会授予实职直接奔赴各地上任。
所以说,只要这个座师位子到手,立马就能在大明拉出一张遍布各地的大大的关系网来。
想明白以后,李善长面色一肃,当即拱手道。
“陛下,臣亦觉着开恩科乃是实打实的良策,臣推举礼部右侍郎郭明义担任本届恩科主考。”
“为国举才本就是礼部应有之义,郭明义身为礼部右侍郎,职司、能力、品性都为上上之选,正合适不过!”
李善长这话一说,朱元璋还没答话呢,一旁的杨宪神色一变,立马插话道。
“陛下,臣有异议,郭大人身为礼部右侍郎固然不错,但在臣看来,仍显得不够。”
“在臣看来,此次恩科时间紧、任务重,招募人数更是惊人,此事已经不是一个礼部右侍郎足以承担的了。”
李善长一听杨宪这话,格外的腻歪,歪着头看着杨宪嗤笑道。
“怎么着,杨右相是觉着一个侍郎不够镇场子的,打算让咱这个丞相出马不成?”
李善长这话明显是阴阳怪气,可偏生杨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冲着上首的朱元璋拱手道。
“没错陛下,臣斗胆自荐。”
“臣之前便是在礼部任职,对礼部一应事务熟悉不已。”
“如今国朝抡才大典,以臣右丞相职司方可统领全局,把事情办妥办好!”
杨宪这话一出,李善长好像吞了个苍蝇般的难受。
也就是这会儿实在朱皇帝面前,否则李善长怕是都要骂出声了。
好你个刘基、杨宪啊。
你们是真不要脸啊。
为了拉拢新晋士子官员,特娘的脸都不要了。
堂堂右丞相,居然自己亲自出马跟一个右侍郎去争?
脸呢?
什么国之大事,你抱着甚心思当咱不知道?
都是千年的狐狸,唱什么聊斋!
哼,当即李善长都懒得搭理杨宪,转头冲着朱元璋继续推荐起了礼部右侍郎郭明义。
说白了,眼见着一块大肥肉在眼前,无论是李善长还是刘伯温、杨宪,谁都舍不得放过。
朱元璋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二人,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是何居心。
所以,他感觉格外的恶心,当即一拍御案,斥道。
“堂堂两位丞相,为了些许小事你争我夺,成何体统?”
“不用争了,恩科一事,咱着意胡惟庸牵头,朕意已决!”
第14章 胡惟庸的损招
朱元璋这话一出,李善长和杨宪都愣住了,甚至连一旁的老狐狸刘伯温都傻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冒出了一个想法。
“怎么这厮又冒出来了!”
不过,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一方面刚刚朱元璋“朕意已决”四个字已经说出口了。
金口玉言可不仅仅是句玩笑话。
更何况,最近的朱元璋正在大明掀起腥风血雨,威名正是显赫的时候。
无论是李善长还是刘伯温,这时候都不愿意试试捋虎须的结果。
另一方面嘛,则是胡惟庸这个人选,仔细想想还真特娘的挺合适的。
虽然因病辞掉了丞相之位,可终究是干过丞相的。
哪怕如今只挂了个翰林学士的虚职,但一旦朱元璋把人请出来当主考,谁敢把他当做普通翰林学士看待?
哪怕是当朝尚书,见着胡惟庸照样也得以礼相待。
毕竟胡惟庸可不是什么犯了事儿贬官下去的,人不过是“抱恙”所以辞官闭门养病罢了。
如今朱元璋起复了胡惟庸以后,天知道这位会不会拔地而起?
胡惟庸那可是一路随着朱元璋自凤阳走出来的老臣了,资历、名声那都是一等一的。
同时,胡惟庸固然算是淮西人,可偏生跟淮西勋贵们没能深度绑定,不算淮西勋贵一党。
更没有跟刘伯温、杨宪这些江南人士一党,属于两不靠的那种。
于两边来说,与其让对方得到这大便宜,还真不如顺着朱元璋的意思让胡惟庸顶上呢。
于是,刚刚还争来抢去的恩科主考之位,真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落在了,此时还一无所知乐呵呵的过着自己小日子的胡惟庸头上。
朱元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愈发觉着得赶紧把这丞相位子废了。
娘的,屁大点事儿,你们一个个都只顾着自己的门生故旧,就不能提咱想想?
就不能替咱老朱家多想想?
哼,暂且让尔等猖狂一时,迟早找个由头把你们这些人连带这丞相位一同给灭了。
随着开恩科并确定胡惟庸为主考的圣旨最终确定,这场急匆匆召开的殿前商议便到此结束了。
至于事后会引出多少麻烦、涟漪,那就不是他们眼下要考虑的了。
不过,当圣旨传到胡府时,胡惟庸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眼前大开中门摆着香案宣读的圣旨,胡惟庸感觉格外的腻歪。
不是,老朱这啥意思?
我特娘的都躲在家里养病了,怎么还让我出去?
朝中那么多人,不能干拿俸禄不干事儿啊!
老朱你去找他们去啊!
胡惟庸这几天正琢磨着美食配美人是何等的美事儿呢。
结果今天稀里糊涂听闻这么一个“噩耗”,差点让他当场把手里这黄澄澄的圣旨直接甩到宋利脸上去。
不过一想到最近老朱掀起的血雨腥风,最终脸色难看的领旨了。
胡义倒是挺高兴的。
啧啧,还得是老爷啊。
瞧瞧什么叫不动如山,什么叫气定神闲?
明明府门都关了,连来客都没一个,每日就在府上快活。
可这圣眷照样滴溜溜的自己找上门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自家老爷简在帝心啊!
而且还是这等的大好事,还不能说明自家老爷的圣眷?
啧啧,亏自己还以为老爷颓废了呢。
唉,到底没老爷那份见识、定力啊。
不说了,就冲着今儿这份圣旨,咱胡府的门楣又得往上抬一抬了。
胡义得意洋洋的捧着圣旨去宗祠里面供奉去了,徒留下胡惟庸面色难看的挥退了众人,颓然的坐在书房里满脸的郁闷。
“老朱这厮这是要干啥啊?”
“这种摆明了扩大影响力的事儿,伱找别人去啊!”
“李善长不行还有刘伯温啊,实在不行杨宪也行啊!”
“哦,对了,何不让标哥来呢!”
“堂堂太子爷亲自出马,岂不是士林美谈?”
“何苦为难我这条咸鱼精呢?”
“唉……特娘的,倒霉啊!”
没错,这些吐槽之言正是枯坐在书房之中的胡惟庸所说的。
外人眼中的美差,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麻烦。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时代的科举主考,但凡没有发生群体舞弊之类的破事儿,那必然就是桃李满天下的结局。
若是自己有志于仕途,这种局面或许就是天降洪福。
可偏生自己是条立志摆烂的咸鱼啊,还是即将成精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