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再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当是看不起咱了啊!’
想到这儿,朱元璋低下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之前的奏本,嘴里却看似随意的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胡惟庸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不过,也不打紧!”
“胡仁彬的年纪不大,还能慢慢改!”
“正好胡惟庸如今成天在家,教子的功夫肯定是有了!”
“对了,胡惟庸是不是还有个侄女来着?”
“善长,胡惟庸这侄女如何,你可知道?”
朱元璋似乎真就是顺着话题,继续说着胡惟庸家里的小辈。
聊的也好像是跟刚刚一样的八卦,可此时的李善长却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听到胡惟庸侄女这个字眼,李善长便心里一突。
他不自觉的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却发现朱元璋似乎压根没功夫搭理他,正埋头翻着奏本呢。
手里更是还捏着一只朱笔,在那上面写写画画。
那模样,就好像李善长答不答、怎么答都无所谓一般。
但李善长此时已经把警惕心提到最高了。
因为朱元璋嘴里这位胡惟庸的侄女,正好和他侄子李佑有婚约。
本来两个年龄正合适的小年轻,在父辈的张罗下结下婚约,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若是女方有个当过丞相的叔伯,男方又有个正在当丞相的叔伯……
那这桩婚事,可就太不一般了。
朱元璋这么问起,也是摆明了内有深意啊。
不过李善长此时虽然紧张,倒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当即,几句车轱辘话糊弄了一下,连忙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朱元璋似乎真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再聊了,只是道了声丞相辛苦,便让李善长退下了。
可缓步走出宫门的李善长却非常清楚。
朱元璋这话的意思,可太明显了。
那便是不希望看到如此显赫的两家成为联姻亲家。
不然,朱元璋怎么会记得这等小事,更不会在宰相汇报政务之时提出来。
想到这儿,李善长也不禁微微一叹。
看来,这门亲事得作罢了啊。
他再傲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跟朱元璋对着干。
真那样的话,除了触怒朱元璋然后挨骂乃至贬官以外,啥好处都没有。
甚至,陛下若是要处理这件事,但凡见李善长动作慢一点,他完全可以跟胡惟庸说一声嘛。
以胡惟庸那厮的机灵劲儿,但凡陛下说一声,肯定忙不迭的就会解除婚约。
那与其等胡惟庸开口,还不如自己先开口呢。
回府后,先是和侄子李佑说了下情况,并且安慰了对方一方后。
李善长当即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胡府,跟胡惟庸当面谈谈,然后,退婚!
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第38章 大明也要有自己的退婚流?
坐在前往胡府的马车上,李善长的神色,格外的复杂。
论及二人的关系,其实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
首先,二人都是淮西出身的老臣子,都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一帮人。
同为文人,还都是老乡,那么自然早早就相识了。
关系不说到了同生共死那份上,那也确实是属于非常好的。
甚至,当初胡惟庸能上位当丞相,里面都有李善长的推荐。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双方因为各种心思、想法,最终定下了双方侄子、侄女的婚约。
那时候的他们,确实是结成了同盟,在大明官场上共同进退的。
但……再好的关系也会出现裂痕的一天。
毕竟当时李善长的官威没有那么显赫,可胡惟庸却一跃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
天下官员尽皆掌控在朱元璋手里,而有一半是掌控在胡惟庸手里的。
所有的政务都得经过他处理,所有的政令也得经过他来落实。
当一个人能决定整个大明的人事、财政、政务的时候,哪怕只有一部分,那他跟皇帝的区别其实已经并不是很大了。
猛然间成了宰相,本就比李善长年轻不少的胡惟庸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胡惟庸倒没有说刚当上宰相就翻脸不认人。
他没那么猖狂,更没有那么傻。
只不过,原本的小兄弟如今地位在自己之上以后,二人之间说话都微妙了不少。
胡惟庸更加意气风发,李善长在胡惟庸面前也没了那么多指指点点。
毕竟,一朝宰相,岂能轻慢?
正是这种地位变化带来的膈膜,便让原本携手共进的二人,渐行渐远了起来。
虽然二人之间一直不曾翻脸,但早已没了往日里的亲近了。
甚至,这种疏远哪怕到了胡惟庸下台,李善长如今贵为丞相,依旧没有改善。
之所以没有改善,其实双方都有责任。
李善长是觉着自己本就是老大哥,如今更是既有国公之位,还贵为宰相,胡惟庸作为小老弟、前宰相,那总不能自己这个老大哥先服软吧?
而放在胡惟庸这里,就更不用解释了。
因为芯子都换了啊。
新来的胡惟庸听到李善长这名字,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愿意往上凑啊。
所以,这种种巧合碰到一起,便使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不坏、不尴不尬的这么维持着。
当然了,双方曾经定下的婚约倒是没反悔。
李善长觉着没必要,毕竟胡惟庸只是因病辞官,又不是被人整下去,或者得罪了朱元璋被贬官。
天知道什么时候这老小子又冒出来了?
不过是自家侄子娶妻而已,能维持和胡惟庸的政治联盟,那为啥要取消?
而胡惟庸嘛,压根就是忘记还有这回事儿了。
他天天美人儿在怀、美食在口的,还惦记着钓鱼、种地歌舞一大堆的美事儿,哪还记得有这么个婚约在啊。
不过……这些都是曾经了。
眼下李善长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坐着马车去胡府,亲自找胡惟庸说说退婚的事儿了。
没办法啊,他即便想和胡惟庸结亲,也架不住朱元璋忌惮啊!
他总不能跟朱元璋对着干吧!
尤其是之前的空印案,眼下还有余波在呢。
李善长此时,愈发觉着这丞相的位子不好干了,似乎跟个高危职业似的。
每日里工作量大得惊人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朱元璋下手太狠了。
要不是李善长始终相信朱元璋不会冲着一应淮西老兄弟下手的话,他恐怕早跑了。
唉……想想都是泪啊。
就在李善长脑子里思绪乱飞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大门、牌匾,李善长喟然一叹。
“去吧,跟门子说一声,就说李善长来访!”
胡义跑得气喘吁吁的赶到后院,从脂粉堆里把胡惟庸给拉了出来,告诉他李善长来了。
如今正在正堂里喝茶呢。
胡惟庸一听李善长上门,顿时有些纳闷。
这位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按理说,但凡李善长有点政治智慧,都应该离自己远远的啊。
前后两任丞相若是关系太好的话,那朱元璋能睡得着?
但眼下李善长来都来了,怎么着也不能拒之门外。
毕竟是当朝宰相,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因此,急匆匆的换了身衣物以后,胡惟庸脚步匆忙的赶到了正堂,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李善长。
二人见面,自然是一阵虚情假意,但却又必不可少的寒暄。
而等这些话都说完以后,李善长终于说起了正事。
“惟庸,今日里为兄来访,却有一桩糟心事想要你帮忙,还望惟庸能施以援手!”
胡惟庸心中本能的一个咯噔。
要遭!
这老毕登是不是要搞我?
得亏胡大老爷也是见过世面的,多少有点城府了。
哪怕心里着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哦,善长兄但说无妨!”
嗯,自然不能先答应,谁知道这老小子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哪有先答应的道理。
这会儿胡惟庸都有些后悔让人进门了。
随后,李善长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惟庸贤弟,我那侄子李佑,之前与贵侄女有过一桩婚约,如今这个不成器的,竟然看上了别的女人,还宁死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