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自古以来,但凡智商高到被称作神童的,总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由于他们过早的接触到了平素里同龄人压根接触不到的知识。
同时,由于他们的智商,他们总能看出一点跟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他们本能的鹤立鸡群并且不容于同龄人,甚至之后不容于普通人。
那种跟普通人见识、观念压根不在一个层面的落差,以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让他们心中永远有一股子压抑的疯狂。
解缙,就是如此!
过往的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官场险恶,更不是不知道人情世故。
因此,他纵情青楼、贪杯好色,年纪轻轻似乎就开始放荡不羁了。
实际上,他不过是连找个说话、倾诉的人都找不到而已。
而近日,借着一股子酒劲儿,借着这《金瓶梅》的话题,微醺的解缙终于爆发了。
他毫不遮掩的站在了《金瓶梅》这边,旗帜鲜明的为这本“奇书”摇旗呐喊了起来。
因为,在他看来,这位取名兰陵笑笑生的作者,定是一位不堪凡俗之人。
这等明明运笔如刀,能鞭辟入里的畅所欲言的前辈,却偏生要把自己的想法藏在一大堆风月之事和嬉笑怒骂之间。
就冲着这点,解缙就觉着,此人必是一个如自己一般纵情青楼却又内心清醒之人。
这种为不曾谋面的知己发声的事儿,借着今儿这场合,借着今天这股子酒劲儿,解缙,开喷了。
看都不看这会脸色都已经发紫了的徐大年,解缙再次豪迈的一口喝干送到嘴边的酒水,往后微微一靠,极为不羁而又爽朗的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诸位,尔等想想便知,这金瓶梅一书,读起来是不是偶尔会有一种看到某句话总觉着如有所思的感觉?”
“来来来,某记性不错,提两句那金瓶梅中一闪而过的句子。”
“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日时载”
“自古人无千日好,果然花无摘下红。”
“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
“扶人未必上青天,推人未必填沟壑。”
“几位,这几句,看似不过是闲谈一般的俗话,可尔等细细一品味,是不是忽然发现这话格外的有道理?”
解缙这话一出,众人猛的一怔,而后不少人都是脸色一变。
他们对于金瓶梅这本书,自然是熟悉的。
哪怕这书刚出来,还在报纸上刊载着,连后续的剧情都还不知道呢。
可但凡已经刊载出来的,他们就没有不熟悉的。
毕竟如今能找一本足够有趣的书,是何等的不容易。
也正因为他们熟悉,因此当解缙猛的把这几句单独提出来以后,众人或多或少的都能迅速回想起这几句“警世良言”的出处。
看的时候,似乎这些话仿若长辈随口的叮咛、教导一般,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
可若是拿出来放到一起,那便瞬间不一样了。
不是什么书,都能拿出这等警世良言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如此不带烟火气,仿若随口一说般的把这些话放进书中的。
要知道,他们这么熟悉这本书,最少都已经看过四五遍了。
可不曾跟解缙一般记忆如此变态,做不到过目不忘的他们,压根就没发现内里还有这么多越看越有滋味的话语。
这说明什么?
一方面说明这书其他地方写得足够精彩,不然不足以让他们忽略了这些精彩的句子。
另一方面,则是这笔者的笔力着实有些吓人。
几乎是不带半点烟火气的,就把这些句子给藏在里面了,让你自然而然的就读了过去,丝毫没觉着放在里间有什么不伦不类的。
解缙看着众人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得意的搓了搓手。
“说完这些句子,尔等再想想,这西门庆,是什么人?”
“五毒俱全就不说了,贪嗔痴他样样有,可功名没有、战功全无。”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色中饿鬼,家财万贯、交游广阔,最后居然还成了一介官吏!”
“而后,尔等再想想他当官前、当官后的表现,尔等便会发现,西门庆这厮简直太纯粹了!”
众人听到这儿一阵哗然。
西门庆?
纯粹?
看着众人那惊讶的模样,解缙莞尔一笑。
“怎么?”
“有什么不对嘛?”
“纯粹也没什么不对吧!”
“那西门庆可不就是恶得纯粹嘛!”
“当官前,他官商勾结,明明勾搭上了潘金莲毒杀了武大,可结果最终却啥事儿没有。”
“当官后呢,谋财害命的苗青找上他,行贿了一大笔以后,他照样也保苗青一个安然无忧!”
“可以说,他从未觉着当官要尽忠职守、为国效力,在他眼中,有了钱就能当官儿,而当官儿是为了正大光明更加方便的捞钱!”
“这么一个从头恶到尾的人,不纯粹嘛?”
众人无语了。
你要这么说,那西门庆还真是!
西门大官人,人间清醒得很。
除了捞钱以外,就是一个色中饿鬼,琢磨的全是裤裆里的那点事儿。
可偏生,但凡看过书的,就没人不羡慕西门大官人的。
尤其是他们这帮科举有成的。
嘴上一个个的固然骂着罔顾廉耻、不忠不孝的话,可反过来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不照样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论身份,西门庆不过是一介商贾,出身更是泥泞之中,而他们这些人个顶个的科举有成,妥妥的清流文臣;
论品级,西门庆不过一介小吏而已,在他们面前,连自称下官的资格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一个样样不如他们的人,却活生生的混成了他们羡慕的模样。
哪怕到死都是风流而死。
羡慕吗?
当然羡慕!
可如今被解缙这么一提醒之后,他们猛然间想起来了。
莫非这就是笔者的意图?
让我等看看,当官之人可以恶到什么程度?
解缙笑眯眯的灌下一杯酒,得意的默默感叹道。
“今儿个装逼装得真爽!”
397.第397章 奇书金瓶梅
397.
随着金瓶梅在大明周报上的不断连载,剧情也在稳步推进着。
一个个奇女子一个个复杂莫名的人物,接连不断的登上了舞台,而后贡献出一幕幕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
可看的时候,或许觉着有些离谱,但细细一想,却又觉着理所应当。
仿若这人就该是这样才正常一般。
毕竟,谁都知道,有些话人们平日里喊喊也就喊喊了,归根结底人还是自私的。
真要是没点好处,谁乐意当官儿啊。
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可这两样是真让人快乐啊。
金瓶梅这本书,奇就奇在内里压根找不到一个正派。
似乎所有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贪财的、好色的、揽权的、狡诈的、伪善的……
可以说,在刚刚经历过三国、水浒洗礼,看到了名士风流、猛将风采、兄弟义气之后,猛然间看到这么个故事,一众读者无疑是非常新鲜的。
尤其是书中那一段段场景、故事的描写,真就仿若是他们身边正在发生或者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也正是这种深度的吸引力,让金瓶梅的口碑、名气可谓是看不到极限一般的势如破竹的狂飙突进。
而原本岌岌可危的口碑,在解缙于青楼那番“奇谈”传出来以后,反倒是猛然间又抢救回来了。
这时候人们不说这金瓶梅俗不可耐、淫秽低俗了。
这书,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奇书,是不可不读的经典。
这说法的影响越来越大,传播得也是越来越广,以至于身在宫中的朱元璋都一不小心听到这说法了。
“宋利,这金瓶梅是那大明周报上的?”
“那咱怎么没见着呢?”
宋利眼见着朱元璋发问,他赶紧躬身答道:“皇爷,您有日子没看那大明周报了。”
“当时您的原话是这报纸办得远不如放在惟庸手里的时候,看起来啥意思都没有,还不如不看!”
宋利能在朱元璋身旁伺候这么些年,最厉害的一个本事就在于他能记住朱元璋所说的话。
哪怕只是几个月前随意的一句话,但凡他听见了,他就能记着。
看似这些事儿颇费心神,可真冷不丁这么露上一手,那可就太出彩了。
这不,朱元璋闻言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而后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嗯,那想必是报社这帮子人从哪里知晓了咱的评价,这是知耻而后勇了啊!”
“这样,你把最近咱没看的那些报纸都搬过来,咱得好好看看,到底这金瓶梅写的什么玩意儿。”
“咱在这深宫之中,居然都能听到不少人议论这个,难得啊!”
宋利闻言躬身一礼,转身就去一旁的偏殿里搬报纸去了。
朱元璋最近确实没兴趣看报纸,但宋利不能因为朱元璋一时不看就不准备啊。
再说了,反正也不用宋利辛苦自己去弄,报社本就会第一时间送到宫中来。
因此,哪怕朱元璋一时没看,宋利也不用多做他想,直接就能拿出厚厚一沓报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