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喝了会茶，堂屋里的空气终于清朗了起来。
乔五爷看着门外的积雪，唏嘘道：“这场雪化完，怕是要过年了。”
吴巍默然，没说话。
任由乔五爷继续感慨道：“往年真赶上这么一场雪，我晚上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因为一年到头地，钱没挣着，心里不安，明年更没有头绪。”
“今年多亏了有你小子，我现在吃得饱，睡得香。用你师娘的话说，驴都踢不醒。”
吴巍不由失笑。
这到底是驴踢得，还是师娘自己个踢得。
“眼下就剩你跟玉燕这一桩子事了，伱看你俩什么时候订婚合适？”
吴巍还是之前那态度，一推四五六道：“师父，我这边没老人，一切都听你跟师娘的。”
乔五爷思忖道：“原本，我跟你师娘是打算按照老礼来，先给你们俩订婚，等玉燕到了法定年龄，就成婚。”
“后来我俩一琢磨，既然你明年开春打算盖新房，干脆等你新房竣工之后，直接把婚礼办了。你们俩成立小家庭不容易，少一道程序，也能少点成本。”
“你觉着呢？”
吴巍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
一向讲老理的师父，竟然能在这件事上，让步这么大。
忍不住追问道：“师父，这样会不会太委屈玉燕？”
结果乔五爷俩眼一瞪：“委屈什么委屈？她现在工作看起来体面，一个月也才63块钱，连你一天的收入都不到。”
“关键是，只要你俩情投意合的，把日子过好，外人能说得了什么？”
吴巍失笑道：“师父，我还打算这几天去打个金戒指，给玉燕带上的。”
乔五爷摆摆手道：“别浪费那钱！今后你俩成家之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那三哥这边呢？”
“他呀！”乔五爷顿时没好气地道：“只要不给我惹事，我就万事大吉了。等他结婚成家，再嫁玉燕，只会耽误玉燕跟你俩。”
吴巍难得地替乔国梁说了句话道：“我看三哥现在挺认真的，在办高档家具的事。”
乔五爷头摇得干脆，丝毫不信道：“他三分钟热度，你再等两天看看，不坏你事，就不错了。”
吴巍有心提起黎蔓蔓的事。
但又觉着乔国梁和对方之间，确实有些渺茫。
这样平白给师父和师娘希望，反而不好。
干脆等他俩八字有一撇了，再说吧。
吴巍又和师父乔五爷多坐了一会。
原以为会等来乔国梁带着陈西平过来，顺便问问画册什么时候能出来。
结果没等来他俩，倒先等来董大家来人叫他过去吃杀猪菜了。
乔五爷当即摸过记工本道：“你赶紧去吧，我再盘盘这账。”
吴巍路过灶房的时候，看见师娘程月娟在忙活，就顺便问一句：“师娘，董大家那边，你要不要带条腿或者肋排回来？我正好顺便。”
程月娟却道：“这孩子，不用了。你先前送的猪前腿还没吃完呢！”
吴巍一路回到董大家，杀猪菜的香味，都窜到了后头的村道上。
这年头，自家喂养的土猪，就是香得流油。
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虽说白酒差了点，但吴巍不好这口，倒也无所谓。
一顿杀猪菜吃到了晌午后。
吴巍要了块不错的肋排，现场给董瘸子结了账。
并且叮嘱道：“董叔，董大娶这房媳妇，要是有任何困难，只管来找我。”
毕竟董瘸子这条腿，就是跟着自家老爷子鞍前马后伤着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个许诺，也算是替老爷子给的。
董瘸子自是感怀道：“你呀，跟吴大先生当年一样，生怕委屈到咱们这些人。”
打董大家出来，吴巍拎着那半扇肋排，回到乔五爷家里。
径自抄起菜刀剁下了二斤有余道：“师娘，玉燕喜欢吃的，给她烧个红烧排骨吧。”
程月娟一见，这肋排已经成了排骨。
顿时心疼道：“你这孩子，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吴巍兴致盎然道：“要不我来做，给玉燕烧个甜口的红烧排骨，她一定喜欢。”
程月娟当下有些意动。
她觉得，这是孩子间表达情意的方式。
结果被堂屋里的乔五爷听见，当即打断道：“这还没过门，你就把她宠上天的？等过了门，她能爬你头上蹲着。”
“再说了，老话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干大事的，别想着总往灶房里钻。”
这话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听得师娘程月娟直翻白眼，但老俩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程月娟对这话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哪有这般说自家闺女的！
吴巍见状，只好低声跟程月娟说了一遍，甜口的做法。
这才进了堂屋，去陪师父乔五爷。
师徒俩，往一块一坐，话题总离不开搞建筑。
乔五爷说了一些陈年往事，乡里大会堂，工人电影院的经历。
最终又绕回到吴巍自家的小楼计划来。
说起这事，吴巍兴致盎然地道：“早知道，我把图纸带过来给您掌掌眼了。我打算盖得是一套两层小楼……”
乔五爷听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这电线入墙，我能理解。可这厕所进屋，是什么个章程，那能不臭么？再说，咱们农村没有下水系统，你这往哪排去？”
吴巍耐心地解释道：“所以需要在院子外围搞个化粪池，楼内用过及时冲洗，不会有味儿的。”
乔五爷续道：“农村没有自来水，你怎么冲？提桶打水冲？”
“砌个小水塔，每天续满井水，连通小楼内的水路，自然就有自来水了。”
乔五爷不由嗦了嗦牙花子道：“用得着这么费事么？”
吴巍一脸认真地道：“师父，玉燕本来就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现在她嫁给了我，不得不继续住在农村，这居住体验上，我必须让她体验到城里人的水准。”
乔五爷咂摸咂摸道：“你就宠她吧！总有一天，你压不住她，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说完这话，乔五爷还不忘宣扬他自己那一套大男子主义。
“老爷们就要有老爷们的样子，有些事，哪怕你能做，也不能随便做，开了这口子，贻患无穷……”
(本章完)
第153章 不得不承认，他比我厉害
听着乔五爷的絮絮叨叨。
吴巍倒是真生出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感觉来。
起码师父说得这些，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说的。
似乎生怕他将来成家立业之后，过度宠妻，夫纲不振似的。
天色渐暗。
雪后的天气，没有日头出来，往往黑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灶房里炊烟袅袅，师娘程月娟已经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了。
不多时，乔国梁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似乎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乔五爷却对这儿子，没眼看。
乔国梁不以为意，循着红烧排骨的味儿，就摸进了灶房。
掀开锅盖一瞧，上了色的排骨，让人馋涎欲滴，直流口水。
好在，在他口水即将淌下来的前一秒，被程月娟一巴掌强行打回去了。
“这是小吴给你妹妹点的菜，你馋什么馋？”
乔国梁一脸委屈：“妈，我尝一块都不行么？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大儿？”
“想当回娘的好大儿？行啊，赶紧给娘找个儿媳妇回来。”
乔国梁心里一动，嘴上却不敢造次，默默地盖上锅盖，退出了灶房。
结果刚回到院子里，就见乔茉莉站在院外，堂屋看不见的角度，冲他悄默默地招手。
那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去干地下党，真可惜了。
乔国梁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就被乔茉莉拉到一旁去质问道：“我听说伱在帮他做事？你怎么能这样呢？”
经历了上海一行的乔国梁，听到这话，只觉得乔茉莉比他还要幼稚。
以至于说话就有些难听道：“茉莉，你不能因为他相亲没看上你，就刻意针对他。”
“不得不承认，他在赚钱这一方面，真的超过我俩很多。”
“不仅超过我俩，还超过我爹，你爹他们这一辈儿老的。”
“不然你以为，你爹那么容易被忽悠，对他这么赞不绝口的？”
乔茉莉紧咬着下唇，抬脚就给了乔国梁一下道：“叛徒！”
随即气哼哼地走了。
乔国梁不由一叹，怪不得吴巍看不上她，确实不太成熟。
等到天色昏暗了大半，雪夜下的村里，三三两两地亮起了灯光。
乔玉燕这才回到家，推车进院。
一瞧吴巍打堂屋里迎出来，心里就止不住地欢呼雀跃。
程月娟打灶房里出来，手上端着刚盛出锅的红烧排骨道：“今儿怎么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