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三十里亭的村口,下午的烈日之下,朱亮祖身陷重围,已经做好了今日必死的准备。
他手中铁枪一指,率先向鲁锦这个罪魁祸首发难,结果还没沾到鲁锦的衣角,就被旁边的张德胜出枪挡了回去。
趁着朱亮祖收招格挡之际,鲁锦猛然欺身而上,手中狼牙棒恶风呼啸,凶猛地砸向朱亮祖的胸口!
这一击势大力沉,看的朱亮祖瞳孔皱缩,鲁锦手中的狼牙棒就是从他家顺来的,那是他平时练武的器械,如何不知其威力?
这要是真被砸中,焉能还有命在?连忙横枪招架。
下一刻,当啷一声金铁交击之响,双方都被震得两手发麻,朱亮祖更是被砸的倒退两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厮好大的力气!’
对面的鲁锦也十分惊讶,他被狼牙棒抡出的惯性带着向前半步,待站定后,目光狐疑的看向朱亮祖手中的铁枪,枪身上居然只有一些刮痕,并无大碍的样子。
‘这他妈都没断?不会真是铁的吧?’
还真让他猜对了,朱亮祖手中的铁枪就是积竹柲包铁芯的,可算得上是古代最好的枪棒材料了,不愧是地主出身,打这根铁枪怕是花了不少钱。
“他那枪是铁芯的,大伙并肩子一起上!”
下一刻,场中枪棒齐出,棍棒呼啸之声不断,金铁交击之声不绝。
鲁锦手中的狼牙棒确实太重,惯性太大,容易收招不及,单打独斗可能早就被朱亮祖反杀了,但现在是群殴!!
身旁的张德胜一直护着他,一旦看到鲁锦出招,下一刻张德胜必定出手替他挡住,这鲁锦还怕个屁啊,只管仗着力气大,猛猛输出就是。
几十斤的狼牙棒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压得朱亮祖有苦难言。
俞廷玉也拿着一根大棒,不停往朱亮祖腿上招呼,只打中两下,便让他步伐踉跄,险些被赵仲中一枪刺死,一旦俞廷玉遇险,他两个儿子俞通海、俞通源就立刻顶上,保护亲爹。
赵仲中和赵庸兄弟也不遑多让,出枪角度刁钻,时不时就要给朱亮祖制造一些威胁。
这才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朱亮祖也是真的有武艺在身,在众人围攻之下闪转腾挪,一杆铁枪舞的跟风车似。
但终归是猛虎架不住群狼,只打了十来分钟,便彻底陷入颓势,只能各种招架,难以反击,落败只是迟早的事。
朱亮祖喘着粗气,渐渐也回过味儿来,这群人明显是想活捉他,猫戏老鼠,耍他玩呢!不然他早就死了,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但他又没得选,只能被迫卖力地表演那只被戏弄的老鼠,想到此处,一股屈辱感就涌上心头,下一刻,手中招式又凌厉了几分。
场外,主战场那边,廖永坚、廖永忠兄弟,还有俞通渊三人,已经全歼朱亮祖的三千主力,以养精蓄锐的猛士,对阵疲惫不堪之敌,只一照面就将敌军打的崩溃,胜负根本毫无悬念。
三人感觉比上次打左君弼还要轻松些,上次毕竟是第一次,还比较紧张,也没什么埋伏的经验。
这次却有了经验,还士气高昂,而且敌人比上次的还弱,打起来能不轻松吗?!
三人来到村口战场,见他们八个还在围攻朱亮祖,忍不住摇了摇头,才17岁的俞通渊见状立刻大喊道。
“爹,大哥二哥,俺来给你们帮忙!”
“滚一边去!”俞廷玉父子三人异口同声地骂道。
廖永坚顿时笑道,“八个打一个还用你帮忙?没事干了是吧?去统计战损,收押俘虏去。”
“哦。”俞通渊撇了撇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干活。
朱亮祖这边被围殴了半个小时后,早已累的气喘如牛,鲁锦他们八人见主战场那边已经结束战斗,当下又是一轮猛攻。
鲁锦找到机会一狼牙棒挥出,这次朱亮祖再也招架不住,手中铁枪当啷一声就被打落在地,身子也被震得连退三步,俞廷玉见状一棒抡向他的后膝窝,当即打的朱亮祖双膝跪地。
赵仲中、赵庸兄弟趁机出枪,左右架住朱亮祖两肋,张德胜和叶升一前一后用枪槊架住他的脖子,朱亮祖掉落的铁枪也被俞通海一脚踢飞。
看着双膝跪地,赤手空拳,前后左右全被架住的猛男朱亮祖,鲁锦手中狼牙棒一挥,直指他的天灵盖。
“怎么样?服不服?”
朱亮祖瞪着眼睛,眉毛倒竖,盯着鲁锦怒骂道。
“呸!老子不服,以多欺少算甚好汉,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单挑,老子早就一枪挑了伱!”
“老实点,败军之将还那么横。”俞廷玉一棍子砸在他的背上,顿时打的朱亮祖闷哼一声。
“哈哈哈哈。”鲁锦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道。
“论单打独斗,我或许真打不过你,但咱们是两军交战,战场之上何谈公平?那我肯定要以多欺少喽!”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廖永坚那边,“永坚兄,伤亡如何?”
不等廖永坚说话,俞通渊就立刻高兴道。
“鲁大哥,这次咱们只有几个轻伤,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阵斩敌军1364人,俘虏1638人,我军无一阵亡,这是大胜啊!”
朱亮祖闻言惊得张大了嘴巴,没想到这才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自己的三千主力就全军覆没,更夸张的是,对方居然无一阵亡,这是什么逆天战绩?!
随即他就瞥见鲁锦正得意的看着自己,一副‘这次你服不服’的表情。
朱亮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呸!只会用阴谋诡计,还绑人家眷做要挟,卑鄙无耻,真小人也,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俺定然阵斩汝之头颅!”
还不等鲁锦说话,已经成为鲁锦小迷弟的俞通海当即就一棍子捣在朱亮祖肚子上。
“败军之将,神气什么?你再厉害不是一样被我们给生擒了?!”
“啧啧啧”
鲁锦口中啧啧有声,脸上一副惋惜之状。
“你当初能阵斩金花小姐,立功封帅,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只是个没长脑子的蠢物罢了,恁的弱智,说出的话还不如个三岁的孩子,就你这样的也配为帅?”
朱亮祖闻言顿时怒道,“狗贼,要杀便杀,士可杀不可辱!”
鲁锦闻言手中狼牙棒一挥,将朱亮祖打翻在地,还不等他起身,又用狼牙棒压在他的胸口上,朱亮祖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一副英勇赴死的做派。
然而他却没等到直砸天灵盖的致命一击,而是听鲁锦不屑地说道。
“就你也配让我辱?我辱你什么了?你身为将帅难道没读过兵法?
“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逸而劳之,亲而离之。’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我先围庐州而不取,就是为了诱你来援,可以说,从你见到左君辅求援信使的那一刻,便已中了我的圈套。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你这个蠢货对敌情一无所知,明明有左君弼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你却丝毫没有警觉,也不想想左君弼是怎么死的?以为凭借武功就能包打天下?此为骄兵,骄兵必败!
“我观你部士气高昂,兵卒精悍,非易取之军,于是先引你去庐州,等快到地方,再调你回师。
“兵法云‘将不可怒而兴师’,而你这个蠢货却轻易被我激怒,得知家眷被我请去,便瞬间失去理智,不明敌情,不顾士卒疲惫,只知逼着他们强行军,于是又中了我的疲兵之计。
“如此这般处心积虑,我还是担心,我与你素不相识,对你风格秉性一无所知,生怕你的反应超出我的掌握,于是又派叶升去给你打心理战,故意向你透露虚假兵数,故意告诉你左君弼死于手下背叛,从而弱化他死于埋伏,使你放松警惕。
“你听到我绑架殷从道的家眷,便感同身受,怒不可遏,岂不知又中了我的心理战?以为我只会行些卑鄙手段,而怯于阵战,从而对我起了轻视小看之心。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我庙算如此之多,而你这个莽夫出兵毫无计划,被我轻易牵着走,从头到尾都在我的设计之中,所思所想,一举一动,皆在我的手心。
“你拿什么赢我?!
“你凭什么不服?!”
鲁锦的一番话复盘了这次的全部计划,听的在场巢湖诸将心驰神往,就是眼前这个神一般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绝妙的计策,才能带着他们轻易打败曾经不可战胜的敌人。
朱亮祖听完则是张大着嘴巴,直到此时听完了鲁锦的复盘,他才把这两天的全部事件串联起来,这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家算计的死死的。
如果是这样,那真输的不冤。
当将军不读兵法,打仗不动脑子,如今又输的那么惨,即便骄傲如他,也实在没脸再说一句不服,末了只是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没脸再看鲁锦。
“鲁大哥,这厮恁的没眼色,干脆打死算了。”
(本章完)
第29章 重整山河之人(求追读)
这次跟过来参与伏击战的巢湖诸将,都事先知道鲁锦有招降朱亮祖的打算,不然也没必要费劲活捉了不是。
经过之前叶升和殷从道的事情,他们现在也对招降纳叛这事不那么反感了。
尤其是这次,鲁锦大胆启用刚刚投靠的叶升,并且叶升还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更是让诸将对鲁锦大胆用人的气魄所折服,那再招降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嘛。
只要是人才,只要肯真心归附,收就收下了,就像鲁锦带他们打的这两仗,兵越打越多,将越打越广,实力不断扩张,这样才能打下更多的地盘。
这朱亮祖虽然之前斩了金花小姐,但金花小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怎么信那劳什子弥勒教,而且让这一群大男人去听一个女人的指挥,他们也觉得别扭。
还有那弥勒教的妖术,跟鲁锦这个公输传人一比,简直差远了好吗,你能用雷电点灯吗?你能造出会自己跑的车吗?
最关键的是,你懂兵法吗?伱能带他们不停的打胜仗吗?
都不能?那死就死了呗
因此对于金花小姐的死,巢湖诸将心中并无多少仇恨,所以对招降朱亮祖也没多少反感,况且这货还算能打,真收服了也算一员猛将。
只是现在鲁锦好说歹说,这货却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顿时就把俞通海气到了,当场就说他没有眼色,干脆打死得了。
朱亮祖闻言顿时看向鲁锦,又看看叶升,想到被活捉的自己,立刻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想招降自己?!
果不其然,就听鲁锦说道。
“我原本看你还算个勇猛之士,便想招降于你,只是如今看来,你似乎不怎情愿的样子,那便算了吧,许是我们没有缘分。”
朱亮祖闻言顿时气的眉毛倒竖。
“汝这厮既想招揽于俺,那还绑俺家眷?汝便是这样招揽部众的吗?”
鲁锦闻言立刻笑了起来,拍了拍手,当即就有士卒从村中驿站引出一辆马车,朱亮祖的爹娘妻子都在那里。
他儿子朱暹,见自己亲爹被巢湖诸将架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怒喊道,“爹,你没受伤吧,你们这些坏人,快放了俺爹!”
朱亮祖的爹娘见自己儿子躺在地上,刀棒加身,也是面色一变,没想到一向那么能打,在外威名赫赫的儿子也有一天会全军覆没,被人生擒活捉。
“看到了吧?我只是将他们暂时请来做客而已,人可是好好的,不曾少一根头发,你那儿子还有力气骂我呢。”
朱亮祖见家人都没事,稍稍放心,但还继续嘴硬道。
“哼,汝等就算打赢了俺,那又如何,这天下还有多少州县,还有多少俺这样的元帅,别以为能赢一两次,就妄图对抗朝廷。
“待朝廷反应过来,召集数十万大军前来镇压,到时看汝等如何应对,俺可不想陪汝等送死。”
鲁锦闻言叹了口气,不禁可惜道。
“朝廷大军,那是什么东西?我鲁锦从来就没怕过!
“若是我生在国朝之初,那可能还真不会造反,百姓在前宋治下,日子过得就好吗?我看也未必!
“反观元世祖,颇有明君气度,安流民,垦荒田,修水利,减免赋税,筑运河,编农书,开海贸,一副天下大治的景象。
“我上懂天文地理,下懂兵法韬略,若生在国朝初年,让我带兵去东征日本,定然轻易杀其君,灭其国,立不世之功!
“可惜啊,可惜我没生在那个年代,自世祖薨逝,你再看看后面这朝廷是什么鬼样子?
“皇室手足相残,朝中权臣当道,妖氛盈天,燕帖木儿鸩杀泰定帝,行废立皇帝之举,公然分裂国家,带着大都跟上都打起了两都之战,打的民生凋敝,哀鸿遍野,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他一己之私。
“后面更是权倾朝野,祸乱宫闱,睡太后,睡皇后,睡公主,色胆包天,以至于房事过多而早衰,四十岁精近而亡。
“后面的太师伯颜更不是东西,公然提出要杀尽汉人五大姓氏,如此逆天之举,便连那些鞑子都看不过去,于是脱脱又联合小铁锅政变,将亲叔叔伯颜流放广东,上演一出子杀父,父杀兄的戏码,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这位宰相脱脱便是好的吗?前些年鄂豫皖鲁之地天灾不断,朝廷不闻不问,百姓水深火热,死者枕藉于路,千里饿殍,易子而食,伏尸何止百万,朝廷管过吗?没有!